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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证道(四)
三日后,桃花别院。
幻境里几番生死都闯过来了,没曾想最后差点被棠野灌的几口汤药呛死。
徐幼京蜷缩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行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你到底怎么想的?”
棠野放下药碗,手指不轻不重地叩两下桌面,沉声道,“为何阻止我救你?”
那日,徐幼京一口气攀完五百级台阶,连破五重幻境,直到半夜时分才从幻境里出来,虚弱地蜷缩在台阶上。
徐幼京试图起身,却眼前一黑,从五百级高台上滚落,一路翻滚了几十级,才被棠野的丝牵强行拦腰挡住。
手臂骨折了,身上还有多处擦伤。
徐幼京慢悠悠地探出半个脑袋:“不都说了嘛,身心俱疲,想找个由头心安理得地歇几日,不然就我停下,别人忙得脚不沾地,怪焦虑的。”
“哈!”棠野被气笑了:“那你也不用这么作死吧,随便意思两下不成么?”
话音刚落,陈絮轻推门进来,将一个巴掌大的瓷罐递到两人面前,轻声道:“陆瑶仙使差人送的舒络膏。”
徐幼京缓缓起身,不轻不重地踹了棠野一脚,目光顺势掠过窗外漆黑的夜色,意思很明白了。
“成,”棠野起身弹了弹衣摆,“我的唾沫星子挺金贵的,就不浪费在你这儿了。”
陈絮轻和棠野一同出去,不多时,便端着半盆温热的水上楼,刚掀帘踏入屋内,脚步蓦地一顿。
徐幼京已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正对着铜镜束发,动作流畅,哪还有半分病气。
她闻声回头,嘴角弯起一点狡黠又坦然的弧度。
“你……”陈絮轻的目光落在她活动自如的手臂上,迟疑道,“你的手好了?”
“本就无大碍,哪能真让自己遭罪,”徐幼京眼尾带笑,语气里藏着几分得意,自豪道,“靠三寸不烂之舌,再添二十两银子,就把大夫买通了。”
陈絮轻艰难地笑了一下:“所以你想外出?”
可这一个月内是不允许外出的,被抓到会严惩。
“嘘。”徐幼京俯身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纸条和一白一红两封信递给陈絮轻,示意她打开叠在上面的纸条
……
夜色浓得化不开,一轮圆月悬在墨蓝天幕,月辉是冷的,落在身上也沾着三分凉。
“真美啊!”
徐幼京蜷在老银杏虬结的枝桠间,抬手朝那轮圆月虚抓几下。
烬邪划过夜空,重新缠回手腕,徐幼京看完烬邪带回的纸条才顺着树干跳下去。
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徐家老宅里,避开夜巡的侍卫,拐进自己屋里,云杉和青鸾已经在屋里候着了。
徐幼京扯下蒙面巾,吐出一口浊气:“云杉,青鸾姑娘。”
“小姐,老太爷这几日都留居京都城内。”云杉手里抱着一个鼓鼓的黑色包袱。
眼神示意徐幼京准备好了后,看向身旁目瞪口呆的青鸾,“青鸾姑娘日后在小姐的院子里做事。”
“好久不见,”徐幼京在青鸾耳边打了个响指,笑道,“欢迎来徐家。”
青鸾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瞬间脸红,不敢看徐幼京,低声道:“多谢您带我离开知情楼,还有……您竟真是女儿家。”
“嗯,抱歉啊,”徐幼京摸了摸鼻子,话音一转,岔开这个话题,“不是有事要告知我吗?”
青鸾立刻回道:“知情楼背后盘桓着三方势力,肃亲王府、天衍司各占其一,余下一方不得而知,那日,陆瑶仙使是专程去知情楼的。”
徐幼京面露难色,肃亲王府尚在意料之中,可天衍司居然也在其列。
那……那日诸事,想来绝非偶然。
徐幼京思索片刻,并未深究,随意打趣几句话络气氛后,不舍地说:“得走了,青鸾先歇着吧,云杉掩护我离开。”
徐幼京带着云杉直奔祖父的院子,进屋后不由分说地翻箱倒柜起来。
徐幼京压低声音:“云杉,派人盯紧青鸾,一有异样便记下,直到我回来。”
青鸾不过是知情楼的一介侍女,无权无势,徐幼京实在难以相信,她能轻而易举探到连自己派专人都查不到的秘密。
时间慢慢流逝,徐幼京也找得愈加烦躁,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月前,明明在祖父屋里见过那个绣纹诡异的白色荷包,怎么倒找不到了。
“唔!”云杉突然扑来,将徐幼京按倒在门槛下,紧紧捂住她的嘴。
门外传来几道沉缓的脚步声,徐幼京被吓得快魂飞魄散了,指尖死死扣着门框,指节泛白。
长剑不住敲打着墙面,“笃笃”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半晌,才听得门外一人疑声道:“走吧,可能是幻听了。”
云杉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拉徐幼京起来,凑在她耳边,声音轻的像一缕风:“小姐,可是这个?”
徐幼京借着照进来的月光看清她举起的荷包,眼睛骤然瞪大,压着嗓子都难掩激动:“对,就是这个!”
徐幼京打开荷包,里面却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潦草又锋利:莫纠吾死,安度余生。
云杉见她一脸不可思议,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软塌塌的。
“小姐,怎么了?”
徐幼京瞬间恢复神色,收起纸条:“呃,没事,切记此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今夜,各揣着半盏孤灯,照不透长夜的不只一人。
棠野攥着心事睁眼到天明,实在不明白,让人顶礼膜拜的当世大能为何突然到访。
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起床潦草收拾掇两下,去膳堂等着。
昨夜,他刚躺下,余光瞥见忘记关严实的门缝忽然多了一条白影。
“谁!”
三声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个人从白影里走出来。
来人笑得如沐春风,冲他摆摆手:“莫怕。”
说着打了个响指,刚灭的蜡烛应声亮起。
棠野被迫盯着一簇烛光飘进眼中,这烛光带着不容置疑的介绍:“青岚宗副宗主——谢闻清。”
棠野:“……”
是他从书上了解到的谢闻清!当今最年轻的圣灵修士!
棠野打了个趔趄,忙伸手扶住桌沿,惊疑稍定,磕磕绊绊地问:“绕……饶安君……可是有事?”
“叨扰了,”谢闻清和颜悦色地指了指床示,示意他坐下,“可知晓徐幼京现状?”
“咳咳咳,”棠野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以为自己幻听了,“您问谁?”
“徐、幼、京。”
棠野缓过劲来,谨慎地回道:“还行,不过……您若有要事找她……怕是得明早才行。”
窗外一条白绫一闪而过,谢闻清笑着摇了摇头,抬手一捻,一道青色符咒打入棠野身体里。
霎那间,棠野精神一恍惚,感觉自己像刚踏破尘寰的生魂,带着股懵懂又抖擞的劲儿,鲜活得扎眼。
就这么一恍惚,谢闻清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木香。
棠野狠狠打了个寒噤,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健康过,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抬手一瞧,给徐幼京煎药时烫下的疤也消失了。
“棠野。”
陈絮轻走进膳堂,便瞧见他兀自坐着发愣,手中的包子掉在腿上也浑然不觉。
“陈姑娘。”棠野回过神,抹了一把脸,站起来伸手将对面的椅子轻轻往外挪了挪。
陈絮轻微微颔首:“谢谢。”
棠野朝门口张望,没发现徐幼京的身影,立刻问道:“徐幼京人呢?”
陈絮轻早有预料,抽出放在袖子里的白色信封递给他,淡然道:“看完就知道了。”
棠野心里一沉,撕开信封一看,里面的内容看得他越来越火大。
棠野觉得自己要疯:“好一手金蝉脱壳,难怪昨晚……徐幼京何时归?”
徐幼京在幻境里哭得死去活来,与想在她识海里安家落户的小白狼斗智斗勇了一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俗话说得好:“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徐幼京十分大度地接受了这诡异的新邻居:“既然你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不如……我就叫你尔尔吧,”
“尔尔风清,时时景宁,岁岁心安。”徐幼京咬了一口绿豆糕,自顾自的说,“一直叫你小白狼怪不好的。”
小白狼:“随便你。”
徐幼京一脚踢开挡路的干枝丫,咽下最后一口绿豆糕,状似无意地问:“尔尔,你生前和谢闻清什么关系?”
尔尔沉默良久,忽视她的提问:“饶安君,是好人。”
徐幼京闻言,笑得很无奈:“……青岚宗副宗主要不是好人就完犊子了。”
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音嗡嗡的,辨不清字句。
“烬邪。”徐幼京本能地停住,抬手指向二十米开外树冠葱郁繁茂的银杏树。
烬邪倏然伸长,缠住其中一根枝丫,将徐幼京拉上去,隐藏在枝叶里。
徐幼京眯着眼看向缓缓驶来的两辆大马车。
驾车的各个都是彪形大汉,眉骨高耸压眼,眉峰倒竖,一看就是实力不俗的练家子。
马车震动得不正常,车内一直传出压抑的呜咽,鞭子抽打的声音更大,车帘遮得严实,连缝都不漏一下。
行至徐幼京正前方,最前面的车夫突然勒住缰绳停下,厉声道:“戒备!”
后面的车夫当即停下,抽出腰间的大马刀,刀身寒光冽冽。车帘被掀起一角,箭矢已蓄势待发。
徐幼京心惊胆战,一不留神,踩断脚边的细枝,徐幼京捂住嘴:完蛋!
“咔擦——噼啪。”
十几支箭矢破空而来,径直刺穿密匝匝的树叶,击中徐幼京背靠的树干。
未及反应,黑色浓雾自深林深处打出来,直逼徐幼京,徐幼京连忙催动烬邪将自己裹住。
那黑雾却在触碰到烬邪后裂成两股,碾碎再次射来的数把箭矢,行云流水地穿梭在五辆马车之间。
徐幼京紧紧抱住树干,不怕死地探出半颗脑袋,认清来人后差点摔下去。
是肃亲王府的世子爷姜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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