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香

　　昨夜有欧阳在，林晚照尽管心有余悸，但疲惫终究战胜了恐惧，让她得以沉沉睡去。

　　一夜过去，想象中的可怕事情并未发生，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清晨醒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她走出卧室，发现欧阳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忙碌。餐桌上摆着煎好的鸡蛋、烤吐司和温好的牛奶。

　　看到林晚照，欧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林姐姐，你醒了？我……我早上起得早有点饿了，就借用了一下厨房，你不介意吧？”

　　他脸上带着点腼腆，眼神清澈，让林晚照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大狗狗。

　　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但细心的林晚照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下那抹不易察觉的淡青色。

　　她微笑着摇摇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是我要和你说抱歉才是，让你守了一夜，都没休息好吧？”

　　“我没事，年轻人熬个夜不算什么。”欧阳摆摆手，笑容依旧阳光，显然是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早餐在一种还算和煦的氛围中进行。

　　欧阳很健谈，刻意避开那些沉重的话题，聊着学校里有趣的见闻，或者他最近研究的某些民间传说，这让林晚照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她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心里生出几分感激和亲近，就像多了个弟弟一样。

　　也不知道阿渊现在怎么样了，他除了那天和她打了电话之后，就没再打过电话，只是偶尔会发短信报平安。

　　就在她拿起手机，犹豫着是否要主动打给丈夫时，屏幕先一步亮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阿渊”。

　　林晚照心下稍安，几乎是立刻接通了电话：“阿渊！”

　　“晚晚。”沈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夹杂着快速的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显得十分忙碌，“我这边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长话短说，你还好吗？”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匆忙，这让林晚照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沈渊向来稳重，做事有条不紊，即使在最繁忙的工作中，也从未用这样急促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我……我还好。”林晚照下意识地回答，随即担忧地问：“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听起来这么急？”

　　“没什么大事，就是项目上遇到点突发状况，需要立刻协调解决。”沈渊简短地解释，语气似乎想尽量放平和，但那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还是被林晚照敏感地捕捉到了，“你一个人在家，记得锁好门窗，照顾好自己，我尽快处理完回来。”

　　就在这时，欧阳收拾好了厨房，擦着手走出来，很自然地扬声问道：“林姐姐，厨房我收拾好了！你中午和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超市买。”

　　他的声音清亮，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到了电话那头。

　　电话那边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背景的嘈杂声仿佛都消失了。

　　紧接着，沈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温和，但仔细听去，那温和底下似乎凝结了一层薄冰：

　　“晚晚？”他轻轻唤了一声，像是确认，“你身边……还有别人？”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当场抓住，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她下意识地把手机贴的离脸更近，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刚才的声音，有些慌乱地解释：“是……是雯雯的表弟，雯雯妈妈身体不舒服，她需要照顾走不开，又担心我一个人在家……所以让他过来……陪陪我，就……就是这样。”

　　她语无伦次，越是想解释清楚，越是显得心虚。明明她和欧阳学弟之间清清白白，但此刻在电话里向丈夫解释另一个男人出现在家里，让她感到无比窘迫和难堪。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钟，对林晚照来说漫长得如同煎熬。她甚至能想象出沈渊此刻微微蹙起眉头的样子。

　　“哦，是这样。”沈渊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温和仿佛浮在表面，“有人陪着你，也好。我也能放心些。”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我这边事情急，先挂了。晚晚，记住我说的话，照顾好自己。”

　　不等林晚照再说什么，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林晚照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乱成一团。丈夫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反常。他甚至连一句“他怎么会在我们家？”或者“什么时候来的？”这样的疑问都没有。

　　他是不是生气了？还是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让他现在自顾不暇？

　　欧阳站在不远处，看着林晚照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脸上的阳光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带着些许歉意和担忧：“林姐姐……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沈先生他……误会了什么吗？”

　　林晚照缓缓摇了摇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却发现自己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她原本只是想寻求一点安全感，却好像……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控制了。

　　上午九点多，路雯雯匆匆赶来了。她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但眼神里满是关切。一进门就拉着林晚照上下打量：“晚照，你没事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欧阳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吓死我了！”

　　三人坐在客厅里，林晚照收拾好情绪，将昨晚神像发出异响的事情，又详细地对路雯雯说了一遍。在她的准许下，欧阳也将之前林晚照在咖啡厅向他倾诉的、关于家中之前种种细微怪事等，选择性地告诉了路雯雯。

　　路雯雯听完，脸色也微微发白，她搓了搓手臂：“我的天……这也太邪门了！晚照，我看你这房子有点不对劲，要不……你先搬去我那儿住几天？虽然我家地方小了点，但挤一挤总比你一个人和这不知道是啥的东西待在一起强！”

　　欧阳纠正道：“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

　　路雯雯翻了个白眼，懒得跟愚蠢的弟弟说话。

　　林晚照心里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雯雯，谢谢你，真的。但你妈妈身体不舒服，需要你照顾，我不能再过去给你添乱了。而且……”

　　见她态度坚决，路雯雯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这个外表柔软内心却有些执拗的好友，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那我让欧阳熙再陪你几天？反正他放假没事干，力气大，胆子……嗯，应该也不算小，有他在总归安全点。”

　　林晚照本还想推辞，但想到昨晚那声清晰的“咚”和空荡荡的房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确实害怕。她看了看欧阳，欧阳立刻点头，眼神认真：“林姐姐，我没问题的！你放心！”

　　路雯雯又陪林晚照说了会儿话，吃了午饭后，才因要回家照顾母亲而离开。

　　临走前，她再三叮嘱欧阳要照顾好林晚照。

　　整个白天，房子里都有人气，阳光也很好，似乎驱散了一些阴霾。那尊被红布覆盖的神像，就那样静静地待在原处。

　　夜里，林晚照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光线很昏暗，像是在黄昏，又像是在某种烛火的映照下。她仿佛站在一个古老村庄的庙宇大堂里，建筑是木质的，梁柱粗壮，透着岁月的痕迹。大堂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被深红色厚布完全覆盖的神像，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的人形轮廓。

　　神像两侧，影影绰绰地站着两排人，他们都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姿态恭敬却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而在大殿中央，跪着另一行人，他们匍匐在地，似乎正在无比虔诚地向那尊被红布遮盖的神像许愿、祈求着什么。

　　没有声音，整个梦境如同一出诡异的默剧，但那虔诚跪拜的姿态，那垂首肃立的沉默人群，以及那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布神像，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极度不适的画面。

　　林晚照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怦怦直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窗外天光微亮，已是清晨。

　　她坐起身，抚着依旧急促的心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梦中的场景。那个庙宇感觉有些熟悉，似乎有点像她老家村口的那个山神庙？但又不太一样，更加古老，更加阴森。

　　那个梦是什么意思？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某种暗示？那尊被红布覆盖的神像，和她家里这尊，有什么联系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