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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归京
几日后,由京城吏部发出的任职文书送到了驿站,邮差快马加鞭先陆路再转海路,不消十日便到江宁府。
官邸内,霍景霆笑着将属于舟异的文书递给他,道:“幸哉!我江宁要有新的父母官上任了,这人可不得了啊,舟大人你快看看,你认不认识?”
舟异心下一顿,京城新派了一位有能力的江宁府尹?也对,自己毕竟曾是旧太子一系,那位不放心把整个江宁府交给自己也正常…是哪位大人能让眼高于顶的霍景霆也如此称赞?
怀着复杂的心情,舟异打开这份文书。
吏部:陛下绍承大统,惟怀永图。思得魁垒之士,仪刑百辟。今江宁府通判舟异,道穷圣域,学贯天人。迨事两朝朝,始终一节…… 是用进登台席,特授江宁府府尹……
舟异的眼睛定在“江宁府通判舟异”几个字上久久无法移开,他的心脏像是掉进了温水里,沉甸甸的发烫。
是啊,连中三元的意气风发早已远去,遭遇政治变故后他远离京都的权利漩涡,这十几年扎根江宁为国为民 ,明明做出了亮眼的成绩却在新帝登基后不得寸进 。年轻时成为治世能臣、名留青史的梦似乎已经随着一次政治站队的错误破灭了。
午夜梦回,舟异看着身边的妻子,想到一院之隔的儿子,还有通判府外的数百万江宁民众,他常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才是他生命里真正值得守护的与追寻的,远去的岁月与荣耀就让他远去吧。
但真要要说他没有担心、挣扎,没有更进一步的野心那是不可能的,荣耀与权利这种东西,靠近过就会钻进骨髓,再想放弃就难了。
在一次次的心里暗示下,舟异似乎已经成了一名安于现状的副手,但仅仅一封任命书,大片野望又开始在他心里疯长。
看着舟异久久回不过神的样子,霍景霆虽然新奇但也能理解,他贴心地把一杯清茶放到舟异手边。
舟异这才回神,他一瞬收起心里的波涛汹涌,淡笑着接过霍景霆的茶,带着几分玩笑又认真的保证道:“霍大人可以放心了,我看这位一定会拼尽全力治理好江宁。”
霍景霆点点头,道:“这我自然深信不疑。”
舟异刚露出一抹安心放松的微笑,就见霍景霆把一摞文书搬到了他的桌上,说:“这样看来政务交接我也能省事了,这些府尹的重任就交给舟大人了。”
……
正要出府的霍桓见父亲早早回家,有些诧异。霍景霆贴心的告诉他:“舒同见我辛苦,提前接手了府尹的工作,我早早回家收拾清点,咱们提早回京。”
霍桓早习惯了父亲口中过分善良的舟大人形象,对于他主动承担工作接受良好。他快速捕捉到了“提前接手”这个关键。喜道:“舟伯伯升迁了!这真值得好好贺一贺。”
霍景霆觉得这话耳熟:“你这是要去学堂给珩儿报喜吗?”
霍桓觉得父亲懂自己:“本来想去校场,但舟家逢此喜事,珩儿知道了定然也很高兴。”
霍景霆觉得自己真的不懂儿子,珩儿散学回家后自然就知道好消息了,他为什么非要跑一趟?
不懂,但要尊重。霍景霆挥挥手道:“你去吧,我去你院里看看有什么是临行前要准备的。”
“多谢父亲!”霍桓丢下一句谢,兴冲冲地上马走了。
学堂,舟珩写好一篇策论交给先生。庄大儒用朱笔圈画出出彩的语句与观点,道:“你的文章结构和行文风格已经成型了,但观点论证还欠些火候。”
他扶须思索,轻叹道:“这应该是你见识少了的缘故。平日里虽有我与舟大人引你思索政事,但你在年龄阅历上终究是落了一成。”
“读书人还是要多多涉猎,取百家之长集于己身,方能汇娟滴细流以成江海。幸好你师父我胜友如云,改日我安排你先到东风先生那里学一学他的拿手绝活。”庄大儒有些得意道。
“多谢师父!我一定会随东风先生好好学习的!”舟珩一听有“换换口味”的机会,快乐的保证道。
“好!到他面前好好展现展现你的天赋,给你师父长长威风!”庄大儒很满意弟子的斗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院外,霍桓翻身下马,熟门熟路的过桥穿林直奔学堂而来。
庄文辉刚出学堂就见大弟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问道:“今天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学业上的困惑?”
霍桓向老师弯腰行礼,道:“没,是舟大人升迁,我特来恭贺师弟。”
“珩儿还在里面呢,你进去吧。”庄文辉见弟子不是来请教问题的,顿时失了兴致,挥袖示意他进去。
“是!师父!”霍桓冲老师咧嘴一笑,进了学堂。
舟珩沉浸在快乐里,他哼着欢快的小调收拾着书本,见霍桓进来眼睛一亮,笑容瞬间扩大了:“师兄!”
霍桓做到他身边,有些疑惑道:“珩儿为何这么开心啊,是已经知道什么消息了吗?”
舟珩早就想和霍桓分享这个好消息了:“先生说让我随东风先生学一段时间,东风先生不但学识渊博、精通算学,而且淡泊旷达,年轻时多行侠义之事。我早就神往已久。况且顾姐姐是东风先生的弟子浙江,我随东风先生学习肯定能与顾姐姐多多交流,这绝对有助于我琴声的进步嘛。”
霍桓听到前面还在暗暗点头,听到舟珩又在想着顾汐却瞬间应激了:“也好,师兄走后珩儿有师姐相伴,也不会孤单了。”
舟珩还在那里点头“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和师姐好好相处。”
霍桓:“…那就好。”
霍景霆与舟异的政务交接果然没费什么功夫。舟异这个通判平日里就没少插手知府的工作,又扎根江宁多年,积威颇深,不用霍景霆怎么帮忙就顺利的接手了江宁知府的工作,有条不紊的安排起后续工作。
这可方便了霍景霆,他打算提前半个月回京,正好借这个时间与京城的亲朋故友相聚。
这天,霍家一早就忙了起来。
“去把两位公子的大氅拿出来,这一路北上定然寒冷,仔细不要让柯儿栩儿冻着了。”后院,侧夫人姜雪乔指挥着。
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走了进来,他们长得一样的温和俊秀,穿着一样的湖蓝色长袍,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两样。
“娘,我们都准备妥了,何时出发?”霍柯问道。
“还在等前院消息呢,来,把大氅穿上试试,春水阁前几日刚送过来的,不知道合不合身。”姜雪乔嘱咐道。
“这两件怎么不一样?我要和哥哥穿一样的~”霍栩撒娇道。
姜雪乔说:“我特意定做的不一样的,回京之后不比在江宁,到时候要见祖父祖母,他们分不清你们怎么办?”
“哈哈哈那样更好啊,我就可以顶替哥哥了!”霍栩笑道。
“你啊,你干了错事让哥哥背的锅还少吗,到了京城可要收收性子,多把心思放在读书习武才是,你看你长兄……”姜雪乔又不禁开始唠叨。
霍桓见弟弟撅起嘴,显然不想听母亲的唠叨,刚想开口转移话题,便见父亲的侍从走了进来。
侍从说大公子回来了,前院已经准备妥当,请侧夫人移步。
“终于要出发了!霍栩欢呼一声,拉上哥哥向门口走去。
霍家此次归京分外低调,除了私交甚好的几户人家,江宁府内几乎都不知道他们要离开。
这是霍景霆故意为之,每逢地方要员离任,尤其是高升时,当地官场总是要搞出一些动静来为他送行。
有的地方士绅会拦路请求其留下一只官靴。这只靴子会被恭敬地放入特制的“遗爱靴匣”中,悬挂在衙门的大门上或当地的“名宦祠”内。有的则会送上万民伞。
这种仪式可能是体现了官员的功绩与民心,但霍景霆实在是不想看到一些平时恨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士绅,在自己临行时再来惺惺作态恶心一下自己,便选在一个普通的清晨悄悄的出发了。
待大家都在马车内坐好,霍桓骑在马上率先奔了出去。
一路奔出城去,眼前的风光一下子开阔起来,霍桓霍栩也下来和父兄一起骑马,欣赏这难得的好风光。
“哥,哥!你看那亭子里,好像有两个人!”没起多远,一直在东张西望的霍栩向霍柯分享道。
霍桓也看到了。他骑着马加速向前奔去,第一个到了亭子旁。
他翻身下马,俯身一礼:“舟伯伯安好”
舟异冲他点点头,目光放向他身后。
霍景霆也走了进来,笑问“我不是说不要人送吗?你怎么来了?”
舟异说:“说是这么说,你这就要走了,这辈子还不知道回不回来,我还是要来送一送的。”
他递给霍景霆一个小匣子,示意他打开看看。
霍景霆一看,是一匣子土壤,他挑眉看向舟异。
“你在京城还有大好前程,我也搞折柳送别了,江宁府留不住你。这是江宁最肥沃的田里的土,你去视察过的,把它带去京城吧。”舟异说。
霍景霆凝视着舟异,对他点了点头,郑重地把小匣子收了起来,道:“我不会忘记江宁。”
他顿了顿,又说:“舒同,我在京城等你。”
舟异笑起来,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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