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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台坠落
这是沈长风第二次收到羽燕来信。
信很短,是给前阵子送去羽族邀请派人来参加少宗主门户单立之礼帖子的回执,寥寥几句,言明族中族长会亲自观礼,请多关照,笔触到这显然有些迟疑,另起一行,至于他,也请多关照,落笔羽轻闲。
沈长风翻来覆去地把每个字逐字逐句得看,又拿起信封来回瞧上几遍,确实没有多余的话。
他回想起年少时,羽轻闲也常常这样传信于他,写一些奇闻轶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跃然纸上,落笔一个闲字,还附画上一个龟壳。时过境迁,来信已变得客气礼貌,符合一族掌事的身份。
这其实是一封不必回的信。
沈长风的笔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最终还是拿起,诸事平静,愿你如是。落笔长风。
写完后静坐了片刻,重写了一张,诸事平静。落笔沈长风。
把信叠好之后来到门前,塞回仍在等待的羽燕竹筒中,“去吧。”沈长风托起羽燕,只见灵鸟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满怀心事的剑仙忖度了一会,迎着寒霜出了门,往沈巍容那走了一趟。
“你是说这回除了北定王、羽族族长也会前来?”沈巍容一边烤着火搓了搓手,一边表示了吃惊。
想当年自己继任宗主之礼,两族不过各派了族里位分高但并无实权的老者前来观礼,此种虚礼,是做给天下人看的,沿着祖宗的规矩图个热闹,三族之间也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轻易涉足对方领地。
而今不过是个少宗主的门户礼,两族当世掌权者均欲亲自前来。
“嗯,二哥你怎么看?”沈长风从桌上拿了一壶酒,饮了些,驱驱寒气。
“我能怎么看,来了就接待呗!”沈巍容把酒接过,“我就说这宗主你来当,我最烦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一口酒喝下,凑近沈云风,“你说要不直接给小云川办成宗主继任礼如何?”
……沈长风翻了个白眼。
“二哥,我不是担心云川,我是担心”,沈长风停住,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也不用瞒我,你是说江尘吧,这小子,该不会是,羽轻闲的儿子吧。”说到羽轻闲三个字,还特意加重了些。
“二哥你怎么?”沈长风一口酒呛着,有些诧异。
“除了羽轻闲,还有谁家儿子你会管?再说那小子,跟他娘长的挺像,挺招我们沈家人喜欢。”
看沈长风没吱声,沈巍容颇有了些看戏的意味,“你说你,年少的时候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现在还管上儿子了,要是还喜欢就去寻她,我听说她那夫婿早没了~算我倒霉,这宗主的位子我再坐一坐。”
“怕是她现在不愿见我。”沈长风叹了口气,一丝烈酒滑落,有些苦。
“你啊,想的太多,小云川可别学成你这样,我看他心思也多。诶、你说,江尘那小子该不会被带走吧?那小云川怎么办?这好不容易有个阿弟作伴。要不,你来继任少宗主,让小云川带着江尘避一避?”
……
沈长风又翻了个白眼,就不该来这一趟。
出了无极殿,想到沈巍容提到的问题,剑仙觉得还得上清秋殿操心一趟。
沈云川卧房的灯还点着,在寂静又漆黑的半山峰中,显得孤独。
沈长风轻敲了两下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轻些,睡着了。”
剑仙看着沈云川端坐在方桌前磨墨,忽得往床上一瞧,这也没人啊。
“我这差点以为怎的开窍了~这突然侄媳妇就要有了。”
“我是说,隔壁。”沈云川墨块一放,有些无可奈何的语气。
沈长风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有了阿弟忘了二叔。
“额,那个”,卧房里能坐人的地方只有一桌一椅,实在没有能放下这尊剑仙的地方,沈云川似乎也并没有招待自己坐在榻上的意思,沈长风移到桌前,顺手凝风成屏障,隔挡了卧房的声音。
沈长风看着自己的侄子,当初让他多照拂江尘也是这样漏夜前来,想着两个少年年纪相差不多,江尘性子活泼,也能给这清秋殿带些生气。本以为沈云川不会应允,没想到这大半年来竟真如亲弟一样看护。
“今日我来,是有事同你说。”沈长风顿了顿,“过一阵子,你的门户礼上,可能有人来看看江尘,也可能”,罢了,也只是二哥的猜测,何必说出来徒惹小云川伤心。
窗外的风声萧萧,显得屋中此刻有些安静。
有几声寂寥的虫鸣,一声、两声、三声,和心跳声合拍着。
“江尘他,愿意吗?”沈云川抬起头,看着沈长风。
沈长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心觉一个漂泊的少年也许会想要一个家,但又想到初见江尘时,他说过自己独身一人也很好。
“我不知。”沈长风承认。
“那便顺他心意,他想或不想,都可以。”说完沈云川停笔,把刚断续写了好一会儿的信放进信封里,递给沈长风。“有劳二叔。”
“今年祭日还是不打算同去吗?”沈长风接过信,迟疑了一下问道。
“不必了,想说的都在信里。”
“你还在怨你父亲吗?大哥他、他”,沈长风心想,算了,解释什么呢,说大哥他抛下八岁的小云川自尽情有可原吗?还是说大哥只是太爱小云川的母亲,无法在世上独活?
这一切都不是眼前的少年人该承受和谅解的,而自己这飘零执念半生,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你早些歇息吧,信我会帮你带到。”说完出了卧房,隔音的屏障也随之消失。
沈云川将屋内的窗开了些,冷风像找到了归处,成群灌了进来,吹得让人清醒。
江尘此刻正酣睡着,翻身将一只脚架起,迷糊中磕到了床脚,嗯唧了一声,揉揉又睡了过去。
沈云川侧耳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将窗轻轻合上。
第二门大考如约而至,江尘这日早餐少用了些,想着一会别被打地吐出来,要不自己上了对擂台后摆两个好看的花架子姿势,早早认输便行,别误了午饭。
也别误了晚饭,今日的晚饭想和阿兄一起。
学院对擂台旁早早便挤满了人,大家都围着等待现场抽签。
抽签的规则是按照年纪将大家划分开来,相差不到3年的弟子为一组,所以许然和江尘分在了一组,许意分在了年龄更小的那组。
许然看着有些紧张,开始抽签后第一个下手在盒中抢了一卷,抢到后走到角落中缓缓将抽签条的纸一点点卷开,江尘,许然长舒一口气。
许然这些天帮学院做了不少工,和写抽签条的先生混熟后,自告奋勇地帮忙裁剪和封装抽签纸,在封装后偷偷在晚间潜入学院重新打开找到江尘的名字,给抽签纸的系扣换了个打法做上了标记。
所以许然天不亮便早早来到对擂台,害怕江尘那卷被别人抢走。
反正江尘输谁不是输,许然跟自己说道。
江尘此刻还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对手,也不甚在意,抽签组仅需一半人抽,江尘是被抽的那一半,这会儿还在对擂台下给许意加油。
“许意师妹加油啊!赢了请你吃梨膏!”江尘在下方摇着手喊着。
周边一群小师妹投来羡慕的目光,许意往对擂台下看了一眼自己喜欢的少年,心中暗自鼓气。
许意对上的是族里主张魂器为上那一派长老的孙女齐灵,齐灵见到台下那好看的少年给许意加油,心中有气,甩出一根长鞭,许意往空中一翻,灵巧躲过,只见长鞭在空中席卷而来,翻出几阵邪风,许意越到后有些吃力了起来。
齐灵自身修为不够,但用的长鞭灵气四溢,许意没有魂器,只有一把普通的低等修仙剑,若是单比修为略有胜算,但现今她有魂器加持,压制着许意一直无力还击。
“妹妹别怕!她不过是仗着魂器,找机会近身,她修为不如你!”许然此时也挤到了擂台前,对着许意吼道。
齐灵听到后更觉愤怒,长鞭甩出后凌空踩上,几步便到了许意身前,许意趁机凝了一道剑诀,长剑从身侧回旋而出,直指齐灵身后而来,许意瞬即抓住她的一只脚,欲把她摔回地面。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长鞭鞭尾却突然化为一柄短刃,直接定在了许意的喉前,铃铛响,许意败。
“不公平,她就是靠一柄好魂器!”许然大声喊到。
“比试本就无规定不可使用魂器,这一局,齐灵胜。”记录比试结果的先生见惯不怪,只是机械地回应。
过去每一届都有人问出同样的问题,但比试从来也都是同样的结果。
后面的比试也无非如是,除了偶有几个修行天分高的可抵住对方魂器带来的攻击,其余多是好魂器代表着胜局,而在学院弟子中拥有好魂器的皆是修仙世家之人,出身普通之人付不起高价购买魂器、也没有境界修为高深之人帮忙费力打造。
修仙世家的根深与腐朽,可见一斑。
许意败了一局,有些失落,江尘递来一颗梨,“梨膏不会做,吃颗新鲜的~”
“是啊妹妹,还有一门呢,只要再过一门就行了!”许然也向前安慰道。
许意握着一颗梨,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没事,你们是不是快要比试了,对了,你们比试对上的是谁?”
“管他是谁呢,诶对了,许然你对上的是谁?”
“我、我对上的是……”
“下一局,请江尘与许然上台比试!”先生摇了摇铃铛,宣布了下场比试的对手。
“啊?真这么巧~”江尘把啃了一半的梨塞到许意手里,先许然一步上了对擂台,路过许然时,小声在耳边说了句,“随便打打,我赶午饭。”
江尘一上台,正经来观看比赛之人均失了兴趣,只有一群师妹师姐嘻闹着往前越凑越近,一个个露出害羞又欣赏的笑容。
“江尘师兄可真好看啊~比女子还好看些~”小师妹们聚在一起小声地交流道。
“江尘好久没来学院了,好像长高又变俊秀了,这脸不出来走动,真是暴殄天物呢~”几个年长一些的师姐也加入了这场讨论。
此时被讨论的江尘系着青色的高马尾,歪着半倚在对擂台的边缘,一心只想着怎么输的自然而又不那么难看。
毕竟自己输不要紧,但可不想被揍地灰头土脸,今天想好好和阿兄吃饭。
许然上台后也在想怎么下手,江尘的修为他自是清楚,但又不想被人看破自己有意放水,遭人议论。
在台上定了一会,底下有些人开始嚷嚷起来。
“快打啊,站着干嘛!”
“是啊,打不打啊,不打都下来!”
……
许然拳头一握,“江尘!得罪了~”于是一掌出手,直直向江尘劈去。
江尘已想好,等这掌过来之时,自己假装被掌风劈倒,侧身一躺认输便罢,斜后方那块地儿宽敞,躺起来还舒服些。
真当许然一掌劈来之时,江尘本欲往侧身后倒去,但突然胸口一阵剧痛,随后头疼欲裂,整个人失力,后身翻落横栏,直直跌落。
对擂台建的很高,被几根粗壮的灵木支撑着,远远看有如半空悬浮,江尘这一落下方的人不由惊呼。
只见少年的发带随风扬着,几个眨眼间快速下降,许意着急的忘记了呼吸,直到另一道靛蓝色的身影半空将江尘拦起,才大口喘气。
随后便消失在了清秋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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