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医生，我想活着

　　住回自己家的头几天，闻尥确实感到了些许不适。空旷的屋子，寂静的环境，与医院里虽嘈杂却充满人气的氛围截然不同。

　　复健成了他每天最重要的功课。没有了任言时在一旁的实时指导和鼓励，过程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和艰难。在一次尝试单腿站立平衡时，他险些摔倒，烦躁地一拳捶在墙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闻尥皱着眉，跛着脚去开门。门外站着任言时，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浅灰色毛衣和休闲裤，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像是刚下班。

　　“任医生？”闻尥有些意外。

　　任言时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袋子：“顺路过来看看你。复健做得怎么样？”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到闻尥刚才捶墙的手上，微微泛红的骨节让他眼神暗了暗，但什么都没问。

　　“就那样。”闻尥侧身让他进来。

　　任言时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把保温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他从医院食堂打包的营养餐。“以后晚餐我可以顺便帮你带一份，医院的营养师配的，对你恢复有好处。”

　　闻尥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那种在医院里熟悉的、被妥善照顾的感觉又回来了。他靠在玄关的墙上，突然开口，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任性的语气：

　　“任言时。”

　　“嗯？”任言时转过身。

　　闻尥看着他，眼神执拗，一字一句地宣布：“你不再是我的主治医师了。”

　　任言时微微一怔。

　　下一秒，闻尥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继续说道：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私人医生。”

　　空气安静了一瞬。

　　任言时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已经出院，却试图用这种幼稚又直接的方式，将他重新拉回自己的世界里，绑在自己身边。他眼底缓缓漾开一丝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深，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却又带着纵容的轻叹。

　　“闻先生，”他走上前，停在闻尥面前，声音温和而清晰，“私人医生的职责范围，包括哪些？”

　　闻尥被他问得耳根发热，却强撑着与他对视，理直气壮地列举：“监督复健、搭配营养餐、随叫随到……”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还有，陪我。”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准确地搔刮在任言时的心尖上。

　　“我…我可以单独给你发工资的！！！”

　　他看了闻尥几秒，终于忍不住伸手，像在医院花园里那样，轻轻揉了揉他细软的发顶。

　　“我可以认为你是想包养我吗？”闻尥刷地红了，

　　任言时勾唇笑了笑。

　　“好。”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他目光温柔地看着闻尥微微泛红的耳尖，郑重应允：

　　“如您所愿，闻先生。”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私人医生。”

　　————

　　闻尥没料到任言时答应得这么干脆，耳根那点热意瞬间蔓延到了脖颈。他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转身想往客厅走，却因为动作太急，受伤的腿猛地一软。

　　任言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腰，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他。距离瞬间拉近，闻尥几乎能数清他垂下的睫毛。

　　“私人医生的第一条提醒，”任言时的声音带着笑意响在头顶，“动作慢一点。”

　　闻尥有些狼狈地站稳，推开他，嘟囔：“……知道了。”

　　任言时也不在意，自然地跟在他身后走到客厅，打开保温袋，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好。三菜一汤，精致又营养，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坐下吃饭。”任言时示意。

　　闻尥看着他在自己家里反客为主，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忍不住问：“你吃过了？”

　　“还没。”任言时摆好筷子，“不介意我一起吃吧？我带了两人份。”

　　闻尥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忽然就被抚平了。他坐下来，拿起筷子，状似无意地问：“你下班不回家，跑来我这里，你女朋友不会有意见？”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太刻意，太蠢，而且医院那次他就问过了，太踏马傻了。

　　任言时正给他盛汤，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然后慢慢把汤碗放在他面前。

　　“首先，”他坐下，拿起自己的筷子，“我没有女朋友。”

　　闻尥夹菜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其次，”任言时看着他，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作为你的‘私人医生’，下班时间优先满足雇主的需求，不是理所应当吗？”

　　这声“雇主”被他叫得莫名缱绻。闻尥低头喝汤，含糊地“哦”了一声，感觉脸颊有点烫。

　　饭后，任言时没收了闻尥想摸出来的烟，逼着他做了半小时的舒缓拉伸。闻尥累得瘫在沙发上，看着任言时在厨房收拾碗筷的背影，宽阔的肩背，利落的动作，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喂，”他忽然叫了一声。

　　任言时回头，用眼神询问。

　　“私人医生，”闻尥看着他，窗外渐深的夜色映在他眼底，亮晶晶的，“明天早上我想吃巷口那家粢饭团。”

　　这要求提得毫无道理，甚至有些得寸进尺。那家店离小区有段距离，而且一大早排队的人很多。

　　任言时擦干手，走到沙发边，俯身看着他。灯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光。他看了闻尥几秒，眼神深邃。

　　“好。”他应下，声音低沉温柔，“加肉松，不要榨菜，对吧？”

　　闻尥愣住了。他只在很久以前，偶然提过一次自己的口味。

　　任言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起身：“早点休息，明天见，我的……雇主。”

　　他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门被轻轻关上，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却不再冷清。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任言时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和那句萦绕在耳边的话。

　　闻尥躺在沙发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扬了起来。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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