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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魇
慕昭并没有同往,她在宴席上没有什么收获,所有人似乎都心怀鬼胎,让她琢磨不透。
她从席间起身,一个人走到水榭背靠的湖水左岸,岸边微风乍起,中原的深冬让她不住打了个冷颤。
周遭有许多细小乱石,她乱抓了一把,一个一个地投到湖水中,平静的湖水因此泛起涟漪。
“众家眷都前去月下赏花了,王妃何故独立于此?” 慕昭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她的声音温婉动听。
慕昭扭身向后看去,见裴娪正端庄的站在她背后,微笑道:“裴娪姐姐不也在此吗?”她顿了顿,又说:“裴娪姐姐,你也叫我阿昭便好了。”
裴娪怔了怔,却还是垂眸,面露浅淡笑意,“王妃说笑了,此为僭越之事,裴娪不敢。”
慕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看向裴娪的眉间,总觉得有一种忧愁,再细看去,却已消散了。
裴娪望向慕昭手中的碎石,眼波流转,唇角勾起,“王妃会打水漂吗?”
骤然来的风让裴娪的衣袂翻飞,月华落在她的头顶处,熠熠生辉,慕昭看着她,眼底露出疑惑,“打水漂?”
“就像这样。”裴娪说着,从她手中挑了一块最扁的鹅卵石,手腕只是轻轻一震,石头瞬间飞出,沿着水面进出数次,最终击打在了湖对岸的假山处,击落了些许灰尘。
“裴娪姐姐竟然还会这些!真厉害。”慕昭眼底落了惊喜,声音欢快,忽觉裴娪温婉端庄的脸上竟多了些侠女风气。
裴娪被慕昭突然而来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眸低声说道:“王妃谬赞,这些都是解闷的玩意。”
慕昭笑得眉眼弯弯,“我在苗疆也曾听兄长说起一些中原有趣的事情,不过总是亲眼看见才更觉得有意思。”
裴娪听了也只是温婉的笑着点头,那世间再多的风月也似乎与她无关,而刚才的侠女之气在瞬间也被隐匿了起来。
直到又一阵风起,对岸的假山处有莹莹光点吸引了两人注意,“那是什么?”
光点呈浅淡的幽蓝,在月辉下闪烁着,慕昭对这光点忽然有一种熟悉感,可是又带着些许恐惧。
等两人走近了,慕昭才终于确定,这幽蓝色地来源,是......苗疆闪蝶的鳞粉。
闪蝶鳞粉在吸收月辉之后才会隐约显形,普通的水迹根本冲刷不掉。
想来,应是刚刚裴娪用鹅卵石击落了假山的灰尘,才让这些鳞粉能够露出来,吸收月辉,得以闪烁。
可苗疆闪蝶极难捕捉,行动如瞬。
在苗疆之内能毫不费力地捕捉闪蝶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兄长。
慕昭蹙眉,呼吸变得有些紧促。
往日里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兄长的痕迹时,慕昭总觉得庆幸,她偶尔会幻想有一天苗疆来信说兄长已返回苗疆,切勿担心。
可真有线索出现在眼前,一切又变得不真实了,因为眼前的事情只能说明,兄长真真切切的来到了这里,并且了无踪迹......
四下无他人,慕昭驱动了罐中蛊虫,收集了假山岩石上的鳞粉,将它们小心地存放在身侧银罐的底部夹层中。
待一切收好,慕昭神色有些凝重地面向裴娪,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愁绪,“裴娪姐姐,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来过这里,好吗?”
裴娪心中已然被眼前的事物惊到了,又看着慕昭带了请求的双眸,她不动声色地缓了缓神,垂眸认真地点了点头,“王妃大可放心,今日之事,裴娪绝不透露半分。”
宴席在此刻算是散了大半,不过是剩下几位大臣不住地寒暄着,直到月明星稀,才相互吵嚷着散去......
*
翌日,慕昭醒来时,窗外又落了雪。
一只傀儡闪蝶落在窗户上,扇动着翅膀,是兄长的手笔。
这种傀儡机关蝶要比那些傀儡鸟精细数十倍。
闪蝶背后是那张熟悉的脸,“阿昭。”是兄长在叫她。
可她的嗓子干哑着,张了张嘴似乎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阿昭,怎么不说话?”兄长又问她。
慕昭额头渗了细密的汗珠,“阿兄。”
“阿昭,我走了。”
“不要走......阿兄!”随着一声惊呼,慕昭倏地睁开了双眸,一双杏眸里掺了恐惧和想念。
是梦魇......
*
江聿栖却在门外止了脚步,虽早就听闻苗疆有一位少主和一位公主,两人相交甚好。
不过,慕昭许多日来,却并未主动提及她的兄长,她平时欢快的眼底偶尔在喂蛊虫时会露出沉思之色,似乎在思念什么。
他不敢妄加猜测,也只是悄悄沉思了片刻,便抬脚迈入房中。
“阿昭,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江聿栖走向床边,俯下身子。
刚从梦中醒来的慕昭脸颊有些潮红,额角渗出的汗珠晶莹,眼神有些朦胧,却还是说道:“没......没有。”
江聿栖轻叹,伸手贴上她的额头,不算烫,但也应是昨夜的风吹伤了身体,染了些风寒。
他为她掖了掖被角,拂去她额角的汗珠,轻声道:“你今日好好休息。”
然后转身缓步走到屋中桌前坐下,拎起桌上的玉瓷茶壶,将茶水倒入杯中,缓缓啜饮。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寒风阵阵,江聿栖大病初愈,他有些受不住地闷咳了几声。
垂眸喘息间,眼神掠过了桌上那只轻巧的银罐。
自昨夜归来,慕昭就不断摸索着她的银罐,纵然蛊虫是她的宝贝,可也只是每日随身携带,并未如此呵护。
此刻,那银罐就在面前不远处,幽静神秘,不躲不藏。
良久,江聿栖放下手中瓷杯,望向藏在被子里的慕昭,“阿昭,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慕昭藏在被子下的手缓缓捏紧,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去接江聿栖投来的目光。
反而翻了个身,朝里侧躺着,咬了咬唇,轻声嘟囔:“唔,这个,你,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
江聿栖被她这一系列举动惹得哑然失笑,“阿昭,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江聿栖也想骗骗自己,只要慕昭有个合适的理由,自己也便会心甘情愿地被她糊弄过去。
可这样拙劣的演技,让他实在无法自我说服......
“我,我没有说谎啊。”
“难道是阿昭的蛊虫替你藏了秘密?”江聿栖佯装伸手去碰。
“啊,别碰。”
慕昭顿时从被子中抽离,只穿了一身亵衣,向江聿栖扑去,试图按住他的手,却反被他率先握住,拉到了自己怀里,垂眸含笑看着慕昭,“看来我猜的不错。”
慕昭的手按到他的心跳处,心跳沉稳,但并不强劲。
她抬眸向他看去,脸颊的潮红尚未褪去,耳尖的绯红愈加明显,“你,你故意的!”
江聿栖伸了另一只手,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的红晕,“所以,阿昭要不要向我坦白呢?”
闻声,慕昭眉间轻蹙起来,杏眸微垂,眼眸微动。
她沉思良久,轻抿了抿唇,眼前人待自己的好,她自是也心知肚明了,或许,此时将此事相告,也不失为一种抉择......
想到此,她才微微抬眼,眼神蒙了一层深雾,“我......在找阿兄,他失踪了。”
江聿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眼睑下垂长的睫毛,神色微凛,“在何时何地?”
“几个月前,就在洛京。”
“可找到了什么线索?”
慕昭轻轻点了头,她的目光落在银罐上,而后眼神一沉,抬手驱动了银罐中的蛊虫。
将那被藏好的零星鳞粉引入了手心,她轻声开口道:“这是苗疆闪蝶的鳞粉,我昨晚在水榭后的假山处发现的。”
青天白日,鳞粉未曾吸收月华,在这阴沉的屋室中显得平平无奇。
江聿栖看向那些平凡的粉尘,蹙了双眉,“如何能确定是你兄长所为?”
“苗疆闪蝶稀少,极难捕捉。而他最善用机关术诱捕,疆域之内,能捕捉到这些闪蝶的,只有阿兄。”
那些掌中的鳞粉似乎变得格外珍贵,江聿栖垂眸看了片刻,抬眸对上慕昭有些惆怅的目光,“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帮你。”
慕昭怔了怔,“你不怨我吗?”
“怨你什么?”
她又支支吾吾地开口,“怨我没有早点告诉你关于阿兄的事。”
江聿栖却轻笑,眉间骤然舒展,眼神温柔,“为何要怨你?你有你的想法,这自然是好事,至少你已经知道,不能轻信所有人。”
慕昭望着他的眸子,忽然眼底有了些酸涩,“谢谢你。”
言语中,他的心跳似乎更有力了些。
江聿栖揉了揉她的脑袋,修白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似一阵柔和的微风吹过。
慕昭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对了。昨晚,你跟那个裴诤将军为什么看起来不相熟呢?他不是下午才来找过你吗?”
江聿栖抚顺她鬓间的发丝,开口道:“他其实,是一位故友。只是,太多东西不能展露在表面,这一点阿昭应该已经懂了吧。”
慕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了。”
沉默良久,江聿栖缓缓开口,“也并非全不能说,阿昭可还记得我们锦州一行?”
慕昭又点了点头。
“那日,除了那账本,我还在萦川发现了些锈铁,只是那些锈铁的来源和目的尚不明确,我怕此事牵扯甚深。所以,在此事查明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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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提到的的苗疆闪蝶化用了‘蓝闪蝶’,属蛱蝶科闪蝶属,主要分布于南美洲,学名来自希腊词“Mor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