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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
自那日家宴后,林月禾能明显感觉到,宋清霜待她似乎比以往更亲近了些许。
这份亲近并非言语上的热络,而是一种行动上更细微的默许与接纳。
比如,她去书房时,宋清霜不会再像最初那般只是公事公办地应对,偶尔会让她帮着磨墨,或是在她请教问题时,讲解得更为细致耐心。
这日清晨,林月禾在小菜园里摘了些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和红艳艳的西红柿,用井水湃得冰凉。
她将黄瓜切成均匀的细条,西红柿切成薄片,摆放在白瓷盘里,又调了一小碟清爽的酱醋汁。
想着宋清霜素来起得早,处理家务前常会在花园水榭边略坐片刻,她便端着这盘凉拌小菜,轻手轻脚地寻了过去。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水榭边萦绕着湿润的草木气息。
宋清霜果然坐在水边的石凳上,望着池中初绽的睡莲,眼神空濛,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素缎衣裙,未施粉黛,乌发松松绾起,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的脆弱感。
林月禾放轻脚步走近,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
“大姐。”她轻声唤道。
宋清霜回神,转头见她端着东西过来,目光落在那一盘红绿相间、看着就清爽醒神的小菜上,微微颔首:“这么早?”
“园子里的瓜果新鲜,想着早上吃些爽口的开胃。”林月禾将托盘轻轻放在石桌上。
随即在她身旁坐下,将筷子递过去,眼神期待:“大姐尝尝?”
宋清霜接过筷子,夹起一根翠绿的黄瓜条,蘸了点酱汁,送入口中。
黄瓜清脆多汁,带着井水镇过的凉意和酱醋的微酸,唤醒味蕾。
她又尝了片西红柿,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驱散着清晨最后的慵懒。
“很不错。”她放下筷子,看向林月禾,“你很会调理这些。”
得到她的肯定,林月禾心里像含了蜜,眼角眉梢都染上欢喜,却又努力克制着,只抿唇笑了笑:“大姐喜欢就好。”
她看着宋清霜略显单薄的衣衫,忍不住轻声提醒:“清晨露重,水边风凉,大姐还是披件外衫的好,仔细着了寒气。”
她的关心自然而真诚,不带丝毫谄媚与目的。
宋清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弯了一下,那笑意很浅。
“嗯,知道了。”她应着,声音比平日温和许多。
在她看来,林月禾是个极好的弟妹。
心思灵巧,性情温顺,待人真诚,且对知远(她以为的)一心一意。
她欣赏这份聪慧与坚韧,也感念这份细致入微的照顾。
至于那份超乎寻常的关切与依恋,宋清霜将其归结为林月禾年少失怙,缺乏亲情,又骤然嫁入陌生环境,将自己这个年长几岁、略通文墨的大姐当成了可以依赖和亲近的对象。
她从未,也不敢往别处去想。
这世道,女子之间,尤其是妯娌之间,再亲近也不过是姐妹情深,岂会有他念?
两人静静坐在水榭边,就着清爽的小菜,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多是林月禾问些花草习性或是书中典故,宋清霜耐心解答。
晨风吹拂,池水微澜,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对了。”宋清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浅碧色的丝线络子,上面系着一块品相普通的白玉平安扣,递给林月禾。
“前日见你荷包上的络子旧了,闲来无事打了个新的,配这平安扣,寓意平安顺遂,你拿着玩吧。”
那络子打得十分精巧,丝线颜色素雅,正配林月禾平日穿的衣裙。
林月禾怔住了,看着那静静躺在宋清霜白皙掌心中的络子和玉扣,心脏酸胀得厉害。
这是宋清霜第一次主动送她东西!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将那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玉扣紧紧攥在手心,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
“……谢谢大姐,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她抬起头,眼眶微红,里面闪烁的星光几乎要溢出来。
宋清霜被她这般强烈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只当她是格外喜欢这物件,或是感念这份心意,便温和地笑了笑:
“喜欢便好。不过是个小玩意儿。”
对她而言,这或许只是长者对幼者、姐姐对妹妹的一份寻常关怀。
可对林月禾而言,这轻飘飘的“小玩意儿”,意味着宋清霜对自己情感的回应!!
将玉扣紧紧贴在胸口,林月禾望着宋清霜清丽的侧影,在心中默默说道:没关系,你现在只当我是弟妹也好。只要能在你身边,能这样对你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
秋意渐深,夜凉如水。
书房窗棂半开,漏进几缕带着寒气的风,吹得烛火微微摇曳。
宋清霜正专注地核对着一本厚厚的账册,纤细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游走,时而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下批注。
她看得入神,并未察觉夜寒,直到一阵凉风钻入衣领,惹得她轻轻打了个寒噤。
几乎是在她瑟缩的同时,柔软的杏色薄绒披风,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宋清霜猛地回神,抬眸便见林月禾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正微微俯身,细心地为她拢好披风的前襟,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烛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神情专注温柔。
“夜里风凉,大姐看账辛苦,仔细冻着了。”林月禾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这满室的静谧,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为她系好披风带子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宋清霜颈侧的肌肤,那一点温热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却让宋清霜的心跳漏了一拍。
披风上带着林月禾身上特有的气息,将寒意驱散,暖意从肩头蔓延至四肢百骸。
宋清霜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掠过一丝陌生的熨帖感。
她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避开那过于亲近的气息,声音维持着一贯的平稳:
“无妨,我不冷。你……你自己穿着便是,不必给我。”
话虽如此,她却并未动手将披风取下。
林月禾直起身,退开半步,脸上带着温顺的笑意,眸光在烛光下显得清澈:
“我不冷,方才在屋里做针线,还觉得有些热呢。
大姐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定是坐久了气血不畅。”
她说着,目光落在宋清霜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自然而然地端起:“这茶凉了伤胃,我去给大姐换杯热的来。”
不等宋清霜回应,她便已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外。
宋清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肩上披风的暖意愈发清晰。
她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账册上熟悉的字迹,心思却有些难以集中。
林月禾的关怀,细致入微,无处不在,像一张温暖柔软的网,悄无声息地将她包裹。
这种感觉,不同于父母之命,不同于仆从敬畏,也不同于……昔日那人的甜言蜜语。
她不是木头,能感受到这份好。
只是……
“大姐,热茶来了。”林月禾很快去而复返,将一杯冒着袅袅白气的热茶轻轻放在她手边,茶香氤氲,“加了点红枣和枸杞,最是暖身补气血。”
宋清霜端起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小口啜饮着,甘甜的暖流滑入喉间,确实舒服了许多。
她抬眸,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眉眼柔和的林月禾。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宋清霜放下茶杯,“总为我操心这些琐事。”
林月禾连忙摇头:“不辛苦的,大姐。能帮上大姐一点忙,我心里……很高兴。”
她说着,脸颊微微泛红,像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心里话,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看着她这副情态,宋清霜心中那点微妙的异样感再次浮现。
这依赖,和毫无保留的关切,似乎……似乎有些过于浓烈了。
但她立刻将这念头压下。
月禾年纪小,又无父母依傍,嫁入宋家后,知远虽待她不错,但终究是男子,心思不够细腻。
她将自己视为可以亲近依赖的长姐,才会如此。
是自己多心了。
如此一想,宋清霜心中释然,看向林月禾的目光更添了几分长姐般的怜爱。
“天色不早,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些账目我再看一会儿便好。”她语气温和地催促。
“嗯,”林月禾乖巧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那大姐也别看得太晚,仔细眼睛。”
“知道了。”宋清霜微微颔首。
林月禾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书房。
门被轻轻带上,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余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和账册翻动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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