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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面圣
雪霁初晴，冬日暖阳透过窗柩照进房中，温热微光撒在脸上，照得人暖洋洋的。院外树枝落下几只麻雀，吱吱啾啾叫个不停
叫声传进房中，吵得唐熙宁困意全无，她下意识伸手揉眼，却发觉掌心下是一具温热躯体，甫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窝在李怀霄怀中，手还不老实地搂着他的腰
唐熙宁睡相一贯不好，没成想夜晚竟钻进他怀中。不过想来也正常，她向来畏寒，李怀霄却格外体热，想必是夜半朦胧时被他的体温所吸引
唐熙宁暗自腹诽: 也不全怪我，他体温偏高，我钻进他怀中完全是被他引的
被衾内暖烘烘的，被外却泛着凉意。唐熙宁不愿起身，但此刻窝在李怀霄怀中过于暧昧，她尴尬地移开手，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外撤
好在李怀霄没什么动静，估摸着还没醒，并未察觉她的动作，好不容易从他怀中撤出，唐熙宁暗自松了口气
头顶却传来一声轻笑，灼热呼吸声喷洒在她发顶，她顿感大事不妙，抬头时正好对上李怀霄戏谑的眼神，竟然已经醒了
不知有没有注意到她缩在他怀中的一幕，唐熙宁莫名有种被抓包的错觉，她装作自然开口“何时醒的？”
李怀霄微微挑眉，笑得意味深长，他不答反问 “公主希望我何时醒的？”
李怀霄这人就是不老实，总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还总是反问她。唐熙宁眼睫轻颤，有些羞恼“本公主在问你”
闻言他才收起戏谑神情，他眸光轻转，似在思考此问，又似在思索如何回答，他幽幽开口
“公主醒时我便醒了”
闻言唐熙宁脸颊微红，那么她方才的小动作定然都被看在眼中，他肯定还知晓她钻进他怀中了
可纵使她睡相不好，他也并非全然无错，明知她会尴尬，还是一言不发装睡，一直装下去倒也算为人考虑，可又故意让她发现他醒了，让她知道她的动作都被看在眼中，实在坏心眼
唐熙宁脸色涨红，实在没脸见人，只能背对李怀霄叹气
房中太过安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唐熙宁尴尬起来就话多，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打破沉默“本公主先起身，嗯……你闭上眼睛不许乱看”
许久背后才传来李怀霄的轻笑，以及窸窸窣窣的翻身声“好，微臣绝不越界”
唐熙宁起身后召丫鬟为她洗漱梳妆，新婚次日要入宫面圣，服饰头饰要求繁琐严格，自当谨慎以待
婚后不同往常，也不便梳从前的发髻，丫鬟为她梳了端庄稳重的凌云髻。面圣自当端庄持重，步摇发簪太过小气，便按公主礼制戴上凤冠
这顶鎏金凤冠还是她父亲为她打造的，采用点翠工艺，蓝色翠羽与自然垂下的金链相互映衬，其间镶嵌各类珍稀宝石，既稳重又不失少女灵动
只是唐熙宁想到面圣便觉头疼，她对皇帝仍有怨气，届时少不了逢场作戏。她为质多年早已习惯虚与委蛇，只是免不了心力交瘁
思及此她蓦然想到婚后面圣，皇后可是要遣嬷嬷拿落红帕，可她与李怀霄并未洞房，何来落红帕
唐熙宁心里烦忧，梳妆完毕朝丫鬟挥挥手“先下去吧，本公主有话同驸马讲”
“是，公主”
待丫鬟关上房门，唐熙宁才回过头。李怀霄已然收拾妥当，望着唐熙宁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诧异问道“公主有话与微臣讲？”
想到落红帕，她一时羞赧不便开口，但在李怀霄疑惑注视下，只能垂头悄声道“昨夜你我并未洞房，可今日皇后身边的嬷嬷要收落红帕，不如我们找点动物血应付一下？”
李怀霄面色一怔，微微敛眸“动物血怕是瞒不住吧”
唐熙宁微微耸肩无奈道“如今也无他法”
李怀霄歪头思索，取出干净帕子放到书案上，又淡然拿出匕首，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唐熙宁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你该不会要割自己的血吧？”
李怀霄点点头，拿着匕首在空中比划几下，似乎在思索割哪里，手腕太明显了，他索性拉开衣袖
唐熙宁刚要阻止，便见他在手臂上划了道口子，匕首划开肌肤的声音和鲜血滴答声传来，她顿觉头皮发麻，划得那么深肯定疼死了，可李怀霄脸色未变，只是微皱眉头
淋漓鲜血滴下，洁白帕子顿时被鲜血浸染，血液滴滴落下，他却恍若未觉
唐熙宁连忙拿手帕给他包扎，她怒道“你想的办法就是这个？大不了再想其他的”
听到她的斥责，李怀霄轻轻抿唇，眼底弥漫着木讷怅然。唐熙宁也发觉自己有些过于凌厉，她一时气急，声音不免大了些，她不由放软语气“这样岂不是疼死了”
李怀霄轻声微笑，他微微晃动手臂“公主，微臣这不是无大碍嘛。如果这点疼，能换来公主的心疼，似乎也并未白疼”
唐熙宁瞥了他一眼“少兜圈子，本公主先前怎不知你如此油嘴滑舌？”
“公主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好了公主，昨日大婚你都没吃什么，今日入宫又起这么早，想必早就饿了，先用早膳吧”
这么一说，唐熙宁还真觉得饿了，她点点头与李怀霄一同前往正厅
李怀霄虽出身寒门，可到底为官多年，积蓄倒是有的，只看他这院落便知。院落虽不是很大，但胜在清新雅致，院中种着许多梅树，冬日暖光下瞧着格外艳嫩，浅淡梅香浮于庭院之中，与李怀霄身上味道极为相似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正厅，桌上饭菜刚上，还冒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鼻直勾心肺
李怀霄让唐熙宁坐于主位，还为她夹菜盛汤，厅内仆人一时无事可做，只能干瞪眼瞧着
唐熙宁凑近李怀霄轻声道“好了，你好歹也是驸马，这些事由下人做便是”
李怀霄摇头拒绝“可微臣愿意伺候公主，再者，驸马本就要伺候公主，我不伺候公主，那才是失职”
他都这么说了，唐熙宁也无话可是，只能由着他夹菜。只是他们这番举动，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
说来也怪，桌上摆的菜色都是唐熙宁爱吃的。梅子姜、宫保鸡丁、鱼汤千丝、荷叶粉蒸肉、水晶凤尾虾、乳糕以及各类蜜饯果脯
菜品精致色香俱全，吃起来唇齿留香，丝毫不逊王府菜色
李怀霄边夹菜边问“不知合不合公主胃口？”
唐熙宁点点头还未开口，李怀霄身边的侍卫飞羽便抢着道“这都是主人昨晚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主人可真是体贴入微”
闻言唐熙宁微皱眉头，她疑惑望向李怀霄“你昨夜不是醉了？怎的有空去厨房吩咐今日早膳的菜色？”
李怀霄顿感不妙，他确实是装醉，心里难免慌张，但依旧维持面上的镇定自若“微臣酒量不佳，婚宴宾客众多，难免喝醉，怕喝多误事，故而敬酒前便吩咐了”
李怀霄言辞恳切，这番说辞倒也合情合理，唐熙宁淡淡点头继续用早膳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李怀霄轻皱眉头，恨铁不成钢地望向飞羽呵道
“公主面前如此多嘴？你怎可抢在公主前说话，如此僭越，亏得公主心胸宽广不责罚于你，还不下去”
飞羽嘴唇微张似要辩解，但见李怀霄皱眉示意，只得咽下这口气，他用唇语道: 是公主迟钝嘛，谁知道她想到那层，却完全没想到主人体贴
李怀霄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飞羽这才不情不愿退下
二人用过早膳共同入宫，入宫后由太监领着往坤宁宫方向去。帝后同在坤宁宫，只是皇帝朝政繁忙，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去，其实也有不愿见唐熙宁的意思，众人皆心知肚明，但面上依旧维持
皇帝走后顺带叫走了李怀霄，唐熙宁则留下陪皇后，趁着这个空当才将落红帕交给嬷嬷查验封存
嬷嬷查验时，唐熙宁眼神片刻未离，生怕被发现不对，好在嬷嬷看过并未多言，唐熙宁这才松了口气
唐熙宁幼时常往宫中跑，皇后是瞧着她长大的。皇后子女不多，又格外喜爱孩子，唐熙宁聪明伶俐，皇后更是将她视如己出，她拉着唐熙宁的手拍了拍，神情间满是关切
“熙宁，你父亲之事……本宫知你心中对皇上有怨，可是你勿多想，通敌之事证据确凿，皇上自当严惩，不然也不会……可你依旧是公主，皇上也免了你母亲小妹的责罚，如今你大婚了，日后好生度日便是”
皇后软语温言尽显亲切，言下之意便是只要她勿生是非，面上仍是公主，因她为质七年的功劳，皇上不会对她如何
只是她心中焉能不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又焉能不恨？可这些心事她永远不能宣之于口
唐熙宁正正神色，勉强扯出笑意仔细应对，不叫落人口舌“熙宁怎会对皇上有怨，换了旁人亦是如此，皇上只是做了帝王该做的，熙宁不怨。皇后娘娘说的是，熙宁自当安分守己”
闻言皇后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唐熙宁倒分不清她是真和善还是假慈悲，只得留心应对，好在皇后留她说了会话便放她离开
因着方才的谈话，唐熙宁心思又重了些，心里沉甸甸地压着许多心事，只是无法与人道，只能自己承受
冬日和煦，暖阳融融，可刮着北风依旧很冷。唐熙宁拢了拢大氅往外走，刚出坤宁宫便遇到前来拜见皇后的朝乐公主，朝乐公主是皇后嫡长女，也是景国嫡公主
她生来尊贵，从小锦衣玉食，为人格外桀骜张狂。她自诩风华绝代，文采飞扬，可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却是唐熙宁的，于是自小便不喜她
七年前景国式微，需从皇子公主中挑选一位前往安国为质，国力衰微为质，不想也知要受多大磋磨，皇子公主竟无一人愿意前往
无奈之下，反倒要唐熙宁这个亲王郡主前往，她也由郡主升为第一公主，即景国最尊贵的公主，如今一朝归国，更是把她这个嫡公主的威风压下，朝乐公主自然更看不惯唐熙宁
还真是狭路相逢，毕竟是名义上的皇姐，唐熙宁还得尊礼，她颔首示意“华晏见过公主”
朝乐公主微微抬眼，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看了又看。她慢慢走近唐熙宁，步态间摇曳生姿，除了不可一世的傲慢，确实称得上风华绝代
朝乐公主看了唐熙宁许久，朱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言语尽显骄横“要叫我朝乐公主”
“见过朝乐公主”
“免礼吧，妹妹近日可好？”
唐熙宁忽视她美目中含着的轻蔑，她淡淡一笑“朝乐姐姐，妹妹过得好不好，瞒不过你吧”
朝乐公主斜斜睨了她一眼，言语间透着几分幸灾乐祸“妹妹下嫁他人，想来日子不会好过，若是缺什么，尽管向姐姐开口，姐姐倒不介意给你些东西”
暖阳照在朝乐公主脸上，她头颅高昂，眉眼间尽是不可一世的张扬。唐熙宁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此刻被人如此出言讥讽，她自觉没必要留情面
唐熙宁微抬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朝乐公主，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她迈着沉稳的步伐逼近，凤冠珠翠随之轻声晃动，她注视着朝乐的眼睛
“朝乐姐姐难道是瞧不上皇上亲封的第一公主？”
“第一公主？好个第一公主，下嫁他人还有第一公主的尊荣吗？”
唐熙宁微眯眼眸，刚要回怼时，身后传来李怀霄透着冷意的嗓音“若当年为质的是朝乐公主您，那么您自当是第一公主，尊荣更甚，可惜您当年并未为质，是因为害怕吗？”
李怀霄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唐熙宁面前，言语间的讽刺之意众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朝乐公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一时气急，精致妆容也挡不住骇人脸色
“李侍郎好口才，不过与其同我争口舌之快，倒不如回家瞧瞧身边人。冬日冷冻，万一得了病，怕是熬不过寒冬吧”
朝乐公主话毕便先行离去，她虽张扬跋扈，可话也不是空口白牙说的，她这么说定然有原因
“身边人、得了病？”
唐熙宁咬着这几个字，脑海中涌现的第一个人却是母亲。她知晓母亲重病，只是短短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还未能抽空回府看望母亲
“莫非有人对母亲动手？”
唐熙宁暗道不好，拉着李怀霄手臂要往宫外走，耳边却传来一声痛呼，她顿时停下，望着李怀霄满是痛意的脸色才意识到扯到他手臂伤口了
她歉意地看着李怀霄，小声道“抱歉，我太着急了，弄疼你了吧。你先回府看伤好好上药包扎，本公主独自回王府便可”
李怀霄微微摇头，坚定地拉着唐熙宁离去“不用，还是先去看襄王妃吧，朝乐公主不像虚言，还是早些去看看方能安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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