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系统跑路了怎么办

　　越是靠近那处通往地狱的裂隙，土地的颜色就越发深沉，是一种仿佛被血液浸透般的暗红色，地面上的生命很少踏足这里，称此处为不详之地，就算是那些热衷于探索未知的冒险家们，他们的脚步也极少到达此处，总而言之，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黎耶第一次来这里是在三千多年前，那时她还是个普通的人类，在长生不老的魔法上屡次碰壁，终于决定换条路走，开始研究亡灵，她首先注意到大陆上的亡灵都在进行缓慢的迁徙，惨白的骷髅们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容忽视的速度在往大陆东边的一个地方挪动，简直像是一种盛大的迁徙。

　　黎耶跟着骷髅们到达了这个地方，身后是郁郁葱葱、看不到头的翠绿森林，随着她越走越远，鸟儿清脆的啼叫声也被落在了身后，身边的场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茂密的丛林变成了寂静的不毛之地。

　　她看着眼前荒芜的景象，从她踏进这里开始，天空都变成了红色，她披着隐匿活人气息的斗篷，和缓慢前行着的亡灵骷髅一起前进，身边静悄悄的，只有骷髅骨骼与碎石碰撞的声音，骷髅们也不互相争斗了，沉默地往前方的目的地走去。

　　太阳消失了，光线变成黄昏般的昏暗，附近除了她没有活物，黎耶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安静地观察着迁徙的亡灵们，如果不是担心写字的细微动静会惊动骷髅们，她很想拿个本子记录一下。

　　到了现在，时过境迁，而那些新诞生的骷髅们就像它们的前辈一样，还在凭着本能往地狱挪动，就像在完成一种刻在本能里的使命，有什么在呼唤着它们，让它们自动往地狱的方向走去。

　　这些骷髅会在不断的迁徙中磨损，还会给沿途的活物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难免受到其他种族的敌视和攻击。

　　她终于到了地狱的入口，站在大地的裂口边缘，往深不见底的深渊看去，就在她站着不动的时候，旁边的几个骷髅仿佛不知道前面是深渊似的，径直往前走，然后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过了很久很久，黎耶才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很沉闷，一听就摔得不轻。

　　“骨头会摔散架的吧。”黎耶嘀咕道，“不过，会有人将他们抬回去的……”

　　“走了。”说着，她纵身一跳，坠落间，兜帽都被气流掀了起来，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还有泥土似的尘埃落到身上，失重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残留的属于人类的本能在警告她，让她久违的有种活着的感觉。

　　她没有用任何缓冲魔法，任由自己自由落体，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掉到了地上，如果她是个人，一定会摔得血肉模糊，连全尸也不剩下，但她是个骷髅，还不至于直接摔死，只飞出去了几块腿骨，颈椎好像也传来了断裂的声音，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疼。

　　“……好疼。”黎耶嘟囔着，话虽如此，她还是没有解除感官魔法，默默地感受着魔法模拟的疼痛，疼得她骨火跳动的幅度都更大了。

　　她恢复了骷髅的本相，颅骨内幽蓝色的骨火随着她说话的声音轻微地摇晃着，她又躺了一会儿，有点不想动，周围静悄悄的，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只有她脑袋里的骨火。

　　真安静啊。

　　不过这种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黎耶旁若无人地躺在地上，突然有重物破空的声音传来，她不闪不避，那重物就砸在了她身上，砸断了她三根肋骨。

　　……没错，她数了一下，断了三根肋骨。

　　她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那个不偏不倚砸中她的东西是一个自由落体的骷髅亡灵，那骷髅的骨头还挺脆，她被当成垫背，都只是断了三根肋骨，而对方却摔得骨头到处都是，颅骨都轱辘轱辘地滚远了，看起来有点滑稽。

　　“……”黎耶懒得和对方计较，施了个修复魔法，将断掉的骨头接回来，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直接走掉了。

　　这儿已经离地狱的边缘很近了，不过还要走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地狱。

　　她摸黑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继续往前走，原本狭窄的通道在某一节点后变得宽敞，光线也越来越足，很快，她就来到了一处与地面世界迥然不同的地方，她沐浴在血月的红光下，脚下的土地是沉沉的黑色。

　　这是独属于亡灵的地界，成群结队的白骨骷髅游荡着，几十上百团的骨火在骷髅的颅骨里跃动着，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他们是亡灵军团的某一分支，按照君主的命令在地狱的边缘巡逻着，虽然看起来是一副没有组织纪律的松散样子，但至少他们没有在巡逻途中聊天——这就是他们的亡灵君主对他们的唯一要求了。

　　到地狱了。

　　专门迎接新亡灵的骷髅守在前方，如果黎耶是新来的小骷髅，他们会为她分配一对骷髅父母，再让骷髅父母教她感知魔法，这是在近两千年来，每个新来的小骷髅都会走的流程。

　　她从那个守候小骷髅的骷髅面前走过，对方毫无所觉，被她的隐匿魔法蒙蔽了。

　　黎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地狱的天空是没有太阳的，唯有一轮永远处于月圆之时的血月，那是她的炼金造物，靠着这轮血月，地狱有了稳定的光源，骷髅们总算不用依赖自己的骨火照明了。

　　地狱的土壤多是黑色或深红色的，黎耶头一回到地狱来时，还觉得这种黑土一看就很适合种植农作物，但事实是，正常的植物根本无法在这种死气浓郁的地方生长。

　　真可惜。黎耶心想，如果有一种能适应死气的农作物就好了。

　　虽然也没什么用，毕竟骷髅也不需要麦子填饱肚子……但她就是觉得挺可惜的，这大概是从上辈子带来的习惯，总觉得一定要种点什么，才不算浪费土地资源。

　　不过地狱也并非完全是一片焦土，经过一片平原过后，黎耶来到了纳西瑟斯曾和她说过的发现巨龙骨头的骸骨之森，这里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骨树，骨树没有叶子，只有白森森的枝干，仿佛枯萎了似的，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但实际上这玩意儿是活的，还很有攻击性。

　　“滚。”黎耶挡住袭击她的骨树枝干，随手用了一个切割魔法，将骨树切成碎块，暗处蠢蠢欲动的亡灵生物们就都消停了，变得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骨树也是一种亡灵生物，不过没有智商，只是纯粹的排外，排斥一切非骨树的生物，包括骷髅亡灵，所以骷髅亡灵通常不会跑到骨树分布密集的骸骨之森来，他们普遍生活在亡灵的城镇里，接受亡灵君主的管辖。

　　亡灵的城镇从远处看与人类城镇没什么两样，不需要休息和睡眠的骷髅们能在短时间内建起像模像样的城池，这个城镇外围还有随处可见的黑曜石砌成的城墙，城墙很高，黎耶得使劲抬起头来，才能看到城墙每隔十几米就分布一个的瞭望塔，隐约能看见里面有几个骷髅士兵走来走去。

　　通常来说，外来的骷髅必须从城门通过骷髅守卫的检验，才能进到城池内部，但黎耶不一样，亡灵君主是她孙子，给了她很高的特权，让她能够随意进出任何一座亡灵城池，这里也不例外。

　　她盖上兜帽，黑色的兜帽遮住了颅内跳动的幽蓝色火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矮小，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这要么是个身材缩水了的老太太，要么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

　　这当然有黎耶变成亡灵时已经是个老太太的原因，但更主要的因素还是黎耶年轻时就不算高，在这个人们普遍高挑的世界里，除了矮人，或者患有侏儒病的人，很少有人比她还矮。

　　黎耶一开始很介意自己的身高，她总是会因为这个而被认成矮人的混血，人们总会在看见她的第一眼问她一个相同的问题，“梅林，你是矮人的后代吗？”

　　黎耶：滚。

　　她简直烦死了这样的问题，但偏偏每个人都会这样问。她觉得她其实算不上特别矮，刚刚好一米五，上辈子的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矮，她只是不高而已。

　　但到了这个世界，她就时常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人们惊奇于她特殊的发色和瞳色，又对她常年不长的身高表示讶异，而她则在这样异样的目光下变得越发乖戾，成了传说中脾气古怪的骷髅婆婆。

　　————

　　纳西瑟斯习惯了骷髅婆婆的暴躁脾性，他早就习惯了黎耶偶尔的大发雷霆，时常的心情不定。

　　每当黎耶心情阴云密布时，他就会尽量避免见黎耶的面，生怕被迁怒——他知道黎耶的性格，生怕无意间惹了她的不痛快。

　　纳西瑟斯对骷髅婆婆的印象很复杂，婆婆的情绪总是阴晴不定，就像海上的天气，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电闪雷鸣，让人摸不着头脑。

　　骷髅婆婆心情好的时候特别温柔，会给他奖励，让他感觉骨头都暖洋洋的，但婆婆心情坏的时候，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看，他也不例外，他很多次被甩脸色，但他只记住了黎耶对他好的部分，大体上，他还是觉得婆婆对他很温柔，婆婆甚至都不打他，这难道还称不上温柔么？

　　纳西瑟斯只见过骷髅形态的婆婆，他知道黎耶曾是个人类，还曾悄咪咪调查过对方身为人类时的生平，然后毫不意外地心想：不愧是婆婆，年轻时就是个传奇人物。

　　纳西瑟斯有一段时间十分好奇地上世界的文化，因此派遣使魔去地上世界游历，他的使魔为他带来了很多趣味，让他能够在无聊的工作间隙，从使魔的眼睛看到地面上那个缤纷多彩的世界。

　　为了给骷髅婆婆庆祝生日，纳西瑟斯派出了自己的新使魔，一只亡灵乌鸦，他的使魔循着骷髅婆婆的气息来到了某个古老的人类城市，然后找到了化作人形的黎耶。

　　他顺着浓郁的亡灵气息，找到了混在一堆人类里的骷髅婆婆，黎耶用黑发黑眼的样子混迹在年轻的学生里，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听人类教授讲课。

　　就像他曾读过的吟游诗《黑夜的女儿》一样，浓郁的黑色与姣好的五官组合起来，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纳西瑟斯觉得自己和写下《黑夜的女儿》的诗人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他觉得对方写的实在是很妙，甚至还映射了现实。

　　黎耶是黑夜的女儿，而地狱则是黑夜的领地，亡灵们是黑夜的子民，在没有光的地狱，是黑夜的女儿带来了血色的月亮，将地狱变成了亡灵的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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