漂流瓶里的罪案

　　暴雨如注，砸在福利院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无数亡魂在敲打着地狱的门。沈清源推开通往地下室的铁门，一股混杂着霉味、铁锈味和某种腐烂气味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像无数细小的幽灵在狂舞。墙壁上，陆星河童年时画下的涂鸦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显得更加扭曲狰狞——那个被无数根线牵着的小人，此刻仿佛正在挣扎着，想要从墙壁里爬出来。

　　“警官，这里有间密室！”小蔡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紧张。

　　沈清源立刻走过去，只见一面墙壁上，一块砖石有些松动。她用力一推，墙壁竟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老旧的铁皮饼干盒。

　　沈清源戴上手套，打开饼干盒。里面没有饼干，只有一本用塑料袋仔细包裹着的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稚拙的笔迹映入眼帘，每一行字，都像一把生锈的刀，刻在沈清源的心上：

　　“今天又被退养了，第7个家。那个阿姨说我不爱笑，叔叔说我的眼睛像狼，他们会把我送回去。可我只是想有个家，一个不会把我送回去的家。”

　　“他们都说我是坏孩子，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变好。我藏起了他们给我的玩具，他们就说我偷东西。我只是想留下点什么，证明他们真的当过我的爸爸妈妈。”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是一个漂流瓶，被丢进海里，永远漂着，就不会有人不要我了。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痛了？”

　　沈清源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稚嫩的笔迹，仿佛能感受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心里的绝望和孤独。他不是天生的恶魔，他只是被一次又一次地抛弃，直到他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件不该存在的东西。

　　“清源，你看这个！”小蔡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小蔡正站在一台老旧的电脑前，电脑竟然还通着电，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他不知道输入了什么指令，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数百个以人名命名的文档。

　　沈清源点开沈婉婷的文档，里面的内容让她触目惊心——从她的消费记录（偏爱某品牌的安眠药和抗抑郁药）、社交动态（频繁发布关于“自由”和“逃离”的诗句）、到一份详细的心理评估报告（“情感空虚，渴望被理解，易被‘拯救者’人设吸引”）……所有的一切，都被整理得清清楚楚，像一份等待被“狩猎”的清单。

　　“这个‘北极星’，根本不是什么精神领袖，”小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他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一个专门研究怎么利用别人弱点的……犯罪顾问！”

　　就在这时，电脑的音箱里，突然传出一阵沙沙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地响起，像一条毒蛇，缓缓爬过众人的耳膜：

　　“星河，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沈清源和小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录音还在继续。

　　“他们都说你有病，需要治疗。可我不这么认为。”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欣赏，“你不是病了，你只是被这个虚伪的世界伤害得太深。你把自己封进漂流瓶，拒绝靠岸，这恰恰是你最完美的地方——一个永远无法停泊的罪犯，永远不会被抓住，因为他从不属于任何地方。”

　　“我们的交易很简单，我提供给你‘猎物’的信息，你去实践，去狩猎。而你每一次的成功，都证明了我的理论是正确的。我们是共生体，星河，你是我观察这个世界的……眼睛。”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北极星”真实身份的谜底，终于被揭开。他不是别人，正是陆星河的前心理医生，周默。一个因学术丑闻被吊销执照，心怀怨恨，将犯罪心理学当作报复社会工具的疯子。

　　沈清源想起江晚说过的话：“当一个不敢落地的灵魂，决定要将所有人都拖入深渊时，他可能会做出更极端、更疯狂的事情。”她原以为她说的是陆星河，没想到，真正的“极端”和“疯狂”，来自那个在暗处操纵一切的“北极星”。

　　“他把陆星河当成实验品，”沈清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一个用来验证他扭曲理论的……小白鼠。”

　　“而陆星河，也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小蔡补充道，“因为他从周默那里，得到了他从未得到过的东西——‘认同’。周默认同他的‘漂流瓶’理论，认同他不该靠岸，这让他觉得自己‘被理解’了。”

　　沈清源望着电脑屏幕上，那数百个“猎物”的名字，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周默和陆星河，一个是制造恶魔的疯子，一个是执行罪恶的傀儡。他们联手，将无数个像沈婉婷一样的脆弱灵魂，拖入了深渊。

　　“他们错了。”沈清源关掉电脑，屏幕的蓝光消失，地下室重新陷入一片昏暗，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像一把利剑，劈开黑暗，“靠岸不是终点，而是新生。而那些试图将所有人拖入深渊的人，终将被深渊吞噬。”

　　她转身，对小蔡说：“通知江晚，让她加强‘星尘’社群的监控，防止周默狗急跳墙。另外，申请对周默的逮捕令，我要让他为他的‘作品’，付出代价。”

　　暴雨还在继续，但沈清源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她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因为，她不仅要抓住一个凶手，更要摧毁一个制造凶手的巢穴。

　　而真相，就是她唯一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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