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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无声的战场
那场不痛不痒的对话之后，陆家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胶着。
陆昭夕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无形的界限。陆觉晓依旧履行着一个兄长的所有职责——准备早餐，提醒她添衣，在她学习到深夜时沉默地放一杯温牛奶在她桌边。但他不再轻易靠近，不再有随意的肢体接触，连目光都带着克制后的平静。
他开始频繁地待在画室，或者图书馆，待在一切她不会主动出现的地方。家里属于他的气息，似乎在悄然淡去。
这种变化细微却不容忽视，像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着陆昭夕的神经。她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在饭桌上偷偷观察他沉默进食的侧脸，在他晚归时竖起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那种空落落的感觉非但没有因为距离的拉开而缓解，反而像野草般疯长。
她试图做点什么。
“哥，你这周末有空吗？”某个周五晚上，她鼓起勇气，站在他半开的房门外，“我们……去看电影？”她手里攥着两张新上映的喜剧片票根，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陆觉晓正对着电脑绘制建筑草图，闻声转过头。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利落的轮廓。他的目光在她手中的票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声音听不出情绪：“这周末有几个模型要赶，你们同学去吧。”
“哦……好。”陆昭夕慢慢收回手，票根边缘被她捏得有些褶皱。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陆觉晓等了几秒，见她没动，重新将视线投向屏幕，鼠标点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还有事？”
“……没事了。”她低声说完，转身带上了门。隔着门板，她能听到里面规律的鼠标点击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的心上。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手里的喜剧片票变得无比讽刺。她只是想……回到以前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几天后，陆昭夕在学校超市撞见了江述白。他独自一人站在冷柜前，似乎在挑选饮料。侧影清隽，气质卓然。
若是以前，陆昭夕早就心脏狂跳，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上前搭话了。但此刻，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平静地移开视线，径直走向旁边的零食区。
她拿了一包薯片，转身时，却差点撞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人。
是江述白。
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极淡的、审视般的意味。
陆昭夕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对不起。”她低声道歉，只想快点离开。
“陆昭夕。”他却叫住了她。
她脚步顿住，有些愕然地回头。江述白几乎从未主动叫过她的名字。
他看着她，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最近，在躲我？”
陆昭夕呼吸一滞。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连江述白都察觉了？
“没有。”她立刻否认，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发干，“只是……学习比较忙。”
江述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过了几秒，他才淡淡开口：“是吗。”语气平淡，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没再说什么，拿着水转身去结账了。
陆昭夕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她躲江述白，是因为“剧情”；她疏远哥哥，是因为“洗白”。可为什么，当她严格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本行动时，一切反而变得更加混乱和……令人难过？
她提着零食袋，魂不守舍地往回走。在教学楼下的林荫道旁，她看到了谢砚修。
他正靠在自行车旁，和一个隔壁班的女生说笑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带笑的眉眼间跳跃，整个人显得轻松又恣意。
那女生被他逗得掩嘴轻笑，脸颊微红。
陆昭夕的脚步慢了下来。看着谢砚修那副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此刻的狼狈和迷茫，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如果不是他那句“有点明显”，如果不是他看穿一切的戏谑眼神，她或许不会那么快放弃“撮合”，也不会和哥哥陷入现在这种境地……
谢砚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看到她，他脸上的笑意未减，甚至还冲她懒懒地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陆昭夕却猛地别开脸，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那里。
她不想看到谢砚修，不想看到他那副仿佛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所有的挣扎和努力，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一场滑稽的表演。
回到教室，她疲惫地坐到位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
哥哥的疏离，江述白的疑问，谢砚修的戏谑……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她原本清晰无比的“洗白”目标，此刻变得模糊不堪。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谓的“觉醒”，究竟是一场自救，还是一个将她推向更深处迷茫的陷阱？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谢砚修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所思。而另一边，已经走到教学楼上的江述白，站在走廊窗边，目光掠过楼下那个仓惶跑开的身影，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眸色深沉。
这个无声的战场，参战者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要多。而她，这个自以为手握剧本的“反派”，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所有人目光交汇的焦点，深陷于她自己一手搅动，却完全无法掌控的情感漩涡中心。酸涩，迷茫，以及一丝隐约的不安，成了这个季节里，最浓墨重彩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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