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风铃寂静无声

　　咖啡店里，辛长宁和莫言对面而坐。
　　莫言等着辛长宁开口。
　　辛长宁眼睛自始至终盯着窗外，目光压根就没有放在莫言身上。良久，才开口，“你知道我想打断你的腿吗？”
　　“知道。”莫言低声说道。
　　“抓紧时间，把你那个小破公司的事情给我处理好，下周到集团上班，你妈妈会亲自带你。”又隔了良久，辛长宁才又说道。
　　“嗯。”莫言不敢多说，只敢点头答应。
　　辛长宁收回视线，在莫言身上扫了一眼，真恨不得掐死这个小崽子。
　　那么好的莫音，因为这个小兔崽子，差一点就离开这个世界。
　　“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时间做不到接手集团，自己滚。”
　　推开椅子，辛长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言喊：“小舅！”
　　辛长宁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
　　“我妈妈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辛长宁微微侧过头，“你还有脸问！”

　　商裴翊找到莫言的时候，莫言已经哭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把人抱进怀里的时候，莫言泪流满面地问他：“小翊哥哥，我是不是特别不孝？让妈妈为我操了那么多的心。舅舅说得对，我不配做妈妈的儿子！”
　　商裴翊看得心疼，不住安慰，“言言，听我说，你没有不孝。你和妈的母子缘分是老天爷给的，你只有好好珍惜才能对得起她。”
　　莫言渐渐止住了哭声。
　　见有效，商裴翊接着说道：“妈的身体状况，你比我更清楚，她这样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是你和小语留住了她。
　　“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淋过雨，所以才想给你撑起一把伞，让你和小语能有个温暖的家。你和小语是她的执着，是她努力活着的牵挂，尤其是你。妈为你付出过多少，你数得清吗？她是想要你哪怕一丝的感恩戴德吗？言言，记住，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不计回报的付出。”
　　莫言静静地坐着，不动，也不出声。
　　商裴翊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莫言开始了疯狂的学习，不知道有多少次是趴在文件堆里睡着的。而商裴翊除了一次次地把他抱到床上，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莫言不是在学习，是在赎罪。
　　商裴翊知道这对母子感情深厚，却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也不敢轻易开口询问，怕揭开少年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
　　在莫言又一次趴在纸堆里睡着的时候，商裴翊终于没忍住发脾气了，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肯退让。
　　莫言崩溃喊道：“商裴翊，你根本就不知道，妈妈的身体太差了，姥姥、舅舅他们帮她调养了这么多年都没养好。我还这么不让她省心，惹她生气。我再不抓紧学习怎么接手公司，让她安心养病，替她照顾小语？
　　“商裴翊，我害怕，我害怕啊！医生说她身体太差了，胃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癌变。长这么大，我除了让她操心，什么回报都没给她，我还气得她吐血……”
　　商裴翊看着嚎啕大哭的少年有些后悔，不停道歉，“言言，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我不拦着你了。”
　　见莫言慢慢平稳，商裴翊说道：“言言，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妈的身体虽然也不好，但是也不像现在这样，一眼看上去就很不健康。”
　　莫言端着商裴翊递给他的水杯，抿了一口，说道：“我小时候左脚有残疾，你还有记得吧？”
　　“记得。那时候太爷爷带我回国休养，结识的第一户人家就你家。到现在我都记得小语举着小手，非要让我抱抱的样子。”
　　“哈哈，是啊，那个时候，我被妈妈收养时间不长，连户口都没有，是个黑孩子……小语是妈妈未婚先孕生下来的，我和小语，我们两个都是黑孩子……，”
　　莫言语调轻松，可是商裴翊却知道，那个年代，一个户口，不知难住了多少和莫言、莫语有着类似经历的孩子。

　　“妈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这你是知道的。其实，我是被我亲妈故意扔了的……我，其实姓林。我爸和我亲妈是自由恋爱，两个人感情非常好。可我亲妈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不符合我爸他们家里的要求。结果，两个人被从家里赶出来，说，只要不分手，这辈子都不能再进林家的门。林家的人为了逼我爸回去，动用家里的关系，让我爸我妈找不到工作，为了养活我妈和我，我爸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他哪干过那些啊，没几年，生生把自己累死了……剩下我妈带着我，连工作都找不到。我妈抱着我求到林家，让他们看在我姓林的分上，给口饭吃，让我活下去。可是林家人看我是个瘸子，二话不说，就把我们母子扔到了大街上。我外公外婆都是老实人，林家人威胁他们，敢让我们回外婆家，就让我舅舅丢工作，外公外婆只能把我们关在门外。我妈抱着我，走啊走啊，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走去哪。后来，偶然遇到了她的高中同学，那个同学好心收留了她，但条件是：不能带着我！
　　“呵呵……小翊哥哥你知道吗？她就那么把我给扔了……
　　“假惺惺地给我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了一身新衣服，甚至写了张纸条装在我口袋里，写了我的名字，我的生日，然后，领着我上了街，说是去给我买糖吃，让我等着她。我特别听话，在那等了她两天。然后我知道，她和我爸爸一样，再也不会回来看我了。
　　“我爸和我妈因为拿不到户口本，领不了结婚证，，所以，我是个黑孩子，死了顶多臭一块地……把我扔了是最好的选择。”
　　莫言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平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商裴翊知道，莫言性格非常敏感，被亲生母亲丢弃，是伤，是痛，无发泯灭。
　　他抱住莫言，安慰着：“言言，没事。你现在有我，有妈妈，有小语，姥姥姥爷他们……我们都很爱你。”
　　莫言笑了，“是啊，我有这么多人爱我。从我遇到妈妈的那天，事情就不一样了……”

　　莫音捡到莫言的那天，是莫音为了给莫语上户口去找派出所的褚所长。那天，莫音又收拾出一大兜子的东西，早早地向乡里派出所赶去，她就不信，一不偷二不抢，没招谁没惹谁，一个才几岁的小丫头，一个户口，就真的上不了了！
　　乡派出所的人对莫音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为了一个户口，莫音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只不过这一趟，莫音又预料之中的白跑了。
　　推让半晌，莫音还是把东西都留下了。不管事情办成没有，她都不能把礼物再拿回去。
　　看时间还早，莫音拐个弯儿，向百货商店走去。来都来了，给辛大同夫妇再买点麦乳精带回去吧。
　　经过一个小卖部的时候，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拿着把扫地的笤帚，嘴里骂着：“小要饭的，要饭还不成，你还敢偷！打不死你！”挥着笤帚，往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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