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梦

　　春和口中的鬼找到了。

　　这鬼定会引起一阵骚乱，看来今夜找不到什么线索了。于是，苏清晏伴着夜色，回了住处。

　　晨起简单梳洗一番后，苏清晏准备去给周若楚治病，顺便查清楚他们婚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走到周若楚房门口，苏清晏就听到了她在惊声尖叫，“不要！”

　　苏清晏推门进去，发现她似乎刚从噩梦中醒来，呼吸有些急促。

　　“夫人可是做噩梦了？”

　　周若楚似乎被苏清晏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狠狠盯着她。

　　意识到自己失态以后，她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睁眼时，她又恢复了昨日的温柔。“抱歉，刚才被噩梦吓到，让姑娘受惊了。”

　　“无妨，只是昨日我给夫人治病时，便发现您的心中似乎有一道很深的阴影。”

　　周若楚低头苦笑，“姑娘果然睿智。”她沉默了一会，补充道：“姑娘有所不知，幼时我家曾被人闯入，任意搜刮。父亲还因此受了重伤，若非大夫抢救及时，险些丢了性命。”

　　这些经历苏清晏在梦境中亲眼目睹，周若楚那时的反应也确实像是被吓到了。

　　可她的话，苏清晏却无法完全采信，毕竟苏清晏清楚周若楚此时并未卸下心防，但她面上依旧装作刚知道，点了点头。

　　算了，只要留在这张府里，让她能找到关于父亲被陷害的线索便足矣。

　　至于实情如何，与她并无直接关联。

　　“对了，姑娘，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我叫清羽。”

　　周若楚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姑娘，我怎么以前从未在京城见过你？”

　　苏清晏明白周若楚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夫人，我刚来这京城没多久，因家中变故来京城谋生存。”

　　见苏清晏回答地如此详细，周若楚也没再追问下去。

　　而后苏清晏准备继续给她治病，拿起了香炉准备将迷失倒入，周若楚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清羽姑娘，今日我实在是没什么精神，等明日再继续吧。”

　　“好。”苏清晏闻言收起了东西，“夫人，这安神香我留了一些，若您需要直接点燃即可。”

　　说罢，苏清晏便出了门，却并未走远，而是躲在了房间旁的隐蔽处。

　　不多时，春和走进了周夫人的房间。周夫人似是嘱咐了她什么事情，春和一出房间，便直奔大门而去。

　　果然，周夫人并未相信她刚才说的话，派了心腹去查探。

　　绝不能让她们发现身份是假的。

　　想到这，苏清晏跟上了春和的脚步，决定看看她要去哪调查。

　　春和首先去了苏清晏的摊位附近，跟周围摆摊的人打听着苏清晏的情况。

　　显然，她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去其他地方继续查探。

　　苏清晏清楚春和是打探不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的，可这却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如果周夫人知道春和什么都没打探到，她恐怕会更怀疑苏清晏的身份。到时若是因此将苏清晏赶走，再想进张府调查恐怕就难了。

　　现在必须想个办法提供给春和一些假信息。即使周夫人要验明真实性，也需几天时间，而到那时她已经得到线索离开张府了。

　　或许可以借助梦境完成这一切，只需混淆现实与梦境便是。

　　此时，春和正走在大街上，路过一条窄巷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进去，待她快走近时，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随即沉睡了过去。

　　苏清晏将她拉到巷子深处，打开了玉瓶上的木塞。一缕白光穿过了她的额头，直至梦境深处。

　　梦境里，春和看清了那女孩的模样。她的脸脏兮兮的，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胆怯。

　　春和看见她，想起了自己还未到夫人身边侍奉时的那段日子，与她一模一样。

　　看向那女孩的眼神温柔了不少，春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那女孩眨着大眼睛，看了春和许久才开口道：“我的家乡发了洪水，村里人都死了，我只能来京城找姐姐了。”

　　说着说着，那女孩眼中的委屈再也无法隐藏，“可是……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她，也没有地方可以住，只能在巷子里睡觉，刚才我看到了一只好大好大的老鼠，被吓了一跳。”

　　春和抹去了女孩脸上的泪水，抱住她轻拍着她瘦削的脊背，“别怕别怕，我陪你一起找，若是找不到你就去我那里住。”

　　那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已上扬，“谢谢姐姐，对了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我叫清翎。”

　　“我叫春和。”春和一边说，一边将她扶起，抚去了她身上的尘土，“姐姐先带你去买身好看的衣服穿，好不好？”

　　“好！谢谢春和姐姐！”

　　她们手牵着手，去了裁缝铺。

　　“春和姐姐，你看我穿这身衣服好不好看？”女孩向春和转着圈展示。

　　春和点了点头，“好看，翎儿我去付钱，你在这乖乖待着，千万别乱跑哦。”

　　当春和出来时，却早已没了女孩的身影，她急忙跑到大街上寻找。

　　她的身后却传来了女孩的声音，“春和姐姐，我在这！”

　　当她欣喜地转身看去时，却发现女孩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女子——苏清晏。

　　这时，春和才意识到苏清晏跟夫人说的名字是真实的。

　　“原来你就是清羽，来了张府几天我都没问过你的名字。”

　　苏清晏笑了笑，“刚才翎儿已经跟我说了，多谢春和姑娘找到了她，还给她买了衣服。”

　　“不必如此客气，只是她既然是你妹妹，为何不将她带在身边？”

　　说到这，苏清晏叹了口气，“此次来京城并无十足把握，因而不想她跟我一起受苦，便将她托付给了我的好友陈柔柔。”

　　突然，苏清晏弹了一下清翎的额头，“谁知她因为想见我，没告诉任何人，便独自来了京城，我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便急匆匆来找她了。正好路过那家裁缝铺，她叫住了我。”

　　“原来如此。”

　　话音刚落，清翎便揪着苏清晏的袖子，不停摇晃，“姐姐，我不想现在就回去，你就带我逛逛这京城嘛。”

　　苏清晏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正好今日有时间，就带你逛逛，不过你要答应我逛完就回村里去，不然你柔柔姐姐怕是要着急死了。”

　　清翎懂事地应了下来，转头看向春和，“春和姐姐也一起去吧？”

　　春和捕捉到了清翎眼神中的期待，“好。”

　　这一整天的时间里，她们去看了皮影戏，逛了热闹的街市，吃了街边小吃。

　　这是春和最近最快乐的一天，她甚至忘记了夫人的命令。直到她们到酒楼吃饭时，春和才想了起来。

　　清翎正在兴奋地选着喜欢的吃食，苏清晏和春和则在一旁聊了起来。

　　“我刚遇见她时，听她说你们村子遭了洪水？”

　　苏清晏的眼中泛起悲伤的涟漪，“是，整个村子只有三个人活下来了，我、清翎还有我的好友陈柔柔。”

　　春和意识到自己似乎提起了苏清晏的悲伤往事，连声道歉。

　　“不必道歉，我们已经走出来了，毕竟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

　　春和看了一眼清翎，又看了看苏清晏，有些疑惑，“为何你们俩长得如此不像？难道你们并非亲姐妹？”

　　听到春和的话，苏清晏摸了摸清翎的头，“发洪水时，她摔伤了头，忘记了自己是谁，于是我便给她起了个新名字，让她成了我的妹妹。”

　　正说着，苏清晏却惆怅起来，“不知何时她会想起来，那时才是真正的痛苦。”

　　春和看向清翎的眼神多了些怜悯，“其实她一直想不起来，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是啊。”苏清晏自然没错过春和的眼神，“我看得出春和姑娘很喜欢她。”

　　春和低下了头，“看见她，就像看见我的小时候，只可惜我并未遇见像你这样的姐姐。”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

　　苏清晏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聆听着她的诉说。

　　原来在春和小的时候，父母去打猎时出了意外，双双丧命。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去给大户人家洗衣服、倒恭桶，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讲到一半时，春和忽然利落地抹掉了眼泪，抬起了头，“不过好在后来我遇到了夫人，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我便发誓定要拼尽全力保护夫人！”

　　苏清晏此时才终于了解了周夫人和春和之间的故事。

　　她们都陷入了沉默，清翎自然也发现了，“姐姐们，你们怎么都这么安静啊？要不你们也点些自己喜欢的菜，吃了它也许心情也能好些呢。”

　　苏清晏和春和异口同声道：“不用了。”而后她们又相视一笑。

　　这时清翎点的菜也上齐了，她大口大口地吃着菜，苏清晏和春和也收起了哀伤。

　　她们三人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晚饭时光。

　　吃完饭后，清翎却有些不高兴，“姐姐，我是不是得走了。”

　　苏清晏温柔一笑，“是啊，怎么啦，不想走啦？难道只想陪着我和春和姐姐，不想着你的柔柔姐姐啦？”

　　“我知道了，我愿意回去。”

　　苏清晏牵起她的手，“好，翎儿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乱跑了，出了事你的姐姐们可都要急死了。”

　　最后，苏清晏叫上了春和一起去城门口送送清翎。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春和看向了苏清晏，“你舍得吗？”

　　苏清晏抿了抿嘴唇，嘴角却提不起来，“舍不得啊，可京城实在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她跟着我，反而容易出事。”苏清晏的话让春和陷入了沉默。

　　其实春和也很舍不得清翎，可在张府待了这些年，她自然也明白这京城的凶险。

　　“对了春和姑娘，我请你喝杯茶吧，就当是感谢你送给清翎衣服了。”春和本想拒绝苏清晏，可她眼里的坚决让春和狠不下心来。

　　二人一同去了那个窄巷子口的一处茶摊。

　　就在品茶之时，春和突然感觉到眼前的世界似乎在一瞬之间改变了什么，一时出了神。

　　“春和姑娘，春和姑娘，你怎么了？”苏清晏的声音拉回了春和的思绪。

　　她不自觉地开口询问道：“清翎呢？”

　　“你忘了么，刚才咱们不是将她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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