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的铠甲

　　请陆承宇吃饭的事，温丽记了好几天。选餐厅时纠结了半宿，太正式的怕显得刻意，太随意的又怕不够尊重，最后定了一家藏在老弄堂里的本帮菜馆——环境清幽，菜味地道，不算隆重，却带着点生活气。

　　提前半小时到餐厅时，陆承宇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他换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少了些职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温和。看到温丽进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

　　“陆总监来得真早。”温丽坐下时，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刚好路过。”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多停了两秒——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没化浓妆，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

　　服务员拿来菜单，陆承宇直接推给她：“你点吧，我随意。”

　　温丽翻开菜单，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以前在公司讨论工作时明明很自然，此刻单独相对，却连点菜都变得小心翼翼。她点了几个招牌菜，又抬头问他：“喝点什么？酒还是茶？”

　　“茶吧。”他说，“晚上还要看文件。”

　　菜上得很快。水晶虾饺剔透饱满，红烧肉色泽红亮，冒着热气的腌笃鲜端上来时，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温丽舀了碗汤递给他：“这家的腌笃鲜很正宗，您尝尝。”

　　陆承宇接过来，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是不错。”

　　两人边吃边聊，起初说的都是工作——欧洲项目的进度、罗伯特的最新反馈、下个月的规划。温丽渐渐放松下来，发现抛开“上下级”的身份，陆承宇其实并不难聊。他说话简洁，却总能说到点子上，偶尔还会被她吐槽罗伯特的话逗得嘴角微扬。

　　“说起来，”温丽咬着虾饺，突然想起什么，“您怎么会修水管啊？看着不像会做这些的人。”

　　陆承宇放下筷子，纸巾擦了擦嘴角：“以前住宿舍时，水管经常坏，修着修着就会了。”

　　温丽愣了愣。她想起苏晓说他是孤儿，心里又泛起一丝酸涩：“您以前……过得是不是挺不容易的？”

　　他看了她一眼，没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你呢？为什么总把自己装在‘铠甲’里？”

　　温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低下头，戳着碗里的米饭：“也不是装……就是觉得，在外面打拼，不厉害点不行啊。”怕被欺负，怕被看轻，怕那些潜藏的恶意，所以才给自己套上坚硬的壳。

　　“没必要。”陆承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该软的时候软一点，没人会笑话你。”

　　温丽抬头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嘲讽，没有审视，只有一种淡淡的理解。她突然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好像松了一根。

　　“对了，”她转移话题，想掩饰自己的失态，“您上次问我那件睡衣……”

　　“我只是随口问问。”他打断她，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不过，比起那件，我觉得你穿今天这件更合适。”

　　温丽的脸“腾”地红了。他明明是在说衣服，可她却莫名觉得耳朵发烫。

　　吃完饭，陆承宇结了账。温丽想抢着付钱，被他按住手腕：“说好你请，下次我请回来。”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温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走出餐厅时，弄堂里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吹过，带着桂花香，温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我送你回去。”陆承宇说。

　　“不用了，这里离我家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温丽连忙摆手。

　　他没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那路上小心。”

　　温丽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陆承宇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轮廓柔和了许多。看到她回头，他竟朝她挥了挥手。

　　温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连忙转过身，快步往前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嘴角一直扬着。

　　回到家，她收到陆承宇的微信：“今天的虾饺很好吃。”

　　温丽笑着回复：“下次带您去吃隔壁的生煎，也很正宗。”

　　他回了个“好”的表情。

　　躺在床上，温丽摸着发烫的脸颊，突然想起自己还藏在衣柜最底层的男士睡衣。或许，是时候把它彻底拿出来了——毕竟，真实的温暖，比虚假的铠甲，要舒服多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光。温丽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像春天的嫩芽，在她心里，在她和陆承宇之间，慢慢冒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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