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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赵子恒抿了口香气氤氲的桂花酒,舒坦地喟叹一声,不多时眉眼挂上笑颜,问伤口崩裂的杀手,
“怎么耽搁那么久?”
长风心情差到极点,压根不想取得信任的鬼话了。说话也冲了点。
“赵大人何必明知故问,特意引我到百花楼瞧人嫖妓吗?您压根不用安排这一出,她的风流早就传遍祁朝上上下下,谁还会不知道。”
赵子恒鲜少看他情绪那么失控的时候,这段时间的敲打终于见了成效。
“怕你还存有幻想,知道这些就好,今天你可以回林府了。”
醇香的桂花酒漾在琉璃盏内,饮下去让人心神舒畅。
滋味和当年比还是差了几分,如果能回去,真想趁着人无权无势的时候直接虏走。哪还会有现在这些事。
麻烦。
冷寒的手一掌拍裂了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桌,语调没有起伏,“听说百花楼第一美人有了归属,赵大人猜猜谁替他赎了身?”
赵子恒深深蹙起眉,立刻起身,看都不看那桌子一眼,“林秋白她敢!”
顿时酒也不香了,长风冷眼看着人,等待下一步差使。
贵公子愤恨,压根没想象中那般能忍。把酒坛摔碎得只剩齑粉。
“我且告诉你,我压根不会在乎官场上这些俗事,如果她想要权力,我会配合她,但前提是她不要欺人太甚。”
愤怒会冲昏人的头脑,袒露最真实的想法。看来不用等到家主继任那天了,赵子恒值得她利用。
完成任务的长风态度冷淡,“百花楼被毁,坊间都传我是赵大人的下属,如果有需要,我替您走一趟,为您完成想做的任何事。”
“呵,想诱使我做些出格的事?”赵子恒扔下些银票,当他的医药费。最后凉凉开口,“在秋白见到那人后,把苏丹杀了。拿着我的腰牌不用担心后续大理寺排查。”
长风数了数银票,请他动手还这个价。从前和现在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但他没什么感觉。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放心。”
至于林秋白要见什么人,到时候就知晓了。
*
富春江旁一个简朴的面摊,摆了两碗阳春面。翠绿的葱花浅浅地点缀其上。
味道还算不错。
黑衣束发的杀手将银票推向对面,简短说了几句。
一排刀刃在桌上摆开,供他挑选。
冷白的手略过这些精美的凶器,选了把最次的刃。
对面交易之人有些惊讶,“江湖上都传你非死即伤,现在看来你确实中了剧毒,疗愈痛苦非常人能忍,选个利一点的刃也好……”
杀手拿着那闪着光的指尖刃,眼眸没什么温度,“有个人败家,没钱了。”
对面之人显然震惊了,站起来引人注目后又坐下。
声音却难掩兴奋,“这些刀当我送你了,告诉我你近况呗,风哥。”
听他这话是遇到什么人了,谁不想知道活阎王“风”是死是活,是胖是瘦啊。恐怕一条消息够买百十把名刀了。
“没什么。”
杀手只拿了指尖刃,留下半碗面晃着澄亮的油汤。
没多说,但是表情不对劲。
“那就是有什么了…”卖刀客喃喃。
真好奇大名鼎鼎的“风”会找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冷漠的人,也会被家之一字困住,真稀奇。
江湖中人重情也薄情,畅快淋漓的爱一场的不少,但没有谁会把“风”朝那边想。
听说药圣那老头为他医治,何不乔装一番去问问呢。
卖刀客几息后就有了想法。在面摊上把面吃完后高喊,“小二结账。”
*
百花楼雅间。
杨青等一众死士被压跪在地,嘴里缠着布条防止自缢。林秋白依旧没个正经的坐姿,抿口热茶,第一美人伴在她一旁。
“王蒙派你们来真是不明智,光明正大动手是为蠢,围殴一人却一败涂地,是为无能。”
“又蠢又无能,杀了也不足为惜。若是许远书亲自来百花楼见我,我就放了你们。”
杨青屈辱地呜呜着,布条被苏丹拿下后,他破口大骂,“许大人洁身自好,哪会如你这般,先前约你正经酒楼相见,是你亲自拒了邀约。真有骨气就别在罚俸后着急!”
说了长串后,杨青愤愤地朝地上吐了口血唾沫。
极为不屑。
林秋白虽气却并不显露,反而苏丹直接把杨青的嘴堵起来了,
苏丹利落地骂道,“嘴巴还不干净,真是蠢透了。”
美人这一面有些粗犷,和往日娇柔的模样有些不同,林秋白只当他这些日子得到了自由,高兴所致。
一抬手美人变了脸色立刻靠在她身边,像捋顺了毛的猫,依旧娇柔。
而下一瞬,雅间外传来通传的消息,没说是谁。门被拉开,陆出门内门外的光景。苏丹称职地越靠越紧,趁着便利把玩着林秋白的发丝,盯着她雪白的耳垂发愣。
她终于是等到了自己要见的人。热茶沏好,苏丹为他们上好。
午后至深夜,不时有文书翻页落章的声音,以及明枪暗箭的拉扯谈判声。
十分的枯燥无味。
没什么好玩的。苏丹托着腮出神望着林秋白专注的侧脸。等狼毫蘸的墨不足了,他注水打着哈欠研墨。
黑色的墨水越磨越多。
一年近半百的声音起身,“就到这里吧,你知道我是支持许远书的,不过今夜后,你要是想争,本首辅也不反对。”
林秋白目的达成,忍不住笑颜,那至高之位仿佛已经在和她招手。她起身行了端正的士礼,“谢先生如此风流,年岁有加仍保留着吃花酒的习惯,小辈才能在这里邀约到您。”
瞧她得意的样子,都开始明着嘲讽他了。
首辅江思远亦是世家之人,纵有惜才之意,也看不得政敌得意,吹胡子瞪眼敲打她,“你啊你,还真是签了字后就翻脸不认人。”
“资历上,你终究比他差几年。虽然我同意了,结果终究不会改变,想登阁拜相,难。”
林秋白笑出颗略钝的犬牙,若是说难,她还是女扮男装进的官场呢,还不是以状元之身入仕,出现在祁朝最有权势的人面前。
“江首辅留下吃顿饭吗?我请客。”
苏丹抿起嘴,虽然枯燥结束了,但光明正大蹭她的机会也没了。反正没人在意他,就当个花瓶,最后还黏着她的腰不放手。
“哎呦可别,你爱点的菜色像撒了半斤糖,吃了牙都得疼三天。”或许是真心被她的请客吓到了,江思远把杨青他们带走后就急忙退出了厢房。
什么叫像撒了半斤糖,实际上就是撒了那么多。
祁朝的待客之道是主人家还得亲眼看着人上马车,林秋白跟着走出几步,久坐让她腰酸背痛,出来一趟后人都松快了。
苏丹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角,林秋白靠近听他讲了什么。
顺着他的指尖,她看向了一个怎么都不会踏入百花楼的人,许远书。据说他对脂粉过敏,闻到就会犯恶心。
现在看人风度翩翩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异样,依旧那副空中冷月的光辉形象,看来这个传闻也是假的。
她当然记得,他请了杀手,几乎把她置于死地,还得亏她命大捡回条命。虽然她忘记了杀手模样,但罪魁祸首的仇,她一定要报。
他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林秋白几步上前挡住了人的去路,却横遭杨青的一柄横刀架在脖子上。
“蠢材你干什么,首辅看着这里呢。”苏丹立马将林秋白向后拽入怀中。
“休要靠近许大人半步。”
不知哪方先冷笑了声。侍从典军俱拔了剑,保守派与革新派党争已然到了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林秋白暗道不好,她可不想自己砸了那么多钱财,随即约到了首辅盖了几页纸还要被政敌截胡。
汗珠滚落在脚边,但许远书司掌刑部与禁军,谁敢和他拼火力。
今朝死在这里,他顶多落个贬官的下场,毕竟他与皇帝还是表兄弟呢。
她可是真真切切地没命了。
“都停手,看在本首辅的份上不要见血好不好?”江思远擦了擦汗,从车厢上下来劝和。
“可别只劝我呀,您瞧瞧咱们许大人,连步子都没挪过半分,恨不得把我捅个对穿。”
可恶的老头,这时侯还偏向许远书那里,他倒是让杨青收刀啊,只呵斥她的典军干什么。
对向之人淡淡的,没让他的人退半步。反而向前压迫着她。
她知道,如果政敌强大之前可以被杀死,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果然,温润如玉的公子只看着她说一句,“动手。”
林秋白拉住苏丹的手向后退,“至于么至于么,不就吞了你在江南的势力,打了你的师爷,让你来百花楼吗?”
真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个小气的人,她只是想当首辅而已,连这点小利都要和她争。
向有遮掩物的地方退去时,典军挡在前面,手中红缨枪已然断成两截,胸膛刺入利器挂了彩。
林秋白瞳孔骤缩,“够了,过分了!”
偏偏深夜没有行人,周边不是她的人,就是许远书的人。连当证人的资格都没有,江思远虽不愿他们撕破脸,但真要杀了她,三堂会审时定会包庇许远书。
她不过二十二岁,到底阅历太浅。不知道原来这高处,也是这般炼狱模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眼睛一闭,泪水两滴迅速从眼角滑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寒刃自天上椎下,插在两波水火不容的势力正中。
如蜻蜓点水,止住晃荡不已的波涛。
黑衣黑发红发带的人一直在顶层冷眼看着他们。
如果说深夜是个党争政变的好时候,那么也绝对适合杀手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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