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情

　　从澜苑回到皇朝，仿佛从一个与世隔绝的堡垒，重新踏入了喧嚣的尘世。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沈聿那句“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不像承诺，更像一道烙印，烫在我的命运轨迹上。

　　皇朝依旧夜夜笙歌，但我能感觉到那些投向我的目光里，多了更复杂的东西。敬畏，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巴结。沈聿为了我与他父亲对峙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这个圈子的特定层面悄然流传。我现在不仅是皇朝的老板，更是被沈家太子爷公开“罩着”的女人。这个身份，比任何头衔都更具威慑力，也更危险。

　　沈聿来皇朝的频率恢复了，甚至比以前更高。他不再总是坐在卡座里，有时会直接上到顶楼我的办公室。他不做什么，可能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处理文件，或者站在那面单向玻璃窗前，看着楼下，沉默地抽着烟。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迫。我无法忽视他，只能尽量保持常态，该做什么做什么，但神经始终是紧绷的。他偶尔会突然问起某个场子里的细节，或者某个员工的背景，问题刁钻，让我心惊，仿佛他无时无刻不在考验我的能力和忠诚。

　　期间，陈璐又来过一次，但气势明显弱了很多。她没再放什么狠话，只是用那种淬了毒的眼神狠狠剜了我几眼，便带着她那帮小姐妹离开了。我知道，沈聿的“处理”见效了。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轻松，反而像头上悬着一把更锋利的剑——沈聿的庇护，代价只会更加高昂。

　　一天晚上，场子里来了几个生面孔，东南沿海那边的口音，派头很大，点名要最好的包间和最漂亮的姑娘。阿强看他们来者不善，特意上来请示我。

　　我下去看了一眼。那几个男人大约四十岁上下，穿着暴发户气质十足的名牌，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眼神浑浊，带着一种长期浸淫在灰色地带的戾气。他们点的酒水都是最贵的，但对陪酒的姑娘动手动脚，十分粗鲁。

　　“几位老板，玩得还尽兴吗？”我挂着职业笑容走进去，“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其中一个剃着板寸、脸上有道疤的男人，眯着眼打量我，目光淫邪地在我的胸口和腿上流转：“哟，这位就是丽老板？早就听说皇朝的老板娘是个尤物，今天一见，果然……嘿嘿。”他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老板说笑了。几位玩好，我就不打扰了。”

　　我转身想走，那刀疤脸却突然伸手拦住我：“哎，别急着走啊丽老板！坐下陪哥几个喝一杯！价钱好说！”他说着，竟然想用手来搂我的腰。

　　我侧身避开，眼神冷了下来：“对不起，我不陪酒。”

　　“妈的！给脸不要脸！”刀疤脸似乎觉得丢了面子，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个开窑子的，装什么清高！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陪酒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阿强带着几个保安想进来，被我用手势制止了。这种场合，硬碰硬吃亏的是我们。

　　我正想着如何周旋，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沈聿站在门口，身后只跟着一个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的随从。他好像只是路过，目光淡淡地扫过包间里的情形，最后落在我和那个刀疤脸身上。

　　“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

　　那刀疤脸显然不认识沈聿，但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慑住了，气势矮了半截，但还是强撑着说：“你谁啊？少管闲事！”

　　沈聿没理他，看向我：“找你？”

　　“一点小误会。”我尽量平静地说。

　　沈聿点了点头，然后对那个刀疤脸说：“她是我的女人。你有意见？”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颗炸弹，在包间里炸开。那几个沿海来的男人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或许不认识沈聿，但“沈爷”的名头，在这个圈子里如雷贯耳。

　　刀疤脸的脸一下子白了，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原……原来是沈爷的女人……小弟有眼无珠！冒犯了！冒犯了！”他一边说，一边对着沈聿和我连连鞠躬，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沈聿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对我说了句“处理完上来”，便转身离开了。

　　那几个人如蒙大赦，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结账走人了，连头都不敢回。

　　包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几个惊魂未定的姑娘。我让阿强安抚她们，然后走上了顶楼。

　　沈聿坐在我的办公椅上，手里把玩着我桌上的一支钢笔。

　　“这种货色，以后直接扔出去。”他头也不抬地说。

　　“开门做生意，不好轻易得罪客人。”我说。

　　“得罪？”沈聿放下钢笔，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我，“韩冰，你要习惯。从现在起，只有别人怕得罪你，没有你怕得罪别人。我的名字，就是规矩。”

　　他的话霸道而专横，却陈述了一个冰冷的事实。依附于他，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特权”，但也彻底失去了自主选择的权利。

　　“谢谢沈爷。”我低声道。

　　沈聿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眼神深邃难测。

　　“谢？”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拿什么谢？”

　　他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办公室的光线昏暗，窗外是城市的霓虹。他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嘴唇。这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比在澜苑时更加直接和迫切。

　　我没有反抗。我知道反抗是徒劳的。甚至，在一种自暴自弃的麻木中，我开始尝试着回应。我的回应似乎取悦了他，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激烈，一只手探进我的衣服下摆，抚上我腰间的皮肤，另一只手则开始解我衬衫的纽扣。

　　办公桌上的文件被扫落在地。他把我抱起来，放在冰冷的桌面上。身体的撞击和心灵的麻木交织在一起，我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灯影，感觉自己正在不断下坠，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从那以后，沈聿在我办公室留宿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是在深夜场子打烊后，有时甚至是在白天。他似乎很享受在这种充满工作气息的地方占有我，带着一种征服和玷污的双重快感。而我，从最初的屈辱和抗拒，到后来的麻木接受，甚至……开始可耻地习惯了他的触碰，他的气息，他带来的那种毁灭般的快感。

　　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在处理场子事务时，我变得更加铁腕和冷酷。一个陪酒小姐因为偷偷吸毒被我发现，我直接让人把她扔了出去，断绝了她所有的后路，没有一丝怜悯。一个新来的侍应生因为手脚不干净，我不仅开除了他，还让人打断了他一只手，作为警告。我的手段越来越狠厉，皇朝的规矩也越来越森严，员工们见到我，如同见到鬼魅。

　　我知道，我在被沈聿同化。或者说，我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对抗内心日益加剧的恐慌和迷失。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彻底沦为他豢养的金丝雀，失去最后一点自我。

　　一天下午，沈聿难得没有来皇朝。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开车去了林薇之前住过的那个公寓。

　　公寓已经空了，打扫得很干净，仿佛从未有人住过。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女孩的绝望和眼泪，而现在，只剩下虚无。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着自已的生活和悲喜。而我呢？我拥有皇朝，拥有令人畏惧的“地位”，却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漂浮在这个城市的边缘。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沈聿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跟踪我？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随便看看。”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沈聿走进来，环顾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公寓，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怀旧？”他嗤笑，“韩冰，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这种地方，配不上你。”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啊，我现在是沈聿的女人，理应住在澜苑那样的地方，而不是这种“配不上”我的贫民窟。

　　“走吧。”沈聿不再多看，转身向外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挺拔而冷漠的背影。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可能永远也逃不出这个男人织就的网了。

　　而更可怕的是，我似乎……已经开始习惯网里的生活。

　　回到皇朝，夜幕已经降临。场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我站在顶楼的玻璃窗前，看着下面舞池里扭动的人群，看着沈聿坐在他那专属的卡座里，被众人环绕，如同君王。

　　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带来短暂的灼热。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我点开，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在一个灯光暧昧的房间里，沈聿半躺在沙发上，一个穿着性感、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孩正俯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姿态亲昵。

　　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他今晚的新宠。你以为你是谁？”

　　发送者的号码，被隐藏了。

　　我的手指瞬间冰凉，酒杯差点脱手。

　　但下一秒，一种奇怪的冷静笼罩了我。我删掉了照片和信息，将手机扔回桌上。

　　我以为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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