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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
会见室的门关上时,贺砚还维持着握着电话的姿势,指尖空荡荡的,残留着听筒冰凉的触感,却再也听不到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工作人员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时间到了。”
贺砚没动,眼神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像是要穿透门板,看到那个刚刚转身离开的身影。直到工作人员再次催促,他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光亮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连刚才掉眼泪的痕迹都像是被抽干了温度,变得僵硬。
他跟着工作人员往监舍走,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孤孤单单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他此刻的心情。
监舍里很安静,其他犯人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发呆,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在空气中回荡。贺砚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坐下,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着,指节泛白。
时衍来了。
他真的来了。
不信。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反复盘旋,带着一丝残存的暖意,却很快被更深的痛苦和绝望淹没。他看到了时衍,看到了他好好的,看到了他眼底的躲闪和慌乱,也听到了他说“不会再来了”“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贺砚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闷得他喘不过气,疼得他浑身发抖。
他知道自己错了。从把时衍锁进那栋别墅的那一刻起,他就错了。可他不后悔对时衍的在意,不后悔那份深入骨髓的执念,他只后悔自己用错了方式,把那个他拼尽全力想留在身边的人,亲手推得越来越远。
在里面的这三个月,他每天都在想时衍。想他早上赖床的样子,想他吃草莓时嘴角沾着果肉的样子,想他生气时梗着脖子反驳的样子,也想他被自己逼得哭红眼睛的样子。那些被他视为“专属记忆”的画面,如今都变成了一根根针,日夜扎着他的心。
他知道自己的爱是病态的,是偏执的。从小爸妈不在身边,是时衍陪着他长大,时衍是他唯一的牵挂,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他太怕失去这束光,太怕回到以前那种孤孤单单的日子,所以才会不择手段地想把人锁在身边,以为这样就能永远拥有。
可他错了。
时衍想要的是自由,是尊重,而他给的,却是囚禁和控制。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时衍,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变成了伤害。
会见时,他问时衍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他看到了时衍的慌乱,看到了他的躲闪,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一个罪犯,是伤害过他的人,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道监狱的高墙,还有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还有他犯下的罪孽。
“时衍……”贺砚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泪再次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碎成一片冰凉。
他想起时衍最后说的话,说要向前看,开始新的生活。他知道,时衍会慢慢忘记他,忘记这段痛苦的经历,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甚至会有新的爱人,会过得幸福快乐。
而他,只能在这高墙之内,日复一日地承受着思念和悔恨的折磨,为自己的偏执付出代价。
夜里,监舍里的其他人都睡着了,只有贺砚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时衍的脸,看到了他笑起来的样子,看到了他哭红的眼睛,看到了他被警察带走时,时衍眼底的那份犹豫和不舍。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心口的疼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反复切割,疼得他蜷缩起身体,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不敢哭,怕被其他人听到,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他想起时衍煮的粥,想起他照顾自己时笨拙的样子,想起他说“胃不好就少吃辛辣的东西”,想起他所有的好。那些曾经被他的偏执掩盖的温柔,如今都变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伤人。
他知道,时衍这一次来,是真的想了却心结,是真的要和过去告别了。而他,也只能强迫自己放下,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
可那份深入骨髓的执念,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贺砚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好好改造,要早点出去,哪怕不能再和时衍在一起,哪怕只能远远看他一眼,知道他过得好,就够了。
这个念头,成了他在这高墙之内唯一的支撑,像一道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灰暗的日子。
可每当夜深人静,思念和悔恨汹涌而来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能克制一点,如果当初,他能学会尊重时衍的自由,如果当初,他能用正确的方式去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他犯下的错,已经无法挽回;他和时衍之间的结局,也早已注定。
高墙之内,是无尽的黑暗和痛苦;高墙之外,是时衍崭新的人生。
贺砚蜷缩在冰冷的床位上,任由眼泪滑落,心口的疼越来越深,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知道,这份痛苦,这份执念,将会伴随他度过在监狱里的每一天,直到他彻底走出这里,直到时间慢慢冲淡一切。
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些执念,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无法彻底拔除。而有些痛,一旦刻进骨髓,就会成为一辈子的烙印,永远无法磨灭。
窗外的月光透过铁窗,洒进监舍,照亮了贺砚脸上的泪痕,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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