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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巴李顺
丫鬟躬身站立在何妃身边,不动声色瞧了瞧眼前人的神色,这才将今天得来的消息说给她听。
面前人瞧着荷包的针脚,翻了个面,又落针到稀疏处,神色自若,“照着你的意思,本宫得上赶着挑她俩剩下的。”
丫鬟心里咯噔一下,心知又说错了话,急忙跪下,“娘娘恕罪,奴婢绝无此意!”
眼前人眼皮抬也未抬,一针一线地缝着,“既来问了,便回他,本宫宫里不缺人伺候。”
“是······”
这边范小八也逮着个荷包翻来覆去,“范小八!你别给我弄坏了,那是贵妃娘娘赏赐我的!”
“银子呢,里面装的银子呢?”范小八将荷包捣腾了好几下,也没见着碎银子。
唐喜抱臂而立,很是洋洋得意,扬着眉梢,“那自然是藏起来了,还能叫你翻着不成?”
范小八三步作两步追至唐喜面前,左手叉腰朝向他摊开右手,“说好的带我和金贵吃香的喝辣的呢?贵妃娘娘给了赏赐,你既是拿到了我面前,不是要分给我,那是何意?我不管!见者有份!”
唐喜嗫嚅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我就是给你们看一看,不管怎样,现在银子还不能分你!等我后面攒多了再与你和金子分。”
金子则坐在桌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含笑看着眼前一幕。
范小八闹够了,终究是停了下来,坐在桌前,喝了口水。
见范小八不再嚷嚷,唐喜也坐上桌,“我听说,金子也被皇后娘娘选上了?”
范小八睨了眼唐喜,又瞄了瞄他的胸口处鼓囊囊的,皱起眉头,唉声叹气的。
“是呀,你们二人都有着落了。金贵成了三皇子随侍,你也有了你的贵妃主子,可怜我一个只能随波逐流入东厂学习规矩去,身上还没什么银子傍身······”
说着还可怜见的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眼神也止不住去瞧唐喜的荷包。
唐喜一见这仗势就知,不掏出点什么,今天势必不罢休了。
“得了得了,给你点儿,少在这里假兮兮地眨巴。”
唐喜说着不情愿地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从中掏出几粒银珠子,拨出两粒往范小八面前一推,犹豫一会儿,也推了两粒到金子面前。
“就这么多,其他不能再拿出来了!”
范小八一见着桌上的东西,立马收起先前那副表情,脸上堆起笑来,美滋滋地一把将跟前的两粒珠子薅进手里,还将金子面前的也往他那边再推了推。
金子轻咳一声,瞧了二人一眼,倒也没辜负唐喜一番好意,将珠子收了起来。
唐喜见二人收下,也揣好剩下的银珠子,将布袋子又塞回了原处,拍了拍胸口这才抬头。
“对了,你二人是不是,明日就都不此处了?”
范小八小心翼翼将珠子塞进袖带中,“是呀,刚刚领事公公提了去东厂学习一事,就从明日开始。金贵也是明日就搬走。”
唐喜一听,原些还上扬着的眉眼垮了下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那我往后如何找你们?”说着又看了眼金子,“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还不对付,我们这根本······”
虽未言尽,范小八也领会了唐喜的言外之意,“忧心那么多做甚,反正都在宫墙里头打转,地方就那么大点儿,日后总能遇上。”
思索间,范小八又想到,“若真有什么急事儿,不若我们约个地方?”
唐喜一听这法子可行,连忙凑上去,“你可知晓宫中哪处较偏僻的?”
金子像是想到什么,放下水杯,也凑近二人,“今日小八有提到假山后头有一间供宫人使用的净房,离贵人住处还算有些距离。”
范小八一听刚喝进嘴里的水一下被呛了出来,“咳咳——不咳——不行,那处不合适。”
唐喜和金子见她如此激动,眼底都浮起几分疑惑,唐喜嘀咕着:“怎么就不行了?离贵人远些不是挺好么···”
范小八摆摆手,“再议,再议。”
第二日。
唐喜与金子已去了各自侍奉的主子处,范小八也顺着同期学习的内侍来了东厂,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几人正在围在一处,中间有两个人。
“给···给给我!”那穿着内侍服站在中间的小个子急得眼圈都红了,不停地扒着高个子太监的衣袖。
“给···给···给···我~你拿的到就给你呀,小结巴,你来拿呀哈哈哈······”
那人将手里约莫是文书的纸张举过头顶,“管事让你整理文书,你连个纸都看不住,活该没主子要。”
范小八见状,刚好路过几人旁边时,抱着行李的身体,摇摇晃晃着,歪歪扭扭的似是不稳,竟直直朝中间那高个子撞去。
那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不自觉一松,他手上的纸就飘落到地上。
范小八忙给那小个子内侍使了使眼色,那人也是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蹲下身把文书捡回了自己手上。
高个子发现手中东西已经被那小内侍捡走,回头怒的一瞪,“刚才是哪个不长眼的撞我?!”
范小八本来小小的一个并不起眼,但众多白净小脸中一个皮肤黑的着实令人瞩目。
“嗯?就是你这小黑炭?”
范小八直接整个人都被单手拎了起来,手里的行李也掉到了地上。
那高个子太监从上至下扫了范小八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鄙。
“人不大点,喜欢多管闲事?”
“嘿嘿······误会,都是误会······”范小八讪讪一笑,要不是脚不沾地,她就硬刚了。
“我还以为这结巴运气好,遇上见义勇为之士了呢,原来是小怂蛋一个啊哈哈哈——”
围着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与范小八同期来的其他内侍也默不作声,离眼前的纷争又远了些。
范小八眼瞅着这人没有放手的意思,眼咕噜子转个不停,隐约瞧见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渐渐走近,范小八突然扑棱起来。
“公公——救救我!这里有人以大欺小!”
孙改总觉着这声音依稀在哪处听见过,走近一瞧,这不是他带进宫的那小黑炭嘛。
“咳咳——还不住手!快给咱家放下,这样像什么话!”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为首那人依言将范小八放下,不过并未等她站稳便松开了手,一个不留神,范小八便摔在了地上。
范小八一个咕噜爬起身,迅速跑到孙公公身后躲起来,生怕自己再受欺负似的。
为首那人一见范小八有靠山,很有眼力劲儿地捡起地上行李双手递到了范小八面前,朝孙改谄媚一笑,“得罪了,不知这是公公的人。”
范小八急忙抢过自己的包裹,警惕地盯着眼前人。
孙改也未多说些什么,摆了摆手,便走了。
那高个子见状,看了看孙改,又瞅了瞅留在原地的范小八,蓦地笑出声来,“敢情孙改公公不是你的靠山啊。”
高个子环视了周围,又看了看孙改离去的方向,指了指范小八。
“呵,今日先放过你,你小子,且给我等着!”随后便带着先前围着的那群人一同离去。
待范小八回到队伍时,其他内侍散了开来,似是中间有毒瘤一般,连步子也更快了些。
范小八撇了撇嘴,若无其事地跟在队伍后头。
直到——
“这屋有人了。”
“这屋也是,你上别处去。”
嘿,收拾不了大的,还收拾不了这一群萝卜头。
范小八瞧着这一群生怕惹麻烦的内侍,挎着行李,捞起袖子就往屋里冲去,势必要占上一个大铺。
直到被人抬着,连人带行李给扔了出来,“自己惹了麻烦,可离我们远些吧!”说完那人就把门给关上了。
范小八就着被扔出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大字躺在地上,望着屋顶,莫名地,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是她来了这里第二次想哭,第一次还是范家出事。
也不是她愿意来这个鬼地方的,来了也就罢了,前六年不说吃饱穿暖,到底也是坚强活了下来,被卖到宫里她也没见得什么怨言。
倒是被一群小孩子欺负着,一股无力感莫名涌上心头。
这个时候,她似乎才真正明白,范小八和范穴确确实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范穴是有勇气惹下麻烦,但带来的后果,不是一个仅仅只有六岁半的范小八承担得起的。
正如此时,她能被一群同龄小孩排挤到连个床铺都没法拥有,仅仅是因为她得罪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太监。
她望着房上的横梁,仿佛一瞬之间它就能砸下来,砸得她头晕眼花,然后下一秒她就能回到她范穴所在的世界去,眼见着房梁要掉下来了,她闭了闭眼。
行李砸在范小八的脸上时,她还未回过神来。
“喂——你···你···跟我····我来。”先前被抢夺纸张的那个小个子,将范小八的行李从地上拾起扔在范小八身上,有些不自然地示意她随自己走。
待范小八回过神来,“诶,好嘞——”她一个翻身抓着行李就跟了上去,脑子里那股茫然劲儿也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屋子里,就···就···我一个!有有···两张床,两···两个,也住住···住得下。”
范小八抬眼四下打量四周,狭小的房间里左右各摆了两张小床,左边只余下一个空荡荡的木板,整个房间虽有些逼仄,但打理得很整洁干净。
“多谢···呃——公公怎么称呼?”范小八跟着进来,本来想说些感谢的话,一时才想起,她不知晓眼前人的名字。
那人抬眼看了看她,又默默低下头去,念出两个字,“李顺。”
范小八慢慢将行李放在桌上,站立在桌边,抬眼看向李顺,目光真挚诚恳,“多谢李公公给我提供住处。”
李顺连忙摆了摆双手,有些急切要说些什么,“不···不不是李公公······”
范小八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歪头疑惑道:“可是不称呼李公公?”
李顺一听脑袋跟捣蒜似的连连点头,“他···他们都叫我小···小顺子··娘···娘也叫我顺···顺子。”
范小八面上不动声色,目光似不经意间掠过,随即便笑应着:“那就多谢小顺子公公了,我是范小八,叫我小八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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