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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确实不同寻常,只是——
只是辛柳总不愿意去想,他们一家三口,安安静静的、一点波澜都没有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已经很好。
有些东西,得到的时候稀松平常,一失去便如刀刮骨。
辛柳没做声,她费力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抱着手臂冷冷与之对视。
男人向她介绍自己:“我是常云景,人家都叫我常二爷,许多年前跟你父母有过一碗酒的交情。”
“你可以叫我前辈,”他说着,不顾辛柳的臭脸,对她微笑:“毕竟,你也不是平头百姓的后人。”
他挑眉:“想叫世叔也行,你爹当年也要叫我一声大侠来着。”
什么什么侠?
辛柳从没听她爹娘提起过“许多年前”的事情,那些记忆和往事对他们来说似乎异常讳莫如深,谁要是不经意提起,恨不得当场打自己两个大嘴巴,更不能叫辛柳听见。
这样神秘离奇的东西,凡人尚有三分好奇,何况是头上没长几根毛的辛柳。
她被常云景三言两语打动,见他不在意自己只是个小孩,态度认真,不由得神情松动。
见状,常云景笑意更深,“想听你爹娘的故事吗?你放心,我要是坏人,早把你皮肉拆了换银子去——哦对了,你倒是仔细看看我这样的,难道像缺钱的人?”
辛柳当真上下扫视他。
常云景内穿圆领白襕衫,外面是细绸的宝蓝色袍衫,在明亮的灯光下,隐隐折出华丽的光影。他腰间挂玉佩,做工异常精细,镂空繁复,手边还有一柄润色羽扇,有宝石镶嵌其中,看起来价值不菲。
他不图财,这没错,要是图别的呢?
也不可能,辛柳屁都不知道一个,就算把她抓来打的死去活来十八回,照样问不出有用的东西。
辛柳稍稍放松肩膀,终于犹豫地喊了他一声:“前辈。”
常云景满意答应。
“那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爹娘的事了吧?”
“不急,”常二爷口风一变,他叹气,“苦了你了,小姑娘家家的,被逼成这样,先让楼里的女眷带你去修整之后,我们再谈。”
辛柳刹时窘迫,低声道“好”,她摸摸自己的脸,已经是被擦干净了的,但身上还是之前那样子,不知为何还隐隐有股菜味儿……实在不好闻。
估计是这位“大侠”看不过去让人给擦的脸,为了不冒犯就没动她其他地方。
想明白之后,辛柳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又放下去不少。
她在一间很是宽敞的屋子醒来,室内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温暖,墙面上挂着数副景物图,优雅风致,一边还有乌木屏风、梳妆台等物件,一应俱全。
常云景抚掌轻拍,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少女立刻推门进来,乖巧地叫他“常公子”,走到床边要扶辛柳下床。
辛柳半是不好意思,半是焦急地跟她走。
她们一动身,常云景自然地离开了屋子,还没等辛柳发出疑问,她就发现少女只是引她去与之相连的另一个房间,并不出门。
里面水汽升腾,花香清新,少女来到搁置衣物的架子旁端起一套新衣裙:“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您看看,想要别的样式、颜色,或者想熏什么味道的香,都可以吩咐婢子。”
辛柳乡下人初进城,一看见浴桶里乳白色的水和漂浮的花瓣,头就已经大了,更别提什么熏香花样,她模模糊糊几句话说都满意,把人打发走,一个人站在屋里发了一小会呆,才开始收拾自己。
她把新衣服抖开正要穿,忽然发现这件和她自己的衣服长得差不多,抿了抿唇,温吞地穿上,将小刀和火绒筒塞进腰间。
辛柳出来的时候,粉裙少女垂首等在门边,一见她便引着她往外走。
打开一道门,却见外面还有一道大门,直到这时候,辛柳才惊觉自己放在所在的那个房间究竟有多大。
待这道门也打开,喧闹声顿时扑面而来。
是在一家酒楼里。
酒肉香气,声色犬马,身穿各色衣裙的姑娘们在廊间穿梭,具是面貌精致极了,柳眉修长,蛾眉婉转,行动间衣摆飘荡,足上生花,好像神人仙子那样游过。
她们从辛柳面前经过时,香味扑面而来,浓而不腻,说不出的磬人心脾,辛柳能闻出来,有淡淡的乳香、豆蔻、没药、零陵香……似乎每个人身上都能开出一间香粉铺子来。
辛柳以前没有机会进城接触这些,可他爹会教她辨识最本质的香料,还教过她如何合香……后来她学的不很好,止步于此了。
声音是从脚底传来的,少女在前面带路,辛柳在后面分出半颗心溜号。
这是在三楼,她从栏杆处探出头,便有五光十色的真花吊在栏柱间,摆在一楼、二楼的廊下,一楼中间的台面上舞伎曼舞,乐伎鼓琴,一首接着一首,没有休止。
客人如云,酒气弥漫,在桌前叫好玩闹,偶尔向台上扔一些铜板碎银。
辛柳转过头不再看,心里早就如同激浪翻涌,不知为何,心脏微微发起热来。
她们接连上了两层楼,少女很快停在一扇门前,轻轻叩了叩铜环。
大门打开,来人身形修长,外穿锦色纱罗圆领袍衫,领口袖口都绣有简单缠枝纹,腰系蹀躞带,没有佩刀具,挂了一只花草纹样的香囊,整体十分大众。
辛柳眼睛微眯,这是那个药倒她的人,他又换了身衣裳。
“青竹,”常云景的声音自堂内传出来,“是辛姑娘到了?”
叫青竹的男人向辛柳一低头,领她进去。
常云景坐在矮桌前,上面摆了几份茶点,他手中拿一本书在看,辛柳一来,他就把东西放下,笑呵呵地注视她。
辛柳不太习惯地坐到他对面。
“前辈,现在能说了吧?”
常云景将糕点推到她面前:“当然。”
“这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呀。”
他面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辛时允那人,要藏就藏的一点尾巴都不漏。如果这次不是他主动来找我,我跟他搭不上话的。和你父亲认识,确实是在一家酒馆,意外有了交集——不过不是这样的地方,那时我们一群人风餐露宿,四处流浪,决心闯遍中原,也不管去哪,总归一直是在路上的。”
“朋友有的走散了,有的回家了,有点得罪了谁,头一天出门,第二天就没能在回来,久了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我有时候会想,这便是江湖吗?无依无靠,风里来雨里去。”他说着,怅然失笑。
他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自己爹娘,辛柳心下有些焦急,好在常云景下一句拉回了正轨。
“那日,我在路边小摊喝酒,碰见你娘,她当时正在被绝生门追杀。”
辛柳双眼睁大,注意力全被勾去。
常云景面上严肃,“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传,她是因为叛出绝生门还伤了宗主爱子,才有了这祸事。但她只是离开那个宗门,怎至于宗主发帖广而告之,重赏也要把她抓回去?相熟的老人告诉我,是因为她还将宗门内一本绝密的功法秘籍盗走,这才引得老宗主一定要抓她。”
“但后来与你娘接触之后,我才发现,真相根本不是那样。”
说到这儿,常云景目光温和,“你的眼睛跟柳七真的很像啊,她那双孤傲的眼睛,我就见了那么一次,这么多年过去都忘不掉。”
嗯?忘不掉?
辛柳犹犹豫豫地为她爹敲了一下警铃。
“说起来,她那时比你现在也大不了六七岁,都还是个孩子呢。她风尘仆仆地走到我旁边那桌坐下,拿着一把刀,连刀鞘都没有,是用一条脏的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布缠住的。你要知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武器是他保命的家伙,走到哪都落不下,更会细心爱护,可她的刀早不复初时洁净,唯有露出一点刀锋还保持着往日的雪亮。”常云景无意摩挲起要侧的布囊。
辛柳多看了两眼,那只是个普通的布袋罢了。
“她虽然年纪小,可却有一股子杀伐之气,你懂么?什么叫作杀伐气?”
辛柳茫然:“……不、不太懂。”
常云景:“杀一两个人,人的精神会发生变化,藏在人群中,难以被察觉;杀数十个人,眼神会发生变化,你一跟他对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便会寒毛直竖,想要远离;杀百人千人,反而不显山不漏水,可你稍精一点武道,就能看出来,他身上的果决,他背上的人命。”
“柳七就是这么一个人,我和她对视一眼,惊的茶碗都拿不稳,她应当是从绝生门众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逃出来的。现在想来,我初出茅庐,竟然还敢上去和她搭话。”他无奈摇头。
“然而这样的她,其实内心无比纯善,只是有太多的不公、太多的龃龉朝她压过去了。”
辛柳忍不住问:“什么样的龃龉?”
常云景似是悲悯地叹了口气:“绝生门门内因一年的比武之事,杀了她所有亲人挚友,她只是出门一趟,回来便只剩孤身一人了。”
“她因此发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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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面条泪)窝迟到了十七分钟(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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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在自己捉虫所以发布时间会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