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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得起我吗
对于江梦蝶的白眼,郁昭置之不理,往藤椅上一坐,权当没看见。
江梦蝶也不再睬她,哼气的时候才注意到在场还有一个男生,略微探究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四五秒后,又同朋友一同翻找裙子。
大概五分钟过去,老人回来了。手中抱着一叠绿粉双色的布料,她捏着布料两角自上而下摊开在空中,“呐,小姑娘,就是这条了。”
展开的那瞬间,狭小的房间里,五个人的目光都钉在这条汉服上。
清新的粉绿渐变为主色调,裙摆像荷叶般舒展层叠,浅粉的那块儿像荷瓣,嫩绿的那块儿又像莲叶,缥缈的轻纱还有金丝刺绣暗纹。
无疑是这当中最别致的一条。
飘逸灵动、清新脱俗,一点也不艳俗。
郁昭的脑海里已经有叶清荷穿上这条裙子上台表演的画面了。
她上手摸了摸,质感挺好,正想开口,江梦蝶却从老人身后探出身子抢先道:“诶!这条不错,我就要这条!”
话音未落,江梦蝶已经伸手去抢,郁昭“啧”了声,几乎是同一时间,温司临的手从侧后方极快地扣住江梦蝶的手腕,力道没有收,甚至还恶劣地加重了些,疼得她惊叫一声。
“喂,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
语气不太好,声音冷冰冰的。
郁昭没听过他这样说话。
江梦蝶嚣张的气焰被温司临硬生生压下去一截。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攥住自己泛红的手腕,虽然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意,却仍梗着脖子不服输,“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温司临已经挡在郁昭面前,背对着,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睨着江梦蝶,语调懒散,却字字带刺,“我是谁,关你屁事?”
江梦蝶张着嘴似乎想骂回去,可目光再次对上温司临,就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哑了火,最后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狠狠瞪着郁昭。
郁昭没再看江梦蝶,只是伸手搭住温司临的手臂,借力从藤椅上站起,然后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面对老人说出了刚刚被打断的话。
“奶奶,多少钱?”
“呃……这条裙子工艺复杂,是用桑蚕丝做的,和两三百块普通的聚酯纤维不一样,这是我的珍藏,要小两千噢。”
“两千!!??”江梦蝶惊呼一声,脸色在听到价格的瞬间就变了。
听见这刺耳的声音,郁昭表现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明知道江梦蝶买不起还是要故意激她,对着她微笑开口,“你不是想要吗?你买吧。”
温司临在旁边嗤笑一声,而老人笑眯眯地等着答复,空气开始变得沉默,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都在看着江梦蝶。
江梦蝶的头低垂着,连耳尖都因羞愧而涨得通红,见她像缩头乌龟一样,郁昭勾了勾唇。
“给你机会也不中用啊。”
说完,郁昭便让老人给她包起来,并扫了两千块过去。
老人在收到钱的那一刻表现出不可思议,喔唷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呢,没想到是真的!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有钱呐?”
郁昭笑了笑,没说话。
她从老人手中接过袋子,拎着它,走出房间,路过长廊,到池塘边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温司临的。
“郁昭!!”江梦蝶的声音尖锐刺耳。
郁昭还没来得及回头,肩膀就被人狠狠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几步,身子失去重心往左边的池塘倾斜。
眼看着离冰凉的池水越来越近,她下意识闭紧双眼,脑海里已经想象出自己变成落汤鸡的模样了。
就在她要落入水中时,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强劲的力道将她失重的身子猛地拽回。
天旋地转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熟悉的香味瞬间包裹住她惊魂未定的呼吸。
“咚”的一声,像是骨头和石壁碰撞,很重很重。
头顶处落下一阵闷哼,郁昭从怀里缓缓抬起头,看见温司临正皱着眉,似在极力忍耐着疼痛。
此刻,温司临的后背紧贴石壁,郁昭突然想到他还有伤,心里蓦地一紧,“你没事吧?”
温司临低眸看着她,唇线绷得紧,但还是摇了摇头。
“啊!!——”
这时,身后传来划破天际的惊叫,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郁昭回过头,看见江梦蝶狼狈地跌入池塘,压倒了浮萍,脸上粘满了水草,浑身湿透地坐在水里,像个水鬼,正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们。
“她怎么掉进了池塘里?”
郁昭狐疑地盯着温司临,“你弄的?”
温司临这会儿正靠在石壁上,一只腿曲起,低垂着眼睫,细碎刘海下的黑眸好像结了一层水膜,挺委屈的。
“郁昭,我救了你你也不说声谢谢,还把我想的这么坏?”
“你对得起我吗?”
喉头紧了紧,看他那么真诚,郁昭有点愧疚,“抱歉。”
兴许是江梦蝶自作自受吧。
她又回头看了眼身后,低马尾和老人正忙着把江梦蝶捞上来,池塘很浅,溺不死人,江梦蝶看着也没什么大碍,顶多感冒发烧。
她收回目光,“我们回去吧。”
十天前,沈周白说过沈从会回来。
郁昭把这件事给忘了,直到现在回家看见鞋柜上多出一双深褐色皮鞋,她才猛然想起。
换鞋的时候,一阵森森的凉意,从脚尖爬上脊背,蔓延到指间,又直至头皮。明明站在屋里,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儿温暖,血液的温度低的和屋外一样。
门窗紧闭着,客厅的空气里满是浓烈的酒精味。
沈从喝酒了,醉醺醺地坐在沙发中间。
他脸色黑沉不悦,又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红,看着理智尚存,但在郁昭走到茶几与电视墙之间时,他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怒地将装满了白酒的酒杯砸向她。
郁昭下意识紧闭双眼。
“砰!!——”
额头一阵剧痛,杯子因作用力弹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玻璃渣。
同时,冰凉的液体流淌过她的眉骨、眼窝、鼻子,最后渗进双唇,郁昭尝到了一丝辛辣劣质的酒精味。
他终于开口,嗓音因长期嗜酒抽烟而沙哑,像粗粝的砂石,让人难受。
“孽障!”
沈从抡起桌上一瓶白酒,不由分说地猛地朝郁昭脚尖砸去,哐啷哐啷又是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溅起的玻璃渣划破脸颊,伤口触碰到酒精,疼得快要把她撕裂。
“谁教你掀桌子的!是不是你那该死的妈?”
“你这半年是不是偷偷去找过她了!!”
陈芳慧已经回到家了,此刻正在厨房里忙活,厨房的推拉门虽然紧闭但是透明,声音传的进,她明明看得见也听得见,但就是背对着他们,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右侧沙发上,沈从虽已四十,眼尾有了细纹,但岁月没有磨平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依旧残留着年轻时的风韵。
但就是曾经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男人,此刻喝了酒,浑身透露着歇斯底里的、不要命的疯狂。
他不断地怒吼、咆哮、质问。
“我让你说话你就说话啊!哑巴了吗!”
“现在沉默是什么意思?你给我甩什么脸色?”
“搞清楚你的身份!我是你老子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摆臭脸!这么多年是谁把你养大!又是谁像扔垃圾一样把你丢掉的!”
“回答我!”
郁昭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很痛,但是不吱声,心里上的疼完全掩盖住了身体上的痛,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味,无声的泪流过脸颊的伤口。
“我没有找她!”虽然哭着,但脊背挺立着,语气依旧倔强。
“呸!”沈从扭头往一旁淬了口。
他抬头将酒猛猛灌入胃里,一双眼猩红可怖,仿佛血管要在眼里爆出,很轻蔑也很不信地哼了一声。
“你们俩母女都一样贱!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姓郁的没一个好东西!”
“老子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眼看着沈从解下皮带,郁昭的瞳孔骤然紧缩。
除了电视机播放的声音,只剩下皮带抽离腰带的摩擦声,而那声音像毒蛇吐信,在她脑海里无限放大,刺进她的神经。
逃!
长达十年的摧残,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几乎在沈丛抬手的一瞬间她就已经逃出门外。
身后,家门被她“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像地狱合拢的闸门,而魔鬼还守在入口处,皮带抽到门板上的声音让她浑身一抖。
她要逃,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
头顶同一片天空,却经历着不同的温度。
有人披风戴雪,有人沐浴暖阳。
彼时,五十米外的另一栋房子里。
“今天市场上的鲈鱼特别漂亮,我没忍住买了一条回来,”徐瑛亲切地夹了一块鲜美的鱼肉,放入温司临碗中,“司临,你尝尝。”
温司临就着饭在嘴里嚼了嚼,徐瑛期待地看着他,表情像个讨要夸奖的小朋友,“怎么样?好吃吗?”
“外婆的厨艺还用说吗?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清蒸鲈鱼,外婆都可以去外面当大厨了。”
温司临连连点头,对徐瑛的厨艺赞不绝口,情绪价值这一块儿给的很足。
讨长辈欢心一向是他擅长的。
效果立竿见影,徐瑛咯咯笑了两声,转而问道:“我今天在阳台看到你和郁昭一起回来,你们相处的挺好啊?”
他们相处的好吗?
也就那样吧,还是他硬凑上去的。
但温司临没否认,“我等她下课,我们一起回家。”
“也好,两个人作伴不孤独,互相有个照应。”
温司临“嗯”了一声,应声的同时,大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没有节奏的敲门声。
准确来说更像是狂风骤雨在拍打,很乱,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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