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养纸片人反被觊觎

　　楚昀夺门而进时，看到白瑞森用鱼尾缠着尤溯，即将把尤溯往嘴里塞。

　　楚昀当即从白大褂衣兜掏出一枚小型遥控器摁下，白瑞森立即扔开尤溯，尾巴抽打地面，弓起背，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尤溯顺着被扔开的力道滚落在地，眼见要被白瑞森的鱼尾抽中，楚昀又是一摁按钮，白瑞森身形一僵，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白瑞森的身后就是千疮百孔的玻璃缸，他骤然一倒，又带碎玻璃缸，玻璃碎片扎进后背，程陌隔着屏幕都皱了下眉。

　　楚昀身后蹦出个眼熟的贼眉鼠眼，他一惊一乍地拔高嗓门：“楚副手，警方赶到了！怎么办？”
　　“蠢吗？我们是正规收容异种。”楚昀快步向尤溯走去，弯腰将他捏起，把拇指小的鲛人包拢在手掌下，收紧力道，清脆的骨骼错位声传进程陌耳畔。
　　“你来到这里，是想变回原形吗？”楚昀摊开手掌，尤溯嘴角溢出鲜血，奄奄一息地趴在楚昀掌心。
　　楚昀狐疑地打量尤溯，“但是，凭你现在的样子是怎么找到这的？又是怎么放另一头鲛人出来的？”

　　尤溯当然不会回答，鲛人与人类语言沟通有碍，何况他脑袋被捏得晕乎乎的，尾巴一撅就昏了过去。
　　程陌攥紧鼠标，瞥向被尤溯藏到柱子后的跌打膏，点开道具商城，又购买了一支放入背包。

　　警方在海洋馆外拉起了警戒线，警察与医护人员同时赶到，仅受皮外伤的保安被担架抬走。
　　为首一位警察与楚昀认识，客套地伸出手说：“楚先生，我实在没想到海洋馆受袭是异种所为，幸亏你们及时赶到收容，否则海洋馆将会受到更大的经济损失。”
　　楚昀不动声色地把尤溯塞进衣袖，这才与对方握手：“乔警长这是哪里的话？收容异种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段对话给足了信息量。楚昀等人闯入是得到官方批准的，且跟这位警长模样的人交情匪浅。
　　程陌打开该角色面板。

　　【人物：乔学恭】
　　【身份：县公安局副局长】
　　【技能：格斗枪法】
　　【攻击力：70】
　　【智力：54】

　　程陌不清楚游戏世界是否参考现实背景，但按照现实情况来说，副局长是不需要参与出警行动的，而这次海洋馆发出的警报能让副局长亲自出马，要么就是游戏设定与现实有出入，要么就是交代更关键的信息。

　　显而易见，这位副局长也是个关键人物。

　　白鲛人体长六米，体重总不会比一头成年公牛轻，警方派出了铲车将他运送到异种研究所。副局长乔学恭留在现场亲自做收尾工作，尤溯的存在则始终无人知晓。

　　程陌觉得情节设置得不合理：“警方不调监控？”
　　电子音积极回复：【尊贵的氪金玩家，我们的情节设置一切都围绕剧情发展，剧情走向跟人物的心理路程脱不开干系，玩家是否要花188读取一名警员的心声？】

　　电子音本以为这样问又得给程陌问急眼，谁知程陌只是敷衍地“哦”了一声。
　　【玩家大人不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到底了啊。”程陌端起办公桌上的凉咖啡抿了一口，咖啡下肚胃凉，程陌慵懒地靠到椅背上，用咖啡杯杯底轻敲桌面，娴熟地使唤徒弟：“徒儿，给为师接杯咖啡。”

　　小张还在激情测试新游戏，戴着耳机没听见。这回程陌从抽屉拿出抓痒棍，用棍头捅了捅小张的后背。
　　小张立即利索地摘耳机起身，过来抱起咖啡杯，“这就给师父泡杯热乎的！”

　　程陌满意点头，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瞧着程陌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系统按捺不住追问：【到底了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要到答案了。”程陌松开手，露出来的眼睛透着狡黠，“问你那话是诈你的，你抛出读心声道具，不就是默认我会读那位副局长的心声吗？”
　　“指向性够明显的。”

　　上面的人物对话就交代了乔学恭和楚昀有交情，楚昀暴力破门的行为显然得到了乔学恭的默许，同时意味着楚昀在此处做的每一件事都受乔学恭庇护。
　　乔学恭利用职务之便徇私舞弊，帮着楚昀隐瞒点事再轻松不过了。

　　电子音陷入长时间的缄默。
　　程陌得意洋洋地笑：“怎么？只许你套路我氪金，不许我套你信息？”

　　但很快程陌又笑不出来了。

　　MK公司实行朝九晚六制，老板袁科主张不加班，算上通勤挤地铁的半小时，程陌到家的时间是6点40分。
　　他今晚没多大胃口，照例先烧一壶水，拆开一桶红烧牛肉面冲泡，再到阳台收衣服洗澡。

　　洗完澡出来，程陌穿了件宽松长袖睡衣，他身形清瘦，睡衣衣领撑大，凸出紧致的锁骨。
　　还没等程陌端起泡面，台式电脑自动开机，三只一溜溜跑的老鼠是鼠标M11的登录标志。

　　屏幕画面转换，投映在程陌眸底的是阴沉沉的暗色，随即这抹暗色骤然被白昼劈开，研究所大门敞开，程陌看清了里面的全貌。
　　这是一间实验室，两架大型实验台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实验台为暗灰色，台面刻着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非人类生物徒手抓出。
　　在实验台左侧，一排排透明培养皿整齐罗列。浑浊液体在培养皿里漂浮，而被泡在其中的，是各种以扭曲姿势蜷缩的生物。

　　系统为每个培养皿都来了个特写镜头，程陌无法从外观看出这些是什么生物，但清楚躺在培养皿的，无一例外身体都遭受了改造。
　　最外侧的培养皿蠕动着一坨乳白肥肉，它有一颗哺乳动物的硕大头颅，体型圆润油腻，身体每扭动一下就渗出乳白腐液。它的足却与身体相反，形似蜈蚣，密密麻麻、细细小小的黑色纤足不断伸展，似在难受地挣扎。

　　画面又切到另一个培养皿，这个培养皿里漂浮的竟是一条鲛人幼崽！和其他异种不一致的是，它是一具尸体。
　　鲛人幼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苍白皮肤紧贴嶙峋的骨骼，活活像一块裹着白布的骨头架子。
　　它的脸部惨白无声息，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耳朵两侧的鳞片也失去光泽，干枯得如同被揉皱后边缘蜷曲的枯叶。没有一片鱼鳞的透明鱼尾自然下垂，尾鳍布满细密的裂状，还泛着干涸的血迹。

　　即便死了也得被榨干最后的价值。
　　程陌不忍地叹了口气，内心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自己设计的黑格子。黑格子画风黑暗，剧情偏推理，总脱离不了血腥剧情。里面的配角死的死疯的疯，但策划的时候他只以理性得近乎冷漠的态度编写剧情，并没有想过这样安排人物过于残忍。

　　市面上玩的游戏同样如此，程陌从来不觉得里面的角色可怜，也不会因动容而充值。直到尤溯这条笨鱼出现，他因为系统的一句利益大饼打破原则。
　　尤其在听到系统说角色死去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时，他的心没由来地颤了一下。

　　这应该是怕给尤溯投资的小几千打水漂。程陌给自己找理由。

　　躺在培养皿的最后一个生物是白瑞森，白瑞森面容木讷，失去双眼的目光幽暗空洞，鱼尾轻轻摆动。
　　还活着。

　　但是尤溯呢？
　　他在哪？

　　电子音突然张口，语调雀跃：【看来我们的玩家大人心系绑定的角色呢，您的角色在这哦～】

　　屏幕切换到实验室的另一个角落，这是一间摆放着各种仪器的手术室。中央放着一架手术台，尤溯被绑在其中，脖颈还缠绕着一圈金属卡扣。

　　令程陌诧异的是，他的体型大了几圈。尤溯的鱼尾下有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在上下摆弄，尤溯单是鱼尾就比那只手大一些。
　　现在的尤溯目测有一个儿童书包大小。

　　研究人员检查完毕，又从身旁的桌子上取出一根粗长的针头，套进针管后甩了两下，注射进尤溯的腹鳍。
　　尤溯面部肌肉抽搐，尾鳍因疼痛分叉开，在手术台剧烈拍打，但很快随着药效发作，鱼尾动作的频率变小，直至静止。

　　“它没恢复吧？”楚昀嘴里叼着一只手套走进。他先双手并用戴好右手，再把咬住的手套摘下来戴上另一只手。
　　研究人员摇头：“经机器检测和人工检查，他的身体没有恢复，他能误打误撞躲进海洋馆纯属巧合。”
　　楚昀眯起眼，不信任道：“那白瑞森的身体有异样吗？他的脑电波程序有没有出现问题？”
　　一位女性研究员从手术台旁的电脑桌上抬起头：“也没有，所以不存在白瑞森会突然发狂撞碎玻璃逃出的现象。”

　　两人的白大褂上都挂着铭牌，看着比贼眉鼠眼说话分量大，程陌点击查看二人面板。

　　戴手套给尤溯检查的男人叫朴仓，是一名生物学家，在异种研究所担任诊疗医师，同时也是一位负责解剖异种做实验的开膛手。
　　女性研究员名叫陶苑，主要负责维修实验机器和通过电脑程序控制异种的脑电波。

　　这家研究所打着收容并研究异种的旗号，内地里做着黑心勾当，把异种体内有价值的器官挖干净不说，还通过控制他们的脑电波来达成异种为自己服务的目的。
　　全员反派不洗白。

　　楚昀仍是持怀疑态度，又问：“它的鱼鳞还在吗？”
　　朴仓说：“我正要告诉你，他腹中那两片鱼鳞都不见了，且腹鳍沾血，但其它鳞片均无受损，伤口还很完整，大概率是自己拔下来的。”

　　楚昀脸色一狠，上前撞开朴仓，戴着手套的手粗暴地按压尤溯的鱼尾，确认两片鱼鳞的位置是光秃秃的一片后，他终于抑制不住怒火：“蠢货！”
　　“鲛人的鱼鳞每一片都价值连城，腹鳍那两片更是能做延年益寿的药材食用，鲛人何其宝贝自己的鳞片，轻易不会撕掉，你现在告诉我不见了？这让我怎么跟Boss交代！”

　　程陌眼皮直跳。
　　鳞片，鱼鳞，两片。
　　他记起来了，仅仅一天的时间，他就让尤溯拔掉两片鱼鳞。一片是报答借玩具车逃跑的男孩，一片是用来作移花接木的道具。
　　程陌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最重要的两片。

　　鲛人一条鱼尾的鱼鳞少说有几千片，程陌本以为尤溯会拔掉影响最小的鱼鳞，毕竟鱼鳞对鲛人的重量何其大尤溯不会不知道。
　　但这条笨鱼为什么能在接收自己的指令后，毫不迟疑地拔下最珍贵的鱼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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