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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川：“…………”
夏平：“…………”
他只感觉连在这么阴暗的地方，背后都一瞬间被冷汗湿透了，看了一眼，才看见掉在地上的是夏平的手机。
夏平面色也是一下子惨白得像纸：“对不起，都是我没放好！”
“我也是想帮忙……想一直打，也可能能打通吧……”
张俊川张张口，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像第一次体会到失语是什么感觉，他也想爆粗口，想骂人，可没时间让他再出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由远至近从他们身后响起。
那声音低低，细细，尾音越来越轻，像每一个字都吹在他脖子后面那块皮上的：“你们哪个班的？”
“知不知道……”
他从后颈到后背都一片凉意，但就像被捏住了后颈皮，又只能慢慢转回头去，看见一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后面，那女人有张灰灰白白的脸，说话时嘴唇往两边，扯起一条标准又笔直、笔直到僵硬的长缝，像在一个圆面上划了一刀，黑套裙，黑皮鞋：“学校不准带手机？”
他死定了，那是张俊川在那个瞬间唯一剩下的想法。
那一瞬间他脸色也开始发灰，甚至根本顾不上夏平了，拔腿就想跑，他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在这地方碰见这些东西会有什么下场，毕竟莫辰死得那么惨。
他会被怎么弄死？难不成就是这个女鬼会把他弄死？
他想跑，但是两股战战，万念俱灰就要跌倒，但眼看就在这个时候，女人却盯着他们看了看，在他彻底绝望之前吐出两个字：“——没收。”
张俊川：“啊？……啊？”
张俊川：“什么？”
他头往上一抬，脑子一下子卡壳了。
好像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确实这地方总归也是个学校，也是像其他学校一样规定了每天上课、下课时间的，既然这样，其他方面也跟普通学校一样，有相应的规则也不奇怪。
像这种全宿制学校确实不能带电子产品进校，他以前上学的地方在这方面管得更严。
他下意识看夏平，发现夏平还在看那个女人，听到这儿，还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但偷瞥女人灰灰白白的瞳孔，也不敢回绝，只能战战兢兢拿着手机往她手里一塞，只碰了一下就像触电了一样，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女人把手机拿在手里，灰灰白白的眼珠又盯了他们最后一眼：“下次再犯关禁闭！”
“不听话的统统关禁闭！”
她脚下的老式皮鞋好像还打了铁掌，动一下就随着动作，啪嗒，啪嗒。
说完这一句，才慢慢扭头啪嗒啪嗒走了。
张俊川就这样好一段时间还是不敢动，直到那东西彻底消失，才发现自己头上是汗，身上也全是汗，被那场变故惊得像从水里捞出来。
虽然看她走远还是惊魂未定，心里清楚得很：虽然侥幸没事，可这地方不能再待了，而且还得去把这件事快点跟尹长信他们说说，赶紧手脚并用爬起来。
结果爬起来，才发现他们不顾方向乱跑，现在是跑到了一个陌生逼仄的楼道，通体雪白的胶漆墙面，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发黄的白炽灯一摇，夏平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他只能出声：“跑哪去了，别乱动，赶紧回去。”
左右找了一圈，发现夏平站在走廊边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还莫名其妙怎么了。
结果发现夏平在看墙角立着的什么东西，他一打量，好像是个又旧又沉的公用电话，应该是住宿的学生平时用来跟家里联系的，显然使用了不少年头，方形的公共电话，绿色壳子跟按键上的数字都有一部分褪色了，露出黑乎乎醒目的铁锈。
张俊川又惊又疑：“你干什么？别跟我说你还没打够。”
却见夏平没吭声，好像真因为手机被收走还有点不甘心，犹豫了一下，走近去碰了碰铁锈斑斑的听筒，他立刻就道：“没时间了，这破东西能用就怪了。”
但夏平没听，他还很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就试试。”
“我们的手机是从外面带来的，所以拨不出去，那换成原来这里就有的东西呢？”
他还给张俊川分析起来了：“这个地方现在看着是不对劲，可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三中，地点是固定没变的，说不准只要能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在这儿，就能来找我们了……”
“那也别乱动，说了不让乱碰这儿的东西！”
“没事的，同学录也没说不许打电话，不然一开始我们就都出事了。”
张俊川就咂了咂舌，道理是这个道理，所以夏平一开始用手机，他也没说什么，可现在哪有浪费时间的功夫，他张口要说话，只是还记得不能对这些特殊NPC太强硬，只能又先把嘴闭上了。
等夏平试了试，才问：“能打通？”
看夏平表情他就知道不可能，心想这下总闹完了吧，偏偏夏平还捏着话筒不愿意放手：“要不你再试试？”
他立刻就在心里骂了句有完没完，但夏平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坚持，他又不知道怎么回绝，再三想想，就打个电话应该是没事：“那说好，试这一次就回去，别废话。”
夏平赶紧眼巴巴点点头。
他其实胆子跟其他人比起来还是更大的，跟几个发小兄弟都是从小这家闯祸、那家惹事的惯犯了，按兄弟伙的说法是：“算个人物”，这时候就啧了一声，走上前抓过听筒。
随手按了几个熟悉的数，往耳边一放，果然只有没人接的嘟嘟声：“你看，不行就是不行。”
夏平面露失望，他捕捉夏平的神态变化，如释重负，随手就要把电话挂了，但就在挂断的前一秒，嘟嘟声忽然一停，变成长长一声——
然后话筒对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谁啊？”
那个声音在话筒里有点模糊失真，但还是特别熟悉，让他不由自主愣了一下：“你、你谁？？”
这次电话，居然接通了。
听到他一问，对面也好像一下子急了：“川子？——死兔崽子皮痒了，正子说让你去给他家小孩送点东西，怎么这么晚不着家，电话也不打，家里找你都翻天了。”
“你这、你这是个什么号码，怎么用这个往家打？”
张俊川是愣了，彻底愣了，下意识往听筒上扑想听仔细点，这个时候他也注意不到别的什么动静了，身后好像有走来走去的细音，但只是一两秒，就恢复无声，人到了这种时候，只以为是心烦意乱的错觉。
如果不是错觉，那就是，那种声音好像在他身后响起，又在他身后停下了。
然后就耐心地保持不动。
在那个细微的声音里，他怔了怔，以为又是什么NPC，但慢慢回头一看，才发现不是，不知何时他跟夏平身后站满了“人”。
低着头、统一身高、别着统一学生证、穿着统一校服的“人”。
既然穿着校服，应该是……这里的“学生”。
他愣了，一开始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干什么，然后才明白过来，哦，对了，这里是学校，所以才有供学生使用的公用电话。
可公用电话只有一台，等着打电话的人却不止一个，到那种时候，学生们会做什么？
没错，他们就会……“排队”。
也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同学录里的“排队”，是这个意思。
他低下头，第一次在抓着的听筒内侧看见了干透的血迹，然后慢慢扭头，直视他身边的夏平：“你是故意的，是吧。”
夏平脸上依旧是那种胆胆怯怯，不明白的表情，“什么？”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变成了一种面无表情：“我哪知道会这样啊？”
他的脸上是平平的，语气却是无辜的，形成一种扭曲的吊诡，张俊川闻若未闻，想起了林绿那句，这些藏在他们人类之中的特殊NPC一开始应该是无意识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就像被植入一个冒冒失失、不断出错、出纰漏的程序，照着这个程序自动往下走，而不是故意对他们不利。
起码……当时不会。
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那个时间，那隐藏起来的本质，终于露了出来。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跟正子搞过多少次惊险冒险，但这一次，是第一次有了不能平安回家的感觉。
同学录上出现的东西是不能靠近、不能接受的，而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正把那个听筒握得那么紧，身后就是排成长队的灰灰白白的“学生堆”。
他一秒也忍不了了，下一个瞬间，扔下听筒拼命往外跑。
但愿还不晚地……拼命往外跑。
五分钟后，他再次被人发现。
那时候是在二楼一台半新不旧的公用电话旁边，低着头，双眼耷拉，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低头的角度异常扭曲，整个人都弯成一个扭曲僵硬的姿势，完全不是活人能摆出来的程度，这种程度，不用试脉搏也知道完全没任何希望了。
林绿给他合上眼，又顺着他身上摸下去，应该出事到现在还没过去太久，肌骨还是柔软的，只是人类的身体折曲到这个地步，不仅仅是颈骨，似乎连背部的一部分骨头都折断了：“……”
夏平像惊弓之鸟一样缩在阴影角落里，瑟瑟发抖，一看见他们就脸色苍白，连滚带爬地往上扑：“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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