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荼蘼花开时

　　“小远！”
　　穿着霸图队服在百花休息室晃悠是否太过地狱笑话这件事早已被我抛之脑后，我心里想的、眼里见的，只有邹远——手中的鲜花饼。
　　来昆明前一晚我特意发微信问邹远对第一轮就打霸图有什么看法，他回我一个哭哭的表情包。我又旁敲侧击问他我们是否有机会在赛场上1v1，警惕的、没有忘记自己身份的百花副队长说等比赛的时候就知道啦0.0。
　　意料之中的败北，我没气馁，退一步发出特产交换邀请：
　　“小远你要不要尝尝山东特色东阿阿胶糕【可怜/】”
　　“好呀，不过茶你是想吃鲜花饼了吧？”
　　“嘿嘿。上次的那一箱早就消灭了TT网上买的感觉味道都不正宗……”
　　“张佳乐前辈去青岛的时候没有带吗？”
　　“他是他，小远是小远呀><”

　　张佳乐来霸图的时候给包括工作人员在内的所有人都带了一箱鲜花饼。遗憾的是，他要比我早一星期到青岛，那时候我也还没正式和霸图签约，因而这个“所有人”并不包括我。
　　“乐乐哥，我能吃一个鲜花饼吗？”
　　夏休期留在基地的人不算多，除了我、张佳乐和林敬言三个提前来熟悉环境的新人，以及时不时来指导青训的韩队，基本上大家都在各地旅游，又或是在家打荣耀——训练室的电脑不是用来打网游的，这一点我心知肚明，但是谁能拒绝顶配无延迟不卡顿的RTX6000呢？
　　而且张佳乐林敬言也在训练室打网游。而且韩队对此并无意见。
　　有样学样的我果断加入他们的队列。练累了就登小号加入公会的BOSS战，在里面浑水摸鱼——也不算是浑水摸鱼，毕竟掉的材料除了会拿来打造林敬言的冷暗雷，也有不少是给我的那两把左轮手枪升级用的。神枪手就这一点十分令人头疼，武器打造的成本是别人的两倍，升级时还必须两把一起升，否则不一样的重量和攻速会严重影响实际操作。
　　秉持着我也要出一份力的态度，基本上每天晚上我都会在打几场PK后联系公会会长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但，长时间的体力和脑力活动是十分耗精力的。暂时还没有明确得到冰箱使用权的我在吃完了自己带来的零食后，盯着左手边、张佳乐桌上专门开辟出的一方补给天地，内心挣扎了几秒后还是败给食欲。
　　“鲜花饼？我桌上放了几个你自己拿吧——喂喂！BOSS要暴走了注意闪避！”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不知道张佳乐用的是红轴还是青轴——总之他没分给我一点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语速飞快地和游戏里的队友交谈着，握着鼠标的手朝右上角挪了一点点后头微微朝我这边移了一下，“在那个抽屉第二层。”
　　喔。其实我觊觎好久了，不需要他说也知道放在哪。
　　“你喜欢吃鲜花饼？早知道我就多带几箱了。”终于结束一场恶战的张佳乐摘下耳机后仰，看我一连消灭了三块鲜花饼后有些好笑道，“呀……霸图这是收了个饿死鬼转世进来？我这里还有几个你都拿去吃吧，链接也发你微信了，不用谢。”
　　“豪次！”我将最后一口馅混着橙子汽水咽下，“蟹蟹洛洛锅。”
　　张佳乐的微信消息如他所说般发来，在这条链接上的最新一条还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我在表情包里挑了个最无害的包浆抹茶小猫敬礼发过去，配字是“Yes sir!”。
　　张佳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你把我当老韩啊？”
　　Yes sir怎么了，很有年代感吗？
　　我哦了一声，试探道：“乐乐前辈？乐乐大神？乐乐哥哥？”
　　一点也没有哥的样子，或许还是：“乐乐？”
　　张佳乐卡顿了两秒，说随便我怎么叫，又戴上耳机奔赴下一场战斗了。
　　我点进链接下单，但网购的鲜花饼味道和他送我的完全是两模两样。
　　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明白。
　　张佳乐不明白。

　　邹远也不明白。
　　但是邹远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在工作人员忙着赛前采访的间隙给我发消息说可以过来了——好像在打地道战，我不合时宜地想，拎着一个大袋子偷摸溜出休息室和他交换物资。
　　百花的备战席我还是熟悉的，前两个赛季客场作战的时候我都会偷偷跑来找他们——指邹远和唐昊，寒暄几句后把自己准备的东西送出去。
　　那时候偷偷是因为队里有只比格对我此种行为十分不爽，总觉得我对别人太好了要是被骗怎么办——我反击说你被骗的概率都比我被骗大；现在偷偷是因为这可以称得上是“狗血”的转会剧情——尽管我不是当事人，但我能理解粉丝的爱恨交织，觉得还是尽量不要穿着这身红黑队服在对面眼前出现比较好。
　　“这是……送给我的吗？”
　　邹远接过袋子，发现其中并不只是东阿阿胶糕后脸上露出很明显的茫然与……惊喜。
　　一只小小的花繁似锦努努在他手中安静地坐着，其主人正呆呆地望着我。
　　我戳戳粉色娃娃，很满意他的表情：“还不错吧？我可是照着百花官博发的图专门找人加急定制的……恭喜小远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弹药专家啦！”
　　“一会儿赛场上见哦！”

　　一回到休息室张佳乐就朝我看来，我眨眨眼示意他已经送到人手上了。他长舒一口气。
　　给邹远送花繁似锦努努这件事张佳乐也知道，甚至比我还要关心娃妈的进度和成品效果，时不时就要问：“茶啊你那娃娃怎么样了？”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霸图内都有人以为我带了家里小孩到青岛玩。
　　“乐乐，你真的好像一个老母亲啊。”
　　老母亲不语，只是一味地叹气。
　　他还是觉得对不起百花。

　　“大家可以准备入场了！”联盟工作人员招呼着我们进行下一个流程。
　　我拍拍张佳乐肩膀，心里清楚现在的他出现在百花主场会遭受什么待遇，努力放松语气：“今天能赢吧，乐乐？”
　　他笑笑，再看不出有什么忧郁伤感的模样：
　　“当然了，一定会赢！”

　　个人赛第一场，不出张新杰所料，百花上场的是邹远。
　　比赛正式开始前双方选手握手时，邹远小声和我说了声谢谢，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会赢的。
　　握手的时间很短，我只能在地图加载完后的公共频道打字回复他：
　　不客气小远。
　　但我也需要这一场胜利。
　　所以，不好意思啦0.0

　　邹远选的地图是风中劲草，第八赛季总决赛第一场轮回的团队赛地图。
　　一幅田园风光的草地图，可供掩护的地形条件很多，但实际上却没有像石林那样能够阻挡攻击的作用。显然，邹远是打算配合满场的风吹草动和弹药专家的手雷特效做到未见其人先见血条哐哐消失了。
　　嗯……意料之中呢。
　　这张图非常适合远程枪系发挥，对于邹远的百花式打法来说更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他想到了，我也想到了，所以四天前张新杰问我选哪张图练的时候，我只犹豫了三秒便把目标锁定在风中劲草、荒野28和擂台场这三张图中。
　　“荒野28和风中劲草都是有一定掩护也不曲折、适合枪系发挥的地图，相比之下风中劲草的概率会更大一些——至于擂台场，因为我跟他竞技场PK的时候只用这张图，不排除因为熟悉选它的可能。”
　　而现在，耳机里呼啸的风声和杂草错乱的声音如期而至，我操纵着茶不语从刷新点快速移向地图中央。
　　诚然，在这张图里利用草丛掩映的迂回打法优势会更大，但邹远并不是这种风格的弹药专家——或者说，他曾经不是这种风格的弹药专家。
　　张佳乐突然退役后被迫接手百花缭乱的邹远在第八赛季的表现实在说不上有多么精彩。队长、神级账号的压力骤然落在习惯了作为2号位的邹远身上，在人们过多的关注与期待下，这位年轻的小队长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去，学习、模仿那位前辈，希望自己能够和他一样带队杀进决赛。
　　然而电子竞技，个人风格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抹杀个性去成为另一个人完全是自寻死路，但那时候的邹远尚未意识到——又或者他能明白，但受限于前人阴影，受限于队伍安排，他不得不浑浑噩噩地模仿，最终的结果自然不会如人意。
　　尽管队伍终于补上了唐昊神级发挥的流氓，但百花从建队到现在的核心——或者说执念，从来都是狂剑士和弹药专家组成的繁花血景，没有人会选择抛弃“祖宗之法”。于是有了一千万的天价转会，于是有了来自蓝雨的狂剑士选手于锋。
　　不再背负压力的邹远还会像上赛季那样一味地模仿张佳乐的百花式打法么？显然不会。但心态以及操作方式的转变却不是短短一个休赛期就能做到的，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犹豫该以何种方式攻击的那一瞬抓住空档一击毙命。
　　就像现在，子弹和手雷的交锋以我射爆他自三点钟方向扔过来的爆炎弹为起始，爆炸的火花瞬间将掩映身形的草丛烧焦大半。荣耀的物理引擎做得很真实，火苗舔舐植物纤维的滋滋声在耳麦里格外明显，这张图又是环境音格外大的风声，一定程度上会干扰听声辨位的效果。
　　这片草丛显然是不能是用了，我不做停留，踩着燃烧状态的土地躲过落在两个身位格后的一发发子弹，同时也回敬给花繁似锦一个手雷——枪系20级以下共享技能中，手雷是是伤害最低的那个，但它也有两个优点：冷却快、有撞击爆炸的效果。
　　神枪手转职后的技能以极致的单体伤害为主，除了乱射之外几乎没有一个是范围伤害，因此基本上我都会在上场前点几个枪炮师弹药专家的低阶技能辅助——但也只是辅助而已，花繁似锦的攻势并没有因这小小的手雷停下太多，技能衔接依旧流畅，配合着特效各异的手雷将整片天空都染成色彩各异的霞。
　　托张佳乐的福，现在我已经能够对这光污染一样的屏幕见怪不怪了。茶不语高高跳起，利用速射状态下的攻速加成让飞枪的空中滞留时间更短，落地后翻滚起身，靠着双重控制再次刷新速射，扣动扳机对准同样高速移动中的身影连发数弹。花繁似锦闪避不及，被迫吃下这一连串的子弹，生命值下降不少。
　　然而弹药专家换弹夹的冷却时间就要重置，不出意外的话，邹远的下一步计划就是靠闪光弹的致盲效果和烟雾弹的视线阻隔进攻了。

　　——“面对弹药专家的效果压制，神枪手并没有枪炮师范围火力覆盖的能力，桑荼，你会怎么破局？”
　　——“副队，盲打可不是只有枪炮师能做到的。”

　　盲打，视野完全被限制的情况下，自然只能靠临场反应和经验判断推测花繁似锦的动向——如果我是邹远，在闪光弹和烟雾弹生效的情况下，我会怎么进攻？
　　如果对面是百花缭乱，侧面亦或是身后的方位都会是可能出现枪响火药的地方——但致盲效果生效前邹远和我的距离尚不足以让他能够在短短几秒靠任何操作移动至我身后，那么，会是侧面吗？
　　十点钟方向，那块随着雷鸣风啸疯狂舞动的翠绿草丛，还是一点钟方向，在我彻底失去视野前花繁似锦曾出现过的位置？
　　理论上讲，我应该借双枪的优势左右开弓朝着两个方向分别倾泻子弹确保万无一失，但是——
　　没有丝毫犹豫，专门多点了一级的反坦克炮自枪口/射出，方向是正前方。
　　三声枪响并没有带来任何命中物体的反馈声，却也让我更加确信，花繁似锦就在正面——否则我早就被来自侧方的弹药命中了。
　　而且，邹远还是迟疑了。如果他从一开始便选择的是正面强攻，我不会有在中了冰弹的减速效果后还能放出反坦克炮的机会——但他犹豫了，于是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果断选择飞枪起跳，这一次不是为了拉开距离，而是拉近距离——枪体术固然是我不那么擅长的领域，但同为枪系职业，弹药专家被近身的还手能力是远不如神枪手的，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
　　枪炮武术接滑铲，闪光弹效果失效的瞬间，出现在屏幕上的俨然是受身翻滚至四个身位格外的花繁似锦。
　　我赌赢了。
　　但战斗还没结束，邹远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这小小的失策就认为自己败局已定——当然，我也不会放弃乘胜追击的机会，速射的冷却时间结束，燃霞和霭墨再度流转光华，高速飞转的子弹直奔花繁似锦面门。
　　历经一整个休赛期的打磨，这两把枪最终成为能够上联赛第一梯队尾巴的银武，虽然在数值上仍然稍有欠缺，但隐藏效果却是谁来了都会喊一句三体人的“收集者”——0.1%的几率对生命值低于2%的攻击命中目标触发处决效果。
　　概率是低了点，但运气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不过今天是用不着赌这个概率了。
　　贴身近距离的爆头，混战中只剩30%生命值的花繁似锦最终倒在不讲道理的巴/雷/特狙击下。
　　荣耀两个大字缓缓浮现，我摘下耳机，在零星的掌声中转身看向霸图备战席，悄悄比了个V字。

　　个人赛后两场霸图也赢得干净利落，直接拿下了3:0的成绩。只可惜擂台赛上由于地图限制以及百花最后一名守擂者于锋的超常发挥，没能连下两分。
　　而到了团体赛，正如所有人预想的那样，霸图四神带一新的阵容以摧枯拉朽之势碾过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百花，我作为第六人还没上场团体赛就已经结束。
　　最后的比分定格在8:2。
　　客场作战，又是恩怨局，结束后我和其他人的鞠躬敬礼没能收获多少欢呼掌声，但不重要，赢了就好。
　　胜者的赛后记者采访会不需要我参加，所有人的关注点只会在那四个人——对于今天来说，或许应该确切点，那一个人身上才对。

　　我收拾完东西后走出休息室，后台备战间的邹远还在看着赛后回放——是个人赛我和他对战的那一场。
　　“花繁似锦扔出了闪光弹和烟雾弹！我们可以看到茶不语的视角下是完全摸不准对方动向的，那么她会怎么面对呢？”
　　电视机里解说的声音格外激动，我默默走到邹远旁边和他一起看下去。
　　“大家都知道弹药专家最擅长的就是依靠手雷效果掩护侧面进攻，一般选手在吃到致盲效果后都会以防御为主，枪炮师可以靠大面积火力压制阻挡进攻，身为神枪手的茶不语会采取左右开弓的方式对可能受击的侧方进行对冲吗？果然！茶不语已经抬手分开双枪——但我们看，花繁似锦并没有常规地从侧方进攻，而是选择了正面压近！看来邹远还是技高一筹啊……”
　　“等等！反坦克炮！茶不语的攻击方向并没有转向两边，而是正对着花繁似锦，邹远只能放弃进攻躲避炮火——她猜到了吗？”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还在继续，输了比赛心情有些低落的邹远察觉到我的存在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而后试探着开口，眼里满是疑惑：
　　“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从那个角度进攻吗？”
　　邹远的战术选择自然没有错，他提前预判了我可能会因为和张佳乐对练而习惯传统百花式打法的侧面进攻，正面进攻的硬朗路线本不该被看穿才对。
　　但我知道，百花缭乱或许会出现在那里，花繁似锦不会。
　　我捏捏已然被邹远挂在背包上的粉色努努，抬眼望向他，认真道：
　　“因为你是小远。”
　　“因为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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