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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钉
“哐当——！”
厚重的铁门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开。
原本就混乱的局面瞬间升级。
一群黑压压的人影涌了进来，动作整齐划一，根本不是那些脑干缺失的干尸能比的。
这帮家伙身形灵活，招式狠辣，甚至还懂得一些格斗的技巧。
白芷琪和苏祈安的压力陡增。刚才还能一棍子扫倒一片，现在面对这些黑衣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战圈被一点点压缩。
纪寻咬着牙，加快了搜寻的速度。
最后一口棺材。
他一棍子挑开那半掩的棺盖，探头看去。
空空如也，只有一层薄薄的灰。
纪寻僵在原地，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没有。
整个八号厂房，几百口棺材，全是空的。
江雨眠一棍抽飞试图偷袭的黑衣人，侧身闪到纪寻身旁，呼吸依旧平稳得可怕，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这里没有。”纪寻声音发紧，攥着木棍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江雨眠却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不仅没慌，反而挑了挑眉，语气轻松：“没事，换个地方找。”
换个地方？
纪寻差点没忍住爆粗口。
这园区里十三个厂房，每个都跟这儿一样大，里面也全是干尸，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完？
还没等他开口质疑，江雨眠突然深吸一口气，对着混乱的战圈喊了一嗓子：“琪姐！人太多了，该你发挥的时候到了！”
“收到！”
远处的白芷琪大笑一声，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疯劲儿。
纪寻正纳闷她要干嘛。
下一秒，他就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扭曲了一下。
只见白芷琪那个高挑的身影突然腾空而起，踩着一个黑衣人的肩膀借力，像只轻盈的燕子，直接从厂房破损的高窗窜了出去！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厂房里那些杀红了眼的黑衣人、干尸，就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指令，齐刷刷地停下动作，脑袋整齐地转向窗口，然后嘶吼着、推搡着，潮水般向外涌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刚才还杀声震天的厂房，瞬间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三个大眼瞪小眼。
“行了，清净了。”江雨眠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纪寻，“现在你可以安心找东西了。”
纪寻还是摇头，眉头拧成个疙瘩：“这里真没有。”
“别的地方呢？”
“别的地方我怎么知……”纪寻下意识想反驳，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江雨眠正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吓人，仿佛在暗示什么。
“你去确定一下。”
去确定？
怎么确定？难道真要他迈开两条腿，把这十几个厂房全跑一遍？
等等。
纪寻脑子里那根弦突然搭上了。
白芷琪能用精神力拉怪，江雨眠能用精神力在这个世界横着走，那他为什么还要被这具身体束缚？
他不再废话，直接盘腿往地上一坐，强行压下心里的焦躁。
抽离。
把意识从这具沉重的躯壳里拔出来。
那种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他感觉自己变轻了，化作了一阵风，瞬间穿透了厂房的墙壁，冲向隔壁的九号厂房。
快！再快点！
他在一个个厂房之间飞掠，虽然不会惊动任何人，但这样还是太慢了。
如果能站得更高一点……
纪寻的意识猛地停住。
为什么要跑？
既然是精神世界，那他的意识就可以无限延伸，为什么要像个傻子一样到处乱窜？
他不再移动，而是闭上眼，想象自己是一滴墨水，滴入了一盆清水中。
扩散。
无止境的扩散。
不需要眼睛，不需要耳朵，纯粹的感知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瞬间覆盖了整个工业园区。
轰——
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团烟花。
那种感觉奇妙得难以言喻。
整个园区的立体结构图直接在他脑子里成了像，每一栋建筑、每一条通道、甚至每一只在地上爬行的蚂蚁，都清晰地映在他的感知里。
上帝视角。
他心念一动，意识瞬间拉近，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些厚重的水泥屋顶。
一排排棺材像是被X光扫描一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九号厂房，扫描完毕，无。
十号厂房，扫描完毕，无。
……
他的意识飞快地掠过一座座建筑，就像在翻阅一本巨大的画册。
终于，当他的感知扫过四号厂房时，画面定格了。
在那个阴暗角落的一口棺材里，一抹刺眼的明黄色正静静地躺在一个女孩身上，与周围腐朽的黑灰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找到了！”
纪寻的意识狠狠砸回八号厂房的身体里。
他激动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却感觉双腿发软，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一只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下坠的势头稳稳扼住。
“精神力透支的正常反应，休息一下就好了。”
江雨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静而有力。
纪寻被他扶着，重新坐回地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立刻指向远方。
“东西在四号厂房，进门左数第七排，第十一口棺材里。”
“知道了。”
江雨眠松开手，转身看了一眼旁边的苏祈安。
“我和祈安先过去，你恢复好了再来找我们。”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已经卷起一阵风，眨眼间就融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纪寻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感觉那股眩晕感褪去，力气也渐渐回来了，这才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等他赶到四号厂房时，里面的战斗刚巧结束。
苏祈安拄着棍子，正弯着腰大口喘气，脚下是散落一地的干尸残骸。
江雨眠站在纪寻说的那口棺材前，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俯下身，从里面捞出那张明黄色的布帛，看也不看，直接扔在地上。
指尖微动，一簇橘红火苗凭空窜起，舔上了那块布。
布帛遇火即燃，很快化作一捧黑色的灰烬，被风一吹，消散在空气里。
三人屏住呼吸，等着那个所谓的“结束”。
一秒。
两秒。
一分钟过去了。
厂房里依旧阴风阵阵，棺材板还是那个棺材板，压抑的空气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江雨眠唇线绷紧了。
眼前这一幕，显然在他的预料之外。
“怎么会这样？”
苏祈安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充满了崩溃和不解。
“不是烧了锚点，一切都该结束了吗？”
纪寻不清楚他口中的“结束”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只隐隐猜到，他们可能找错了东西，预期的结果并未达到。
果然，江雨眠沉着脸开了口。
“锚点错了，不是这个。”
苏祈安差点跳起来：“锚点怎么会错？你不是在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吗？他们把学生的照片钉在了黄布上！”
江雨眠道：“当时是在布上，后来可能转移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苏祈安所有的希望。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跌坐在地。
“那怎么办？白忙活一场！这下我们要去哪里寻找新的锚点？”
纪寻听着两人的对话，脑子里却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
周围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唯独那个“钉”字，在他的脑海里被无限放大。
之前在书里看过的文字，此刻疯狂翻涌而上。
祭祀大阵。
阵眼。
少女。
明黄长裙。
还有……
黑色的长钉，活生生钉入眉心！
用血肉做笼，锁住阵法！
纪寻猛地抬头，“锚点不在布上。”
他嗓子发干，声音却异常笃定。
“在人身上！”
他几步冲到棺材边，指着里面那个安安静静躺着的女孩。
“书里写的，献祭阵眼的是个活人！”
没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纪寻已经探身进棺材，一把扯开了女孩胸前的衣襟。
嘶啦——
布帛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原本的衣服下，果然露出一抹刺眼的明黄。
而在那女孩惨白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纹路。
纪寻凑近一看，头皮都要炸开了。
那哪是什么花纹。
那是一张张扭曲、痛苦的学生的面孔！
下一秒，变故突生。
棺中的女孩猛地睁开双眼！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那是两个漆黑的深渊，看一眼都要把魂吸进去。
轰！
一股恐怖的气浪以棺材为中心爆开。
女孩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带起的风压像重锤一样，直接把离得最近的苏祈安掀飞出去七八米。
江雨眠反应极快，脚下一错，堪堪避开正面冲击。
纪寻就惨了，整个人被拍在身后的棺材板上，胸口闷得差点背过气去。
“吼——！”
女孩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身形一晃，带着残影扑了过来。
江雨眠手中木棍横扫而出，硬刚了上去。
苏祈安也爬了起来，骂了一句脏话，提着钢棍加入战团。
“铿！铿！铿！”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厂房里疯狂回响，炸得人耳膜生疼。
江雨眠和苏祈安手中的棍子，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一次次劈在女孩身上，却只能迸射出大片的火星。
那女孩的身体，坚硬得不像血肉之躯，更像是一块千锤百炼的钢精！
她的攻击大开大合，毫无章法，却带着一股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巨力。
每一次挥爪，都带起撕裂空气的恶风。
苏祈安一个不慎，被女孩的手臂扫中侧腰，整个人炮弹般横飞出去，重重砸在一排棺材上。
“噗——”
木屑纷飞中，他喷出一口血，脸色瞬间煞白。
“祈安！”
江雨眠厉喝一声，攻势陡然暴涨，试图将女孩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但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力量，在女孩面前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女孩完全无视了他的攻击，漆黑的眼洞死死锁定倒地的苏祈安，嘶吼着再次扑了过去！
那架势，分明是要先将最弱的那个撕成碎片！
纪寻躲在棺材后面，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大BOSS了。
也太强了吧！
这么打下去，全得交代在这里！
一定有弱点。
这种阵法产物，绝对有命门！
书里怎么说的？
钉入眉心……锁住血肉与灵魂……
纪寻脑中灵光一闪，像是一道雷劈开了混沌。
对了！
弱点不在身上，在眉心！
能破防的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而是长钉！
“江雨眠！”
纪寻从棺材后探出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眉心！弱点在眉心，要用钉子！”
激战中的江雨眠身形骤然一顿，木棍错开半寸，险些被女孩的利爪划破喉咙。
他侧身避开，声音却稳得可怕，“你去找枚棺材钉来。”
“好！”
厂房里这么多棺材，找枚棺材钉还不容易？
纪寻连滚带爬地扑向散落一地的棺材板，双手在粗糙的木头上疯狂摸索。
很快，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坚硬的金属。
找到了！
那是一枚半个手掌长的铁钉，锈迹斑斑，却透着股阴冷的煞气。
纪寻一把攥紧，悄无声息地退回阴影里，像只蛰伏的幼兽，死死盯着战局。
局势很不乐观。
哪怕找到了弱点，能不能近身还是两说。
那女孩根本不知疲倦，力大无穷，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空声。
苏祈安已经被掀翻好几次，手里的钢棍弯成了废铁，喘气声像破旧的风箱，听着都费劲。
江雨眠虽然身法灵活，但也渐渐显出颓势，身上多了好几处挂彩。
纪寻心跳如擂鼓，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蛰得眼睛生疼。
按照上一次梦境的时间线，常乐肚子上的花马上就要开了。
如果在梦里再死一次，现实中的常乐会怎么样？
植物人？脑死亡？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反观江雨眠和苏祈安，虽然狼狈，但眼底并没有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或许对他们这些老手来说，任务失败，大不了从头再来。
可纪寻不行。
他不想输，尤其是在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现在。
这个世界的规则，只能纯粹的物理对抗，胜负的关键，取决于力量的强弱。
那个女孩既然是最后的大BOSS，设定上肯定是最强的。
而他们三个人，所借用的身体，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丙。
尽管江雨眠说过，在这里，力量的强弱取决于精神力的大小。
但显然，以他们三个目前的精神力来看，还不足以打破这个世界设定的壁垒，战胜那个女孩。
硬破硬，是死路一条。
那么……
如果不按规则来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纪寻脑中轰然炸开。
既然这些人，都是梦境里设定的NPC，那他能上路人甲的身，为什么就不能上大BOSS的身？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大的。
念头刚落，纪寻已经闭上了眼。
意识从躯壳里剥离出来，化作一道虚影，趁着女孩正咆哮着扑向江雨眠的空档，一头狠狠撞了过去！
“纪寻，你干什么！”
“快出来！”
江雨眠的暴喝声仿佛隔着深海传来，有些失真。
纪寻根本没空理会。
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水泥搅拌机里。
这具身体内部充斥着暴虐、混乱和冰冷的杀意，像无数只黑手在拉扯他的意识，想要将他撕碎吞噬。
不愧是大BOSS的身体，掌控起来，比路人甲难上数万倍，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撼动。
女孩的攻势依旧狂暴。
江雨眠投鼠忌器，攻势瞬间迟疑，反倒被女孩一爪子拍在肩膀上，闷哼着倒退好几步。
“砰！”
苏祈安也被扫飞，重重砸在墙上，半天没爬起来。
“妈的……”纪寻在女孩的意识海里咬牙切齿。
这具身体的本能太强了，简直像是一台失控的坦克。他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把它们拧成一股绳，狠狠勒住那股疯狂乱窜的意识洪流。
给我……停下！
终于，女孩挥向江雨眠脸庞的利爪，在半空中诡异地卡顿了一下。
那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僵直。
成了！
“我控制住她了，你们快动手。”
纪寻借着女孩的声带，发出了一声怪异嘶哑的咆哮。
“你疯了？！”不远处的苏祈安捂着胸口爬起来，一脸见鬼的表情，“这样你也会死的！”
“没关系，我不怕。”
纪寻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飞速消磨，脑仁像是被针扎一样剧痛。
“……新人果然都是魔鬼，真他妈莽！”
苏祈安在这种关头，还不忘揶揄一句。
他以为江雨眠会比他更愤怒。
谁知，却听见那人冷静到冰点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纪寻，我要动手了，你自己找机会脱离。”
“明白！”
“不是……老大，你真要照他的话做？”苏祈安惊了，“万一……”
“已经这样了，只能如此。”
江雨眠脚尖一挑，将纪寻之前掉在地上的那枚棺材钉踢到半空，伸手稳稳接住。
“你掩护我。”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苏祈安骂了一声，拎着那根弯掉的钢棍，大吼着冲向女孩的侧面，吸引火力。
女孩本能地想要转身迎击，手臂刚抬起一半，却像是生锈的齿轮卡住了。
哪怕只有零点一秒。
但也足够了。
江雨眠的身影欺身而进，没有半点犹豫，手中那枚漆黑生锈的长钉，对准女孩惨白的眉心，狠狠扎了下去！
噗嗤——
那是金属刺破血肉、撞击骨骼的声音。
沉闷，却清晰。
长钉没柄而入。
剧痛袭来的瞬间，纪寻急忙想要抽身。
可这具濒死的躯壳却爆发出无穷的吸力，像一个黑洞，要将他的意识一同拖入毁灭。
纪寻动不了了！
他拼命挣扎，却感觉自己像陷在沼泽里，越陷越深，黑暗没顶而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股清冽而强悍的精神力蛮横地闯了进来。
那股力量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攥住他的后颈，狠狠往上一提！
轰！
纪寻眼前一花，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具路人甲的身体里。
是江雨眠救了他。
不远处，被长钉插入眉心的女孩，正在疯狂地扭曲、挣扎着，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那双纯黑的眼洞里，渗出黑色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液体。
咔嚓、咔嚓。
细密的碎裂声响起。
以眉心那枚黑钉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在她惨白的皮肤上飞速蔓延。
脸颊、脖颈、躯干、四肢……
“吼——”
女孩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整个身体轰然崩解，化作漫天黑色的粉尘，洋洋洒洒地飘落。
终于……结束了。
纪寻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堆黑灰，心脏还在狂跳，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遍全身。
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喘匀。
一阵风刮过。
衣领被人粗暴地一把揪起，紧接着，左脸传来剧痛。
“嘭！”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得纪寻脑瓜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向后仰倒，嘴里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捂着腮帮子，懵逼地抬起头。
江雨眠站在他面前，阴沉着脸，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燃烧着足以燎原的怒火。
“我……”纪寻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半边脸都麻了。
周围的世界开始剧烈震荡。
厂房的墙壁像融化的蜡油一样扭曲变形，林立的棺材化作斑驳的色块剥落。
所有的色彩都在飞速褪去，变淡，直至消失。
视野的尽头，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惨白，将三人的身影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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