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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徐泽谦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像冬日里一捧暖泉,直直淌进林余心底。她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跳出来,耳边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脸颊烫得厉害,她慌乱地将少年推开,声音低若蚊吟:“我还有题没做完,先回去了。”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
徐泽谦在她身后朗声喊道:“周一教我几何!”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那笑声像风,推着林余越跑越快,直到转过教学楼墙角,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扶着墙壁微微喘息。抬眼望向不远处的体育馆,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徐泽谦,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光原来可以这样暖。
那片安静的角落,藏着她此生第一次被人点亮的世界。
……
寒冬腊月,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校门口挤满了归心似箭的学生和翘首以盼的家长。一句句“冷不冷”、“宿舍住得惯吗”在冷空气中交织,暖意却仿佛与林余无关。她默默穿过喧闹的人群,像一个被遗忘的影子,无人迎接,也无人等候。
“林余!”
一道清亮的男声划破了她周围的寂静。她回头,看见徐泽谦逆着人流,有些狼狈却执着地朝她挤来。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胖锦鲤挂件。
“新年快乐。”
林余接过那只软乎乎的锦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眉头不自觉地舒展,眼角弯起,嘴角也漾开一抹浅浅的笑。“谢谢,”她轻声说,“新年快乐。”
“泽谦,快点儿!”钟老师在不远处的车旁唤他。
徐泽谦匆匆道别,边走边回头朝她挥手:“林余!明年见!”
望着少年奔跑离去的背影,一句轻得像羽毛的话从林余唇边逸出:“徐泽谦,明年见。”
……
年关将至,鱼摊的生意格外红火。林余穿着大姐留下的灰袄在摊前忙活了一整天,手指被冷水泡得发白起皱。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躺进狭窄的床铺时,她听见母亲正喜笑颜开地向父亲念叨今天的收入,而父亲竟难得没有发脾气。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梦里,她和徐泽谦并肩坐在多福的小窝前,为一道物理竞赛题争论不休。她最终用严密的逻辑说服了他。少年不再辩驳,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与笑意几乎满溢。他的脸慢慢靠近,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她如擂鼓的心跳……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一声尖利的咒骂撕碎了梦境:
“林余!你个死丫头还睡?还不起来收拾屋子准备年夜饭!”
林余猛地惊醒,母亲刻薄的脸近在眼前。她吓得弹起,迅速整理好床铺钻进厨房。
母亲仍在身后数落:“大年初一就找骂,真是懒鬼投胎!”可林余望向客厅——全家没有一个人起床,就连叫醒她的母亲,也转身回房继续睡了。
她独自忙碌到中午,家人才陆续醒来,吃完她准备的午饭便一起出了门,将她独自留在家中。
下午四点,调皮的弟弟突然跑回家,在屋里翻找一阵后又溜了出去。林余没在意,继续准备年夜饭。
晚饭时分,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地回来了。二姐林菲穿着新衣搂着父亲撒娇,逗得他笑出一脸横肉。母亲笑着点她的额头:“就你嘴甜!”弟弟也仰头说:“妈妈也好!”何招娣立刻蹲下亲他:“我的心肝宝贝!”
一片欢声笑语中,没人注意到厨房里忙碌的林余。她默默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看物理题,一边就着咸菜和剩饭。
“啊——!”
一声尖叫打破温馨。母亲举着钱包冲进来,一把掀翻她的饭碗:“小贱人!敢偷家里的钱!”
林父闻声而来:“少了多少?”
“两百!整整两百块啊!”
听到这个数字,林父脸色骤变,一脚踹向林余腹部。她痛得蜷缩在地,脸色惨白。
林菲倚在门边幸灾乐祸:“现在偷钱,长大还不得偷人?真给林家丢脸!”
弟弟林耀祖拍手欢呼:“打死赔钱货!”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林父抽出皮带就要抽下。
林余忍痛爬起,踉跄退到灶边,一把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别过来!”她嘶哑地喊道,“钱是林耀祖拿的!他下午回来过!”
所有目光瞬间投向林耀祖。他惊慌失措,连连摆手:“不是我!真不是我!”转身朝门外跑去。
母亲急忙去追,穿鞋时回头恶狠狠瞪她:“小贱人,要是耀祖出事我回来打死你!”
父亲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对林菲和林余吼道:“还愣着干嘛?去找人!”
林余颤抖着放下刀,扶着疼痛的腹部挪到床边,迅速收拾好衣物和书本,也离开了这个家——但她不是去找林耀祖。
除夕夜,万家灯火,欢声笑语。林余裹紧单薄的棉袄,穿梭在寂静的街头,走向她最熟悉的那个地方。
多福的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呜呜地往她怀里钻。林余笑着揉它的脑袋:“多福,今晚只能和你凑合啦,明天我就去找兼职。”
……
第二天,林余忍着饥饿,终于找到一家不查身份证的快餐店兼职。店里包住,但宿舍环境糟糕:三张旧上下铺摆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墙面发黑,泛着霉味。四个女孩挤在这间狭小房间里,半夜上厕所还得去外面的公厕。
林余强忍不适,收拾好东西就赶紧去后厨帮忙。
在餐厅工作的第三天,她没想到会遇见他。
“服务员,点单。”
林余走到桌前,猛地愣住——竟是徐泽谦他们三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怔住了。她慌忙低下头,庆幸店规要求戴帽子和口罩。
曲磊和陈闫没认出她,兴致勃勃地点着菜。
“谦哥,还要啥不?”
徐泽谦回过神,摇摇头。林余如释重负地拿走菜单。徐泽谦却面色凝重——本该在家过寒假的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打工?
三人吃完饭离开,徐泽谦没有上前相认。林余望着他与朋友说笑离去的背影,心里既庆幸又失落——庆幸他保全了她可怜的自尊,失落于他甚至没有过问一句。
下班时,天色已深。她锁好店门,转身却看见本该早已离开的徐泽谦等在那里。
少年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身形挺拔,干净耀眼。林余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棉花结块、早已不保暖的灰袄,只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宇宙。她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却自然地走过来:“太晚了,我送你。”
林余窘迫地摩挲着手里的钥匙齿痕:“就住附近,我自己能回。天冷,你快回家吧。”
徐泽谦像是没看出她的抗拒,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正好,上次你说那道题,我有思路了。”
林余抬头瞪他。少年嘴角微扬,他总是知道怎么拿捏她的软肋。
两人沉默地走到宿舍楼下。一楼的窗户开着通风,屋内的窘迫被他一览无余。林余尴尬地让他转身:“里面不方便,你在这儿等我。”
她回屋拿书时,同屋的芳姐提醒她:“小林,快点,公厕快停水了。”
“好,谢谢芳姐。”
她把课本和笔递过去:“喏,快点讲,我还要去洗漱。”
徐泽谦没接,只是深深望着她。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温柔,还有她不敢读懂的情绪。
她蜷起手指,不自然地收回课本:“那……开学再聊。”
转身欲走,他却忽然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林余,跟我走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照顾好你。”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喧嚣远去,只剩下他有力的心跳和那句郑重的承诺。
林余垂着的手微微抬起,却在即将触到他时迅速收回。她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徐泽谦,你弄疼我了。”
“答应我,好吗?”他松开她,急切地握住她的肩膀。
少年眼眸清澈,里面化不开的柔情一点点撞击着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拒绝:
“对不起,我们还在读高中。我不想耽误你,更不想让钟老师为难。”
“这些我来解决。”他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等我。”
说完这句,他转身走入夜色。留下林余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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