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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
令璇周身的灵力忽明忽暗,猩红眼底翻涌着失控的戾气,心里最后那一丝主意识正在拼命抗争,神识在狂暴灵力与清明之间剧烈拉扯。
她只顾着与体内的失控力量对峙,全然没察觉青磔的骨刃已从左侧刺来,剑刃裹着森寒魔气,直指她后心。
青巳也用最后一丝力气提剑从右侧劈落,封死了令璇所有闪避的余地。
陈令璇受死吧。青巳心里盘算。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润白光骤然破空而来,如流萤穿夜,瞬间挡在令璇身前。
“叮——铛!”两声脆响同时炸开,青巳的长剑与青磔的骨刃被白光震得齐齐偏开,魔气四散飞溅。
令璇失控的攻势仍在继续,只是她模糊的视线中,映出那道讨厌的身影。
微生临钰手持一柄玉笛,衣袂翻飞如月下谪仙,指尖轻转便将两名魔将的攻击尽数化解。
再次转头看向她时,声音清冽如泉:“陈小姐,我说过了,没我不行。”
然而笑意还未在他眼底蔓延,便敏锐地察觉到令璇的异样。
他眉头微蹙,疑惑道:“你怎么了?灵力反噬?还是被魔气侵体了?”
“走…开…”
令璇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最后那一丝主意识在黑暗中彻底消散,她望着微生临钰的眼神骤然变了,瞳孔瞬间被鎏金之色完全替代,清明尽失,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形一闪,带着毁天灭地的灵力,不由分说地朝微生临钰袭去。
“嘭!”微生临钰猝不及防,下意识挥袖格挡,却被那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数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丝淡血。
他稳住身形,不解地看向眼前的人:“陈令璇,你什么意思?我可是来救你的!”
令璇没有回应,鎏金的眼底毫无波澜,攻势愈发凌厉。
她的掌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每一击都直指微生临钰的要害,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顾忌与分寸。
一旁的青巳与青磔见状,皆是一愣,随即青巳冷笑出声:“没想到她竟彻底失控了!正好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青磔也点了点头,看向青巳流血的嘴角,担忧地开口:“你伤势不轻……”
“无碍。”青巳抬手擦去血迹,从怀中掏出一块泛着暗红光晕的护心麟颠了颠,“多亏了王给的这宝贝,不然我早就扛不住了。”
微生临钰一边艰难地格挡着令璇的攻击,一边暗忖:“她的力量取之不尽,难怪栖酃夜要利用她。”
他又假意试图唤醒她:“陈令璇,快醒醒!”
玉笛上的温润光晕渐渐黯淡,在令璇狂暴的灵力冲击下,他已明显有些吃力。
令璇的攻势却丝毫未减,她的指尖凝聚出一道金色的灵力刃,朝着微生临钰的脖颈划去。
微生临钰侧身闪避,发丝被灵力刃割断少许,落在风中。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令璇,眼底闪过惊艳之色:“你若执意如此,那我只好对你动手了!但我不想伤你!”
可令璇像是完全听不到他的话,鎏金眼底的杀意更浓。
微生临钰叹了口气,玉笛在他掌心旋转一周,周身泛起淡淡的青光:“看来只能先压制住你体内的力量了。得罪了。”
他身形一闪,避开令璇的掌风,同时玉笛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青光朝着令璇的眉心射去。
令璇却猛地偏头,堪堪避开那道青光,鎏金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嘲弄,她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滚开。”
话音落,她不再纠缠,转身化作一道金红交织的流光,朝着远处的栖酃夜飞速飞去。
另一边,禾姣早已支撑不住,浑身灵力耗尽,被栖酃夜毫不留情地重重甩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蜿蜒流下暗红血丝,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看到令璇飞来的身影,禾姣眼中瞬间燃起光亮,忍着浑身剧痛,惊喜地唤道:“令璇!你来了!”
令璇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目光紧锁着栖酃夜,径直从禾姣身边掠过,一步步朝那道黑袍身影靠近。
青磔见状,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却被栖酃夜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他顿了顿,只好不甘地站在原地。
栖酃夜看着步步逼近的令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陈令璇,没想到你倒是还有两下子。”
令璇手中长剑骤然出鞘,寒光凛冽,直指栖酃夜:“少废话,把我父亲还给我!”
话音未落,她纵身一跃,长剑破风的锐响刺破空气,她眼底鎏金翻涌,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绝,直逼栖酃夜心口。
栖酃夜黑袍一挥,一道浓郁的魔气屏障骤然升起。
令璇的长剑狠狠刺在屏障上,竟被震开数米远,她虎口发麻,手臂一阵酸麻。
“想要你父亲?”栖酃夜低笑出声,声音带着蛊惑的磁性,“你以为凭你现在这副半人半魔的模样,就不怕你父亲看到被你吓到吗?”
令璇咬牙,手腕翻转,长剑划出一道猩红弧光,再次劈落。
“别急。”栖酃夜侧身避开,指尖凝出一缕黑气,轻轻一点便缠住了剑身,“只要你归顺于本王,炼化体内的神魔之力,本王自然会让你们团聚。”
“痴心妄想!”令璇怒喝,周身金红灵力暴涨,硬生生震断黑气,“我要杀了你!”
她攻势愈发猛烈,剑招又快又狠,可栖酃夜的身影始终飘忽不定,黑袍翻飞间,总能轻易避开要害。
两个时辰的时间到了,令璇瞬间感受到那股力量正在快速收缩,封印,她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向后倒去。
“陈令璇!”微生临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快步追来,玉笛青光流转,将她稳稳托住。
他指尖触及她微凉的肌肤,能清晰感受到她体内那股气息弱了大半。
“你怎么样?”他眉头紧蹙,声音焦灼,他玉笛轻转,一缕青光缓缓注入她体内,试图稳住她紊乱的气息。
令璇眼皮沉重,鎏金眼底的戾气渐渐褪去,只剩一丝残存的清明,她最后清醒看了一眼微生临钰,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絮语:“父亲…”随即昏迷了过去。
栖酃夜立在暗影里,指尖绕着一缕黑气,玩味的笑意爬满眉梢:“陈令璇,本王尚未出手,你便这般不济?真是扫本王兴致。”
微生临钰小心翼翼将令璇平放于冥石之上,玉笛一横挡在身前,青光骤然暴涨,如利剑般劈开周遭弥漫的魔气,与那蚀骨的黑形成泾渭分明的对峙:“栖酃夜,你敢伤她分毫!”
“哦?心疼了?”栖酃夜嗤笑出声,指尖黑气如毒箭般射向他。
微生临钰笛身一挥,青光凝成屏障,将黑气硬生生弹回,眼底满是怒意:“她是我要护之人。她父亲既在你手中,纵使踏平这魔宫,我也定要将人带回崇岚。”
禾姣趁隙快步上前,冰凉的指尖抚上令璇滚烫的脸颊,连声唤道:“令璇!令璇你醒醒!”
见令璇毫无回应,她便俯身将人抱起,怀中摸出一枚土遁符。只是她抬眸看向激战中的微生临钰,眼神里满是顾虑与迟疑。
微生临钰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笛声一顿,轻笑道:“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禾姣脚步未动,仍在犹豫。
“放心,”他余光瞥见令璇苍白的面容,说道,“她父亲我定会平安带回,你快寻安全之地为她疗伤!”
“多谢!”禾姣不再迟疑,土遁符骤然亮起黄光,裹着她与令璇的身影,瞬间沉入冥石之下,消失无踪。
待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微生临钰才缓缓收回灵力。
栖酃夜揉了揉被勒得发疼的肩膀,语气不满:“微生临钰,这风头全让你抢尽了,让本王很没面子。”
微生临钰没接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不重要。重要的是,陈令璇肯定会放下对我的戒备的。”
栖酃眉梢轻挑,眼底翻涌着戏谑:“你可真有意思,明明有千百种法子将陈令璇攥在手里,强行为我们所用。偏偏选了最费时的一条,让她死心塌地爱上你。”
微生临钰声音像裹着层冷意:“强行控制?你该清楚麒麟族的脾性。若真逼急了她,激发了血脉里的烈性,到那时她拼着同归于尽,局面可就难以收场了。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
栖酃低笑出声,步子往前挪了半寸,语气里添了几分探究的锐利,“就怕你‘假戏真做’,自己先栽进去,爱上陈令璇。”
微生临钰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眼底翻涌起彻骨寒意,一声冷哼里满是不屑:“笑话。我此生唯一执念,便是让麒麟族血债血偿,怎可能对仇人之女动心?”
“也是啊,毕竟本王曾多次给你安排美姬,皆被你拒之门外。想来少卿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男女情爱。”
“我不似你,”微生临钰侧目看他,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天地大战后,冥界败给天界,冥王不思重振族群,反倒整日游手好闲,美人在怀,醉生梦死。”
“本王那是不与天界计较!”栖酃夜狡辩道,“但凭请出冥界十八大元祖,调动幽冥万鬼,天界那点兵力,如何应对?”
微生临钰挑眉:“你自身的力量呢?”
栖酃夜脸色沉了沉,指尖攥紧:“若非本王的元魔受损,不足以动用全身魔力,不然碾死天界那群伪君子,如同碾死蝼蚁一般。”
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凑近微生临钰,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知,当年麒麟族内乱,除了死伤惨重,族中秘宝‘麒麟焰心’也不知所踪,这事儿在妖界虽不算秘闻,却少有人知,那焰心并非单纯的法宝,而是麒麟族至高力量的本源。”
微生临钰眸色微动:“你想说什么?”
“陈令璇身为麒麟族最后的血脉,体内定然藏着焰心的线索。”栖酃夜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你若能借着她对你的情意,找到焰心并炼化,便能拥有当年麒麟族那般至高无上的法力,那时不单单覆灭麒麟余孽,就算颠覆天界、搅的他们不得安宁也并非难事。”
微生临钰沉默片刻,眼底寒芒闪烁。他一直以为接近陈令璇,不过是为了瓦解麒麟族最后的希望,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炼化麒麟焰心,不仅能报弑母之仇,更能让那个男人付出他的代价。这诱惑,他无法拒绝。
“何况,”栖酃夜补充道,“麒麟焰心与主体血脉相连,若强行夺取,陈令璇必死无疑。”
“她的生死,无关紧要。”微生临钰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她理应要为她的族人犯的错付出代价。”
“这话,本王记下了。”栖酃夜挑唇勾出抹冷冽弧度,未再多言,转身便融入冥界的浓墨夜色中,化作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影。
风卷着他的声音传来:“陈令璇的事就交你了,陈冀浔被本王押在暗阁中,你带走便是。接下来一段日子,本王要潜心修炼,将流失的魔力尽数寻回,你可不要叫本王失望啊。”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刺骨寒意扑面而来,此刻弱水池泛着幽蓝冷光,陈冀浔脸色白得像纸,气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被粗重的玄铁锁链锁在池中央,周身都是黑色妖雾环绕。
陈冀浔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看清是来人是天界的人,还是那个清珩上卿之子微生临钰,他怎么会来?
他眼底先是涌起震惊,随即又被疑惑占据:“渡玉,是你?”
“好久不见,华隽叔伯。”微生临钰说道,自从陈冀浔被贬至蓬莱,这还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面。
百安堂。
“芷溪姐姐!芷溪姐姐!”禾姣的呼喊声穿透暮色,惶急的颤音,把檐角铜铃被惊得叮当作响,扰了药圃的清宁。
她怀中令璇面色惨白如纸,眼眸紧闭,嘴角还凝着一丝暗红血痕。
禾姣踉跄着奔到内堂,将人小心翼翼放在榻上,转身便拽住闻声而来的芷溪衣袖,声音带着哭腔:“芷溪姐姐,令璇她吃了你的凝元丹后体内力量暴涨,时效过去就一直昏迷了,你快快怎么回事?”
芷溪赶紧为她把脉,指尖刚触到令璇腕脉,便皱紧了眉,说道:“脉象虚浮紊乱,灵力在体内乱窜不安。”
她迅速抽回手,沉声担忧道:“令璇第一次服用,应该是身体还没能适应,加上她本就灵力耗损,这次强行催动,脏腑都受了震荡。”
说着,芷溪转身取来炼化的灵丹与银针,指尖翻飞间,数枚银针稳稳刺入令璇周身穴位,动作利落又轻柔:“先稳住她紊乱的气息,我稍后把灵丹熬成汤药喂她服下,按她的体质,约莫第二日便能醒转。”
一旁的禾姣盯着令璇身上的银针,满是不解道:“芷溪姐姐,你为什么要拿针扎令璇?她会不会更疼啊?”
芷溪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回道:“小笨鹤,这是人间药医的法子,叫针灸。我从前在人间历练时,见过人间的药医,扎对穴位能使伤者促进恢复,得知有这等奇效后,便特意拜师学了。”
禾姣点点头,望着芷溪专注调药的模样,由衷赞叹:“芷溪姐姐,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芷溪轻笑一声,将灵丹碾成粉末倒入陶罐,添上温水慢熬,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芷溪的眉眼。
她望着榻上令璇苍白的脸,轻声叹道:“其实我很羡慕你,能一直陪在令璇身边。自从我专注学医,常年守在崇岚,连她遇险都没能第一时间赶到。”
禾姣攥着衣角,语气带着几分失落:“芷溪姐姐,我哪里值得羡慕。令璇受伤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既不能护她周全,也不能救治她。”
芷溪闻言,转身从木匣中取出一只绣着竹清的小巧乾坤袋,递到禾姣手中。
袋身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她道?:“别这么说,陪伴本就是难得的事。这乾坤袋里装了止血散,还有几瓶外敷的药膏,你拿着,即便日后我不在身边,也能照顾好令璇。”
“嗯嗯,多谢芷溪姐姐!”禾姣欢喜地接过乾坤袋。忽然想起一事,抬眼问道,“对了芷溪姐姐,你可认得微生临钰?”
这名字听着格外耳熟,芷溪凝神细想,只觉依稀有些印象,却又模糊不清,遂问道:“此人是谁?”
“是天族人,不过他跟栖酃夜走得极近。”禾姣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忿,“先前遇见令璇,就跟个地痞流氓似的,要么出言轻薄,要么故意刁难。可今日令璇遇险,偏偏是他出手相救,实在猜不透他安的什么心。”
“天族与冥界素来泾渭分明,微生临钰既属天族,又与栖酃夜相交甚笃,本就蹊跷得很。”芷溪眉梢微蹙,想到那个天族人调戏令璇,她又瞬间恼怒,“令璇性情纯良,怎容得这种人随意调戏?天底下竟有如此不顾脸面之辈!”
“你务必叮嘱令璇,往后再遇着他,万万不可大意,也千万不要被此人纠缠上。”
“我正想这么跟她说呢!”禾姣将乾坤袋藏进衣袖,眼底浮起一丝警惕,“回头我就跟令璇强调,就算他救过一次,也不能掉以轻心。”
“对了芷溪姐姐,你手腕一圈奇怪的符号是什么?”禾姣注意她袖口的符号,踮着脚凑到芷溪身侧,指尖怯生生地想去碰那腕间红纹。
芷溪垂眸,皓腕轻抬,那圈纹路便在檐下疏影里愈发清晰——似篆非篆,似符非符,红色的线条蜿蜒如缠枝莲。
她指尖拂过纹路,冰凉的触感漫过指尖,轻声道:“应该是我的什么胎记之类的吧,我只记得一直都有。”
禾姣歪着头细看,眉头微蹙:“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胎记,好像一朵花呀。”
芷溪闻言,没怎么放在心上。
自她记事起,这圈纹路便刻在腕间,寻常时日里浅淡如雾,时而会隐隐发烫。
她曾问过师门长辈,却都只含糊其辞,说这是与生俱来的印记,不必挂怀。
正思忖间,芷溪腕间的纹路骤然灼热起来,像是有火在皮肉下灼烧,疼得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隐隐有微光从纹路间渗出,映得她皓腕莹白如玉,又带着几分妖异的瑰丽。
禾姣吓得后退半步,声音都带了颤:“姐姐,它、它在发光!”
芷溪垂眸望着腕间流转的微光,缓缓摇摇头,唇边牵起一抹浅淡的笑,语气尽量放得轻柔:“无碍,它时常就是这样。”
话音未落,那微光便如潮水般缓缓褪去,腕间的纹路又恢复了往日的浅淡,仿佛方才那番妖异的光景,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错觉。
禾姣仍是心有余悸,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可、可方才那光好亮,是我从未见过的奇异胎记。”
“许是沾了些山野间的灵气吧。”芷溪随口寻了个说辞,将皓腕收回袖中,掩去了那圈神秘的纹路。
“一会令璇的汤药该熬好了。”她岔开话题,伸手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眉眼间的惊惶被淡淡的从容掩去。
禾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芷溪的袖口,眼底满是好奇。
深夜,山月匿于层云,清辉漏过窗棂,在床榻边的青石板上洒下一地斑驳。
芷溪卧在锦被中,意识昏沉间,竟踏入一处幻境。
脚下是云雾翻涌的高崖,崖壁陡峭如削,深不见底的渊谷里,风卷着寒气,刮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前方云雾倏然散开,一道玄色背影静静立着。
那人宽袍广袖,墨发垂落腰际,竟与白日里腕间纹路发烫时的气息隐隐相契。
他骨节分明的指间,拈着一朵莹白的花,花瓣上凝着的露珠,在朦胧光影里宛若细碎星子。
芷溪正自惊疑,那人先开了口,声音低沉如古寺钟鸣,带着几分跨越千载的怅惘与急切:“你去哪了?”
这问句来得突兀,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熟稔,仿佛二人曾相伴许久,只是骤然失散。
芷溪心头一震,下意识退了半步,雾汽沾湿了她的鬓发,她蹙眉问道:“你是谁?”
那人身形微顿,始终未曾回头,唯有袖角被山风拂动,猎猎作响。
指间的荼蘼轻轻一颤,落下一滴露珠,坠入云雾之中,了无踪迹。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执念:“我会找到你的。”
话音落时,周遭云雾骤然翻涌,那人化作晃动的虚影。
芷溪正欲开口再问,一股无形的力量陡然自背后袭来,如巨手攫住她的后领,猛地将她向着崖下推去。
芷溪猛地睁开眼,心口剧烈起伏,额角覆着一层薄汗。
窗外山月已然破云而出,清辉淌满床榻,她下意识抬手抚上腕间,那圈纹路竟隐隐发烫。
芷溪撑着身子坐起身,锦被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皓腕,那圈纹路已然褪尽灼热。
她侧眸望去,身侧的令璇睡得正沉,睫羽纤长如蝶翼,呼吸匀净,月光淌过她恬静的脸庞,漾着几分安稳的暖意。
望见这副安然的模样,芷溪心头翻涌的惊悸才算稍稍平复,她抬手按在怦怦直跳的心口,指尖却仍残留着梦中坠落时的失重感。
那人究竟是谁,自己竟觉得熟悉。
那人说的“你去哪了”,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往?
她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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