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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动感青春,飞扬热血!”
姜燃叼着棒棒糖拨弄手里的小彩旗,“挺激昂啊,谁写的?”
没人理她。
奇怪奇怪,她扭头,定睛一看,大笑:“林漪,你有病啊,抢我零食吃干什么?”
林漪嘿嘿,许晓桐从她身后某个犄角旮旯冒出头,不慌不忙补充:“不是我们俩要吃,是给远舟拿的。”
“远舟,是不是你想吃?”许晓桐冲着看台问,眉眼生动。
看台上倚着栏杆的陆远舟垂着头,盯着姜燃漆黑的眼珠,微微一笑:“是我要吃的吗。”
是问句,语调却是平下来的,像是一句陈述。
微风从远处吹来,天空脆蓝无暇,陆远舟放松地空白着表情,乌黑的发从脑后松松垂到胸前。
她前倾着身,头发像安静的河流,不知道是精油还是洗发水的芳香顺流而下,沿着风的方向徐徐环住下游人。
姜燃仰头,“啊”了一声,抱臂不知道和谁说:“那你吃呀。”
林漪和许晓桐偷偷摸摸说了句什么,嘻嘻哈哈笑闹——
“那你吃呀?”
“我不吃我不吃。”
“你怎么能不吃呢?我会伤心的。”
“那我吃好喽。”
陆远舟和姜燃,一上一下,一俯视一仰头,不说话。目光在空中汇集又温和滑开,姜燃看着她眼尾纤长的睫毛,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自己。
“姜燃。”
“嗯?”
莫名其妙。
她也喊——
“陆远舟。”
“嗯。”
相视无言,陆远舟松松一笑:“我等会要跑一千四了。”
“我知道,我在终点等你。”
“嗯。”
许晓桐盯着两个人,不知道看出了什么暗潮涌动,慢慢挑起眉,扯扯林漪袖子,问:“姜燃壁纸是不是陆远舟?”
林漪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乐呵呵:“应该是吧?陆远舟手机壁纸也是姜燃,好像是她们俩的合影。”
说着,她有点郁闷地喷了口气,指责,“这个坏蛋姜燃啊,和我玩了这么多年也没和我用过同款壁纸,一定是见色起意……”
许晓桐慈爱微笑。
傻孩子,玩去吧。
陆远舟被校园广播叫去检录,他看准时机蹭到姜燃身边,看看天又看看地:“你们俩关系……很好?”
姜燃眼睛跟着检录的人转,心不在焉:“嗯。”
许晓桐:“我没想到你们俩会玩到一块去……”
姜燃:“嗯?”
许晓桐斟酌:“你外热内冷,看着好像很热情但和谁都点到为止;远舟我其实不是很了解她,但是能感觉出来她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惦记你……”
姜燃打断:“别扯淡。”
许晓桐手搭在栏杆上,风吹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你打架前是怎么想的?这么冲动不太像你——而且这么多年,我没见你交过除了林漪外这么要好的朋友。”
朋友是个很微妙的词,明明是很亲密的词,用在这里却有点疏远——她下意识想要纠正,她们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是什么?
闺蜜?倒是很亲密了,但很奇怪。
同桌?太远了。
十一年教育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她们的关系,搜肠刮肚,只能想起她的名字。
“陆远舟……我当时没想到这么多,”姜燃把碎发随意别在耳后,“嗯,怎么说呢……”
远处枪声响起,陆远舟像一朵随风飘旋的絮花,轻盈地缀在几个人身后。
她凝神看了一会,开口:“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一个人不能被别人随便轻浮地提起。”
不能被人随意看轻糟践。
许晓桐表情没有很出乎意料,他“唔”了一声,微笑:“这样啊。”
“嗯。”
“都没见你给我俩出过头。”他笑意浅淡,姜燃不确定是在打趣还是有别的意思,心里觉得他话里有话。
吃错药了?
她高高挑起一边眉毛,打量许晓桐画皮一样的笑脸,纳闷:“有个问题,你老是这么笑脸不僵吗?”
许晓桐微笑:“要你管。”
姜燃拍拍他肩,同样假笑:“我不管,反正喜欢林漪的又不是我。”
许晓桐画皮端庄:“反正雾里看花的不是我。”
姜燃没听明白,但不妨碍嘲笑:“不是你是我?再磨叽下去我看也别表白了,等着林漪找了个男朋友冲你乐,你就能功成名地躲被子里号啕大哭了。”
许晓桐款款:“你有病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犯贱成功的姜燃轻巧跳下看台,神采飞扬,“零食在包里随便吃,我接陆远舟去了。”
林漪上了个厕所姗姗来迟,听到忍不住抱臂冷笑:“稀罕你那点零食吗?”
许晓桐笑着捂住她的嘴:“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漪说不出话退而求其次,冲着姜燃比了个中指。
姜燃早走了,没欣赏到她的挑衅,林漪气死了,抬脚剁在许晓桐球鞋上。
“嗷!”
她扒拉开许晓桐,瞪他:“你神经病啊,捂我嘴干什么,我要骂她,有了陆远舟以后一天到晚不着家。”
许晓桐放下手,顺手把胳膊搭到林漪肩上,“当然是因为她俩有了奸情,过几天我带你去捉奸。”
秋初中午还是很热,忽然拉近距离让林漪不太舒服,像是大夏天正翻箱倒柜要找冰棍儿吃,结果扭头穿上了两百克的大秋裤。
“你离我远点,热死了你。”林漪扭肩抱怨。
许晓桐个子高,臂展也长,一揽才发现林漪肩膀比自己想得还单薄。
他猛地撤下胳膊,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刚才……”
没有冒犯到你吧。
林漪只是单纯热,并没有别的意思,物理意义上希望许晓桐离远一点。
许晓桐慌慌忙忙解释,耳朵被林漪盯得软烫一片。
他想捂住林漪眼睛,抬手又不好意思靠近女孩皮肤,只能转而捂自己耳朵,捂到一半发现林漪眼睛同步转移到耳根上,血又开始翻涌。
手在空中乱七八糟来回扑通一阵后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收回手,磕磕绊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漪摸摸自己耳朵,用手扇了扇风,又开始揪衣领扑风,好像天气真的很热一样。
两人手足无措忙了一通后双双陷入安静中,林漪后知后觉拍了拍自己的肩。
对面没褪干净的红又潮水一样漫上白净的面颊。
……
“陆远舟是不是跑完了?”林漪又扑了两下衣服,忽然开口。
“嗯?”许晓桐脸红红,呐呐,“嗯,好像是。”
林漪没看他,自顾自说:“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
陆远舟刚跑完,正塌肩弯腰、大口呼吸。
姜燃拽着她胳膊硬要拉人走走。
“走走走走,别坐下,不然明天腿疼。”姜燃拽着她。
陆远舟胸腔大幅度起伏,手指揪住衣领后仰起脖子溺水般屏住一息又深深吸了口气,带着阳光气息的空气海水一样漫进空瘪的肺部。
她往姜燃身上一栽,“不坐,站一会。”
姜燃戴耳机听歌喜欢把音量调的很高,陆远舟说了好几次,被姜燃闭眼捂耳不听不看为结束。
当时陆远舟不咸不淡评价:“我等你聋的那一天。”
姜燃:“什么笼包?”
陆远舟:……
现在姜燃照旧没听到她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走走啊,走走啊。”
陆远舟掰过她的脸,贴近耳朵重复:“我说我想站一会,老太太。”
温暖的气流和震颤的声音一齐传入耳道。
姜燃一下子站直了,嗫嚅:“行了行了,老太太知道了。”
“什么老太太知道了?”林漪背手溜溜达达,拽着姜燃裤子往地下扯,“坐啊坐,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姜燃眼疾手快薅住裤腰,发现自己今天系了腰带,于是宽容地踢了她一脚:“坐什么坐,刚跑完步就坐,有常识没有。”
林漪微笑:“没有。”
姜燃安静一秒,实在没忍住,问:“没有就没有,你掐我干什么?”
两人一站一坐,沉默对视,像是对上了什么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你丫的最有病,掐我腿干什么。”
“这叫出其不意,文盲。”
“你最多算一小贼。”
姜燃滑跪到地上,趴在林漪肩上笑得打跌,林漪也笑得没力气,几乎被姜燃压倒,两人齐齐滚在地上对视又是一阵捶地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晓桐抱着饮料姗姗来迟,彬彬有礼地问候地上二位。
二位正揪着草坪笑得瑟瑟发抖,没功夫搭理他。
他又看向陆远舟。
陆远舟放松地瘫着脸,轻轻一耸肩,优雅地表示“我也不知道,忽然就笑倒了”。
许晓桐把饮料递过去,陆远舟摆手拒绝。
许晓桐插管自己吸了一口,点评:“还可以,茉莉花很香。”
陆远舟做了个推开的动作,解释:“不喜欢茉莉花。”
“原来是这样。”
“嗯。”
两人只在八九岁短暂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来双方搬家就不常联系了。
因此比起若有似无的童年,更漫长的时间里他们都处于一种不太热络的亲戚关系——虽然相互有联系方式,但交流为零,仅有的一点了解都凝聚在儿童欢乐多的童年了。
直到高二——
“晓桐,今年高一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女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许晓桐摆摆手,准备去接姜燃和林漪——高一开学,两人肯定大包小包。
回来后,一群小伙伴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真的好像仙女!”
许晓桐想,看样子真的很漂亮了。
两周后,一个男生偷偷摸摸和他说:“学校高一有一女的特漂亮,你知道吗?结果在外面约/炮给人当小三,还被拍视频了,可特么骚了,我给你找照片。”
许晓桐皱眉拒绝:“不……”
男生把手机怼到眼前:“就是她。”
怎么会是她!
时隔多年,许晓桐还是一眼认出了陆远舟——照片视角明显是偷拍,少女侧着脸,眉眼生冷,脸颊肃白。
幼年时稚嫩柔软的样子一点也找不出来了。
“你把照片发给我。”许晓桐一时恍惚,他问:“你知道她是那个班的吗?”
有了许晓桐的帮助,证据收集效率直线倍增。
“你想怎么办?公了私了?”
陆远舟站在灯下,语无波澜:“怎么私了?”
她把纸质证据往桌子上一拍,厚厚一沓文件震得尘土飞扬,素白的手指点在雪白的纸浓黑的字上,分明地锋利。
“我不是来普渡众生的。”
“我会上诉。”
她说到做到,不做退步。
许晓桐对这位妹妹敬佩大于心疼的。
他收回手,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又喝了一口饮料。
“许晓桐!怎么不给我喝!”林漪大喊,掀飞身上的人,爬起来去够,“青提茉莉花茶?加椰果了吗?”
当然加了。
许晓桐轻轻哼了一声。
林漪笑靥如花:“姜燃!快来喝!”
姜燃盘腿坐在地上,摇头晃脑:“不食嗟来之食。”
她攀住陆远舟,摇摇晃晃站起来,大猫一样伸了个懒腰,赖在陆远舟身上,黏黏糊糊问:“你怎么不喝?”
“不爱喝。”
“哦,我喝双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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