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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在大人的眼中，集市里的小摊贩每天挤在一块儿地方，论八卦，那一块儿地方传得最快。若论知根知底，也没有人比集市的摊主们更了解彼此。
哪家的肉用的是老鼠肉，哪家的油用的是地沟油，大家一双眼睛明镜儿似的，知道的一清二楚。
今日各个摊主几乎人手捻块藕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脸享受的模样。
味道美味是其次，退一万步来说，品质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没有人想撂下自己的摊子和赚钱的机会在厕所里过完接下来的一整天。
女孩母亲转念一想：如果不好吃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吃呢？
女孩母亲烫着一头大波浪，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咱们去问问。”
看似平平无奇的藕夹摊前，喻织和白萝萝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白罗波用筷子把铁盆里的藕夹捻到案板上，又排出满满一排的金黄色。
“师傅，他们吃的都是你家的藕夹吗？”女孩母亲问。
“对，都是我们家的。”
“这个怎么卖啊？”
白罗波摆摆手：“不要钱。”
女孩母亲挑眉，有些惊讶：“不要钱！？”差点脱口而出接一句：是不是品质不好卖不出去啊。
不过因为有先前摊贩们先入为主的印象，女孩母亲还是下意识认为这一家的藕夹在品质上不会出问题。
女孩母亲正想接着问，余光却瞟见自己身侧的女孩手里拿着金黄色的东西在啃。她已经拿了一块藕夹在吃了！
白萝萝往身侧一看，只剩下一只小马扎孤零零地立在那。
喻织趁着女孩母亲还在纠结的时候仗着身高优势跑过去，掏了块摊子上的藕夹递给女孩：“给，尝尝。”
许是因为喻织的长相实在是乖萌可爱，女孩对喻织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接过藕夹咬了一大口，细密的藕丝在唇齿间拉开，拉出了几道长弦。
“妈妈，这个好吃。”女孩仰着头，举起半块藕夹给她瞧。
藕夹里头白嫩的肉丝散发着熟香，飘出去大老远，此时正是吃饭的点，往来的大部分人都还饿着肚子，渐渐都被这股香味吸引了。
女孩母亲眉头拧起来：“你怎么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呀，你也不怕......”
喻织踮起脚够着摊子，伸出一只小手对白罗波说：“爸爸，我还能再吃一块吗？”
白罗波在反应过来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前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喻织拿过一块藕夹，三下五除二吃完，完事了还咂巴咂巴小嘴。
这下子女孩母亲冒到嗓子眼的话说不出来了。如果这藕夹不干净，摊主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儿吃呢？
思及此，女孩母亲终于接过一块冒热气的藕夹，干脆利落咬下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女孩儿和喻织都因一直抬头而觉得脖子泛酸。
“这么好吃的藕夹，你们免费送啊！？”女孩母亲几乎是惊叫出声。
感叹声音太大，吸引了一旁路过的人。
“什么？这里还有免费的藕夹？”
有道粗旷的女声在人群后响起：“不会是因为不干净卖不完才当办好事送的吧？”
“不会吧，我刚刚看见其他摊主都在吃这家的藕饼，如果不干净......”剩下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果不干净，这些最知根知底的人又怎么会吃呢？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健康更重要呀。
一时间来领藕夹的人络绎不绝，前头的人吃完发出一声叹息后又转到队伍最末尾接着排，后头的人见了，一次直接抓了一把出来慢慢尝。
小小的集市里围满了人，从外面路过的人瞥一眼觉得诧异，问：“他们围在这里干什么呢？”
正巧一个刚刚抓了一把藕夹的人往外走，咬一口藕夹，说话时嘴角还飘着藕丝：“里头有家摊子免费送藕夹呢。”
“就你手上的这一把？不能是没人买才免费送的吧。”路人轻哼一声。
“哪能啊，我刚刚尝了，好吃着呢。”那人把剩下的藕夹塞进嘴里，脸颊鼓起一个蠕动的大包。
就这样人传人，路人传路人，小集市被围得水泄不通。
“诶，谁踩我呀。”
“别挤别挤，我拿完藕夹就走。”
摊子上的藕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一会儿就送完了。
“大家不用挤啦，今天已经送完啦！”白罗波掏了个小马扎站在上头，向后头招呼。
人群里发出一阵可惜的叹息。
白罗波接着朝后头喊：“没领到的人不用担心，如果你们觉得好吃，我们明天再做一些给大家送过来！”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白罗波一看收效不错，乐呵呵地望向喻织。这些话术都是喻织想出来的。他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踩着阳光的脚步来，拖着欢快的影子回。小三轮车在老路上颠簸，大老远就听见白萝萝兴奋的声音。
“我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围在我们摊子前，”白萝萝一想起下午壮观的场面指尖还有些抖，“虽然没有收钱，但至少有名气了。”
“是啊，”白罗波从前头驾驶室里探出半个脑袋，“这下还愁以后没得赚吗？”
白萝萝摸摸喻织的小脑袋：“小殿下真聪明，竟然想到让摊主们先拿几块尝，路人看到了自然就不会觉得我们藕夹的品质有问题了。”
喻织翘起小嘴：“顺其自然啦。”
其实喻织的小脑袋并没有想那么多，顺水推舟的事情，既可以和邻摊的摊主们打好关系，还可以多拉客流量。
“今天以后，有人在集市免费发藕夹的事情会以很快的速度传开，”喻织靠在白萝萝，双手扒着已经空了的铁盆，“今天来领过我们的藕夹的人明天肚子没有不舒服，自然就知道我们藕夹品质好，来的人只会更多。”
如今不仅只有界山灵气稀薄，人类社会也处于经济萧条时期，镇子上的许多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留下来的都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孩老人，或是没上过学的中年人。
他们看待问题的方式很简单，好吃又健康就可以了。他们不会去追求“网红打卡”，对跟随“明星潮流”也没有多大兴趣。
这里对于他们这种在“客流量”方面没什么根基的小摊来说，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发源地。
今天还算顺利的开端让大家心情都美滋滋的，白罗波摇头晃脑地哼起小曲，五光十色的结界近在眼前。
“今天回去以后，咱们再做更多的藕夹拿去发吧。”白罗波干劲十足。
喻织却摇头：“适当减少一些数量。”
“为什......”白萝萝的话还没说完，三轮车一个急刹车，巨大的惯性推着车上的人向前扑去，白萝萝眼疾手快将喻织揽进自己怀里。
三轮车老旧，后筐围栏上多是陈年铁痂，虽说妖怪的皮肤再生能力强，也不会得像人类那样的破伤风，但以这样的速度直直蹭上去还是很痛的。
白萝萝闭眼抱紧喻织的脑袋，努力将她圈在怀中，一只手伸向前扶住后筐围栏，手在触碰到冰凉铁锈的瞬间却并未感觉到刺痛。
白萝萝眼睛挑开一条缝，眼前细腻的手上浮着一层七彩绚烂的泡泡，温柔地隔绝开她的皮肤和铁锈。
喻织用所剩不多的妖力幻化出一道屏障，保护了她。
“小殿下......”白萝萝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如今界山灵气稀薄，喻织又为了维持界山结界耗去了大部分妖力，现在所剩的妖力也顶多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
妖怪与人类不同，人类需要米饭、谷物等食物来补充供自己生活的能量，妖怪能量的来源却是灵力，在数百年前妖怪是不用吃饭的，界山蓬勃的灵力足够供妖怪们生活。
倘若灵力不充足，妖怪们其实也就相当于体质特殊的人类。这也就是为什么近些年妖怪会逐渐与人类做些交易。
喻织又耗费了些妖力，此刻还觉得吃力，趴在白萝萝怀里喘着粗气。
“哪里来的小孩儿！？”前头白罗波惊诧的声音响起。
喻织抬头与白萝萝对视一眼，从左侧探出头去。
一日妖村口的土道边上，身穿一件红布褂子的小女孩蜷坐着，头埋在臂弯里，瘦小的身躯一抽一抽的，袖口布料上洇开一小团深色。
喻织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一日妖里的村民，她翻遍了村民的资料也没见过这个小女孩。但界山的结界会将人类拦在外头，所以这个小女孩一定不是人类。
她站起身来，白萝萝想扶她，她摆摆手，翻过有她一半高的围栏径直向路边的小女孩走去。
小女孩就坐在结界口，在进来之前是看不到她的，怪不得刚才白罗波的破三轮会急刹车。
“小朋友，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在这里？”一个小朋友半蹲下来问另一个小朋友。
蜷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听见声音，抬起头露出一张浸满泪痕的湿红脸。
在喻织专注的目光下，小女孩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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