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蝶

　　清晨许驿晟放在床头的闹钟并没有叫醒周诺仪，还是许驿晟亲自敲了门进去。
　　“该起了，还睡？”许驿晟已经洗过漱。
　　周诺仪翻身，用被子笼住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倦意：“我再睡一会儿……”
　　可能是宿舍硬板床睡多了，现在躺在这种床上，就想彻彻底底陷进去。
　　“我点了肉粥，你现在起床洗漱，和我下楼还来得及……还是说你比较想念食堂的面？”
　　床上的“一团人”静了三秒钟，果断掀开被子起床，终究是食欲打败了困意。
　　“这个好香啊……”周诺仪烫的舌头发麻，“你不是说你刚回省吗？这么好吃的店已经被你发掘了。”
　　许驿晟端着碗豆浆放了一小勺糖，用油条蘸着吃：“可能运气比较好，出门也比较多。”
　　周诺仪又舀了勺粥：“这个葱花飘在上面看着很香……唔……不止第1口好吃！”
　　“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上午政史生考试。”
　　“政治无所谓了，历史看命，生物也没太大问题，你还不如要我担心一下下午的物理，我考不好，小杨姐会用什么方式捶死我……悲催！”
　　“话少点，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周诺仪瞪了他一眼，也没反驳。
　　这顿饭吃完，周诺仪就有了在早餐时间“失踪”的机会。
　　距离开考还有三分钟时，周诺仪提了一大袋东西回来。
　　“你抢劫去了？”许驿晟看着他和他手里那袋东西，极为无语。
　　“巧克力，我上次答应你的，我不知道你爱吃哪个牌子或者哪个口味的，就每样都买了点。”
　　许驿晟的眉毛轻轻的向上挑了一下，当然也只是一瞬间，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
　　“那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
　　“不喜欢，该转的钱还是要转。”许驿晟的视线在周诺仪那双略有点暗下去的眼睛上停了一瞬，“学校里超市卖的都太甜。”
　　“也有苦咖啡巧克力……”
　　“太苦，留着自己吃。”
　　周诺仪合理怀疑他在无理取闹：“钱我会转的，但这个你必须收。”
　　“马上要开考了，”许驿晟看了一眼表，“放外面。”
　　“……早上装的那么好，现在又本性毕露，骗子！”
　　许驿晟没在意。
　　周诺仪又逗了他一会儿，直到哨声响起他才上楼。
　　附中的考试监考都不算严，有人刚开考就趴下睡，直到外面领导巡查才叫人起来。
　　许驿晟很快写完了政治题，抬头一看，还有将近40分钟。
　　他下意识揣了下兜，周诺仪送他的糖只剩不多几颗了，许驿晟拿了颗话梅味的扔在嘴里，酸酸甜甜的。
　　许驿晟把手支在桌子上，也开始睡。
　　其实本来是打算眯一眯就行了，没想到会真的睡着，更不要说一觉睡到收卷时间。
　　许驿晟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迷糊。
　　他一向起床都是直接醒的，打盹也是，从不会留时间缓一缓，这倒是算一次……突破？
　　许驿晟缓了十几秒才起身上楼。
　　好像就是头晕，不是没睡醒，许驿晟抬手按了按突突跳着太阳穴，又往上走了一步。
　　许驿晟刚踏上楼梯转角，一个身影就急匆匆地从上方冲下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嘶……”许驿晟抬眼，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今天倒不是很烦，只剩下无奈。
　　“抱歉抱歉抱歉……”向楠慌忙抬头，在看清许驿晟脸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怎么又是你！”
　　许驿晟揉了揉被撞得发麻的肩膀，眉头微蹙：“这话该我问你。”
　　“我还说正准备溜了，看到你就放心了，毕竟已经招惹过一次了。”
　　……同样话多，为什么有人就这么烦？
　　许驿晟常常说周诺仪烦，其实也没有真正烦他的时候。
　　但现在……面对的人不一样，心情也就……不一样了。
　　许驿晟深吸了口气：“没事啊，我没事。”说是就要上楼。
　　“上次也真是不小心，我替洛雨笙再道一次歉，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别以为就是我们看不起你什么的，绝对没有那种意思！”
　　“许驿晟！”楼梯口出现周诺仪的身影，他往下跑了几步，搂着许驿晟的脖子往回走。
　　“咦？向楠也在啊，去找笙笙？”
　　“你别搂我。”许驿晟甩开周诺仪的手臂，独自走在前面。
　　“切……”周诺仪非要缠着他，“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政治考砸啦？作弊被老师抓了？”
　　许驿晟一句话都不说，但也没再甩开。
　　“不是……许驿……什么来着，”
　　向楠没敢大声说，“周诺仪！”
　　周诺仪硬生生拽住了许驿晟：“你干嘛啊？吃火药了？”
　　“那个，周诺仪……”向楠小心翼翼开口道。
　　“等等等等，我哄哄他，”周诺仪又转身去拉许驿晟，“你刚刚不是上楼要找我吗？我现在下来了，你摆着个脸又是什么意思？”
　　这叫……哄吗？
　　向楠尝试插话进去：“我刚刚……撞到他了。”
　　“就这事儿？”周诺仪用胳膊肘撞了下许驿晟，“小气鬼。”
　　许驿晟头更疼了，忍无可忍：“烦人精。”
　　“好了，哄好了。”周诺仪绕到许驿晟身后推着他的肩膀。
　　“啊？”向楠有点懵，但下意识跟着前面走着的两人下到2楼，“这就好了？”
　　连流程都不走，那他刚刚的道歉算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欸你和笙笙一个考场的？”
　　“不知道，没注意。”
　　“一问你就这话……向楠，一起找笙笙啊。”
　　“噢……”
　　许驿晟只感觉脑子里住了只苍蝇，一个走了，另一只跟吵的就来了，不知道一会儿见了洛雨笙，两人一起说起来能乱成什么样。
　　洛雨笙的座位在考场靠门那边的最后一排，从后门进去一眼就能看见。
　　洛雨笙正翻着化学笔记，可能是防止吵还塞着耳塞。
　　许驿晟本来都踏进一步，又硬生生被周诺仪拽回来。
　　“？”
　　“等等，急什么？”周诺仪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在洛雨笙桌子上用力拍了一下。
　　洛雨笙僵都没僵一下，摘下耳塞放在手心摊开：“不是耳机……”
　　看见是周诺仪，他轻声骂了一句，把耳塞重新塞进耳内。
　　“别这么无趣嘛笙笙，别看了，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洛雨笙又翻过一页：“你烦死了。”
　　如出一辙的话术。
　　“向楠今天话少，所以只能我来顶着你们两座大冰山的压力来活跃气氛了，感不感动？”
　　洛雨笙猛地合上书页，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随后再次抬头……
　　“对不起，那天在食堂不是故意的，我回去想了一下也不全是向楠的责任，也有我的错。”
　　……
　　空气突然尴尬起来。
　　“你们两个都什么毛病？都说了没事。”许驿晟按了下依旧发痛的太阳穴，“坐下说。”
　　可能是没混熟还是什么的，有许驿晟在，向楠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停停停，我来解决一下，”周诺仪先坐下了，“你们两个道歉。”
　　“？”
　　“……”
　　“快点快点。”
　　“对不起。”
　　“你……”许驿晟欲言又止，“起来，幼稚死了。”随后踢开前面的凳子坐下。
　　“哇塞，真是熟了以后放开了，你现在开始使唤我了？”
　　许驿晟不说话了。
　　“许驿晟？应该没记错名字吧？”过了一会儿，洛雨笙主动抛出话题。
　　“是。”不管对谁，永远都是这种淡淡的语调。
　　“第一次见面有点尴尬，那第二次见面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洛雨笙，下雨的雨，笙歌的笙。”
　　许驿晟发现洛雨笙和自己真的很像，只不过自己在某些地方较随性一点，洛雨笙……看他的书和穿着可以猜出来他是哪种人。
　　“我是转学过来，为什么你也在这个考场？看起来你学习应该挺好的。”
　　“期中考缺考了。”洛雨笙又翻开书，“你真的不复习吗周诺仪？”洛雨笙抬头，“这次月考还挺重要的。”
　　周诺仪的双手原来在许驿晟肩上搭着，闻言直接环住许驿晟的脖子，把头抵到他肩膀：“我当然知道，但我有什么办法……这次考完试后，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听起来像玩笑话，毕竟这种话在考场里一天能听10遍。
　　许驿晟本来还任由他趴在自己肩头，但今天穿的是毛衣，没过一会儿就开始热。他伸出右手将左肩上的脑袋推开：“热死了，让开。”
　　客厅的20分钟真的一眨眼就过去了，许驿晟站起身准备回座，刚走一步，衣角就被拉住了。
　　“历史和生物休息时间只有10分钟，我就不上来了，你中午的时候一定要等我，一起去吃饭。”周诺仪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上楼”的表情。
　　许驿晟怔了一下，对上周诺仪那双诚挚的眼睛：“我不打算去食堂了，我……”
　　周诺仪立刻双手合十：“拜托，你忍心丢我一个人在食堂和向楠笙笙吃饭吗？”
　　……都有人陪了为什么还叫一个人？
　　许驿晟不太理解，但只能无奈答应了。
　　原来在S中时，许驿晟的班主任就是历史老师，历史之门肯定没问题了，生物也能算许驿晟的强项。
　　当他答完生物放下笔时，才发现周围睡死一片。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挂钟指针规律的滴答声。
　　许驿晟实在无聊，好在靠窗有个好处就是可以解闷，于是他将视线投向窗外。
　　高一都在考试，高二高三也都在上课，学校里除了落叶什么都没有，偶尔一只麻雀停在地上，没过几秒也飞走了。
　　狗屁校园美景，在附中都不存在的。
　　听周诺仪说，附中除了校服好看，其他没什么优点，学习比不过对街的一中，教学楼设计也没有一中好，甚至校园内景也没有一中布置的好，花坛在很远的润德楼，也不知道设给谁看。
　　天上风景倒是不错，天色湛蓝，不过许驿晟也没看见什么像猫像狗像兔子的云，唯有两朵孤零零的，一朵在太阳旁边，另一朵几乎就在附中头顶，再往前飘飘就会被挡住。
　　太阳旁的那片像朵奇形异状的花，半边是亮的，很薄，另外一边厚的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头顶这朵倒是有点实物的轮廓，像只……蝴蝶。
　　完全暗着的，不算有多白多轻。
　　许驿晟手中的笔又转过一圈，又盯着那朵“蝴蝶云”看了几秒，随后才收回视线。
　　他把自动铅按长出来一截，用仅剩不多的时间，在试卷的边角处草草的画了只蝴蝶，马上停笔时不小心在蝶翼处蹭花了一点，手上也蹭了些铅的黑。
　　“最后10分钟了，都起来写一写，”监考老师转下来，“都学会了，还是都能拿满分啊。”
　　一半的人直起身，开始检查姓名考号，来来回回翻卷的声音盖过时钟的走动声。
　　再次安静下来时，还是只能听见……
　　滴答……滴答……
　　到点哨声终于响起，许驿晟把上午考过科目的卷子都收拾起来，卷成卷筒握在手里。
　　出教室时，周诺仪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这么早？”许驿晟把透明袋装进周诺仪的手提包里。
　　“我们考场每次收卷都好早，”周诺仪伸了下懒腰，“老魏监考，差点没给我睡死过去……笙笙呢？”
　　“后面。”许驿晟简单回复道，从窗台摞着的一叠书中间抽出手机开机。
　　“哟，有经验啊，”周诺仪笑了下，“我当时藏手机，怎么没想到这么藏呢……”
　　“谁叫你那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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