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股】毒蛇

　　江归舟无奈：“好罢。”
　　这间雅间占了整个三楼，除了用于饮酒取乐的外间，还有一层屏风之隔、布置着茶桌和软榻的里间。
　　悦耳的丝竹声从屏风后传来，歌女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见谢子苓与江归舟进来，主位之人挥手让舞姬退至屏风后。
　　谢子苓抬手示意江归舟：“殿下，这位便是江大人了。”
　　江归舟上前行礼，笑道：“微臣拜见三殿下。”
　　三皇子摆手道：“大人请坐，今日不过寻常聚会，切勿拘礼。”
　　“是。”江归舟随谢子苓落座，目光快速往主位一扫。
　　当朝三皇子孟相黎，眉眼还算俊朗，与他大哥有几分相像。然而与沉稳收敛的孟相旬不同，他无论衣着还是周身气质，都透着一股奢靡之气，虽然不俗，但就是显得浮华，整个人不太聪明的样子。
　　孟相黎笑对谢子苓道：“因为玉宣表弟的缘故，我们连舞女都屏退了，现在真是无聊的紧，表弟是不是该想些乐子赔个礼啊？”
　　听孟相黎这般说，旁边几个纨绔子弟都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起哄。
　　当朝皇后和镇北王妃同为护国公之女，姐妹俩分别是孟相黎与谢子苓的生母，故而这二人算是表兄弟。
　　江归舟瞧了谢子苓一眼，对方还不至于当着三皇子的面挂脸，但明显已经憋着火气了。
　　在场除他二人皆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平时一块厮混时想必是纵着吃喝玩乐。然而谢子苓却是人尽皆知的目下无尘，火爆脾气，再加上江归舟这位端方疏离、即使笑着也让人感到不易亲近的“君子”在场，恐怕真是拘着这些家伙了。
　　思及此，江归舟捧起面前酒杯：“扰了殿下雅兴，在下过意不去，自罚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好！”孟相黎眼睛一亮，“想不到江大人是如此豪爽之人，难怪照寻对大人赞不绝口！我回敬大人一杯！”
　　果然是纨绔做派。
　　江归舟暗笑，面上却做谦逊状，受了孟相黎这杯敬酒。
　　一位有些眼力见的公子赶紧顺着二人，玩笑道：“江大人可是江湖侠士之子，怎能没点侠气！”
　　“过誉了，在下还称不上什么侠气。”江归舟笑着摆手。
　　见满桌人的兴趣都被江归舟吸引了去，谢子苓终于面色稍霁。
　　江归舟在桌下捏了捏他的衣袖以示安抚，谢子苓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拂去他的手。
　　气氛重又活跃起来，就连屏风后的乐女们都换了一首更加欢快的曲子。
　　又饮了几巡，孟相黎不满道：“干喝无趣，想个乐子来耍耍。”
　　“不如行酒令？”一位公子说道。
　　孟相黎撇撇嘴：“照寻又不在，你们谁能想到个好玩儿的令？”
　　众人皆是摇头道不能，孟相黎咂嘴道：“嗐，你们说这楚照寻昨儿诗会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身体不适了？没他少了多少乐子！”
　　江归舟眨眨眼。
　　嗯……可能是因为昨晚和他喝酒，宿醉起来头疼吧。
　　一位公子提议道：“不如拿骰子来咱们抢状元吧？”
　　他话音未落，旁边人便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冲谢子苓努了努嘴，那位说话的公子只好摇头。
　　孟相黎也是才想起席上还有一个喜静的谢子苓，顿时头痛。谢子苓同样面色不虞，这种宴会对他而言真是折磨。
　　“罢了罢了，我们投壶吧。”孟相黎道。
　　虽然也吵，但好歹雅了些，这下应该不能不满了吧。
　　“表弟给我们露一手吧？”孟相黎笑道。
　　谢子苓只得点头。
　　壶与矢很快送上来，孟相黎拿过一矢，第一个投出，正中壶心。
　　众人皆是恭喜孟相黎得中头彩，谢子苓接过第二支，随手一掷便不偏不倚落入壶中，回身又递给江归舟一支。
　　一些公子看江归舟长相太斯文，以为他是个不精武艺的书生，怕他投不中，已经准备好了打圆场的说辞。
　　谁知江归舟几乎看也没看，云淡风轻地掷出，那箭矢便飞入壶中，与前两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每个人顺延投出箭矢，江归舟一番观察，见其他人并未因皇子在场而故意放水，显然只是公子们的正常娱乐，于是也并不留手，次次投中。
　　几轮下来，众人一点筹码，见江归舟位居第一，谢子苓其次，无不叹服道：“江大人厉害，果真是侠士之后。”
　　江归舟笑道：“运气好而已。”
　　孟相黎举杯道：“恭喜江兄了。”
　　一杯酒饮尽，江归舟看了看旁边的谢子苓，见对方一手撑着额头，闭目不语，似乎真是到极限了，便起身笑道：“在下有些不胜酒力，先失陪了，各位尽兴。”
　　说罢扯了扯谢子苓的袖子。
　　谢子苓抬头看他一眼，会意起身：“我送季青回去。”
　　孟相黎原本还想劝江归舟留下，这会儿见谢子苓也走，又高兴起来：“行，二位慢走。”
　　毕竟这人冷着张脸坐在这里属实不便。
　　二人离开雅间，感觉耳边顿时清净了。听着门内又是叫舞姬出来，又是嚷换骰子的，一言不发地下楼。
　　等在二楼的镇北王府仆从见自家主子下来，安静的跟上。二人一直走出金风楼正门，江归舟拉着谢子苓停了下来。
　　“怎么？”谢子苓转头看他。
　　“吹吹风。”江归舟看着对方脸颊上难掩的绯色，“醒一下酒。”
　　谢子苓揉了揉太阳穴：“谢谢了。”
　　江归舟逗他：“原来玉宣也会说谢谢呢？”
　　谢子苓瞪他一眼：“非得我骂你？”
　　江归舟笑着，看看不远处的河流，问道：“去河边走走？”
　　或许是因方才宴上解围，谢子苓今晚对他的态度好了些，此时也并未拒绝，回头到仆役道：“在这里等我。”
　　这是京城内河最繁华的河段，大小游船络绎不绝，行人摩肩接踵，岸边树梢挂着无数精美花灯。
　　二人避开如织游人，寻了个清净些的地方。
　　“玉宣不喜这类宴会，平时都是怎么玩乐的呢？”江归舟笑问。
　　夏日晚风舒适，微风拂起江归舟的鬓发，河上画舫的灯火照在岸边，映在他身上，似乎将那清冷眉眼都融化许多，朴素的青衫在此刻竟成了点缀，衬得他颇有些超逸之姿。
　　“……我天生不爱与人亲近，平日不怎么玩乐。”谢子苓道。
　　江归舟点点头，未置一词。
　　“这些花灯倒是好看。”
　　谢子苓抬眼看了看他们头顶的花灯：“你想要？”
　　“不。”江归舟平静道。
　　二人片刻无话。
　　借着醉意，谢子苓问出几年来一直没想通的问题：“你似乎对大部分事物都没什么欲望，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你，让你不惜假装这么多年？”
　　江归舟定定看着他，突然笑道：“多年？原来玉宣从几年前就这么关心我了呀？”
　　“……”谢子苓差点气晕。
　　江归舟笑着拍拍他：“我们回去吧。”
　　.
　　金风楼众人一直玩到深夜才草草歇下。
　　次日一早，孟相黎回到皇宫，先去与皇后请了安。
　　在皇后寝宫中，孟相黎见到了一位气质雍容、衣饰华贵的年轻女子。
　　“母后，大姐。”孟相黎规矩行礼。
　　大公主孟榆对他点点头，皇后则是笑着让他坐在自己另一边。
　　孟榆已经成婚开府，入宫不算频繁，皇后很珍惜和女儿相处的时间，与孟榆聊了许久。
　　直到孟榆要回府，皇后不舍地嘱咐了她几句，又让孟相黎送姐姐出宫。
　　“昨日见到那位江大人了？”孟榆坐在轿子上问孟相黎道。
　　“见到了，还是拜托镇北王那位小儿子请来的。”孟相黎道。
　　“怎么样？”孟榆道。
　　孟相黎心直口快：“挺有意思的，投壶很厉害。”
　　“……”孟榆无语，“还有呢？”
　　“还有什么？”孟相黎想了想，“喝酒很爽快？”
　　孟榆简直气笑了：“就这？”
　　孟相黎无辜点头。
　　“……蠢货。”孟榆忍不住骂道。
　　“大姐，你也没告诉我要知道什么啊……”孟相黎委屈道，“而且他能有什么值得这么注意的地方？要说是因为大哥，可是他也不是大哥第一个下旨任命的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孟榆揉揉眉心：“罢了，就知道你不顶用。我找机会亲自见见他。”
　　“嗯。”孟相黎听姐姐的话听惯了，不敢再接话。
　　“还有。”孟榆又道，“以后少和那些人厮混。”
　　不服但不知道怎么反驳，孟相黎只好应下。
　　走到宫门，孟榆下轿换马车，挥手示意弟弟回去。踩着蹬奴上车时，孟榆回头看了一眼皇宫。
　　穿过层层宫墙，她的视线所及，是东宫的方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