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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掌心下肌肉紧绷,心脏在跳动,勃勃有力。
卡托努斯柔软的长发沾了灰尘,由于随时准备虫化,他的双手没有戴防具,修长的指节小心翼翼地捉着安萨尔的掌心,热度被对方的战术手套阻隔,只剩一点紧握的触感。
“能听见,在这。”
军雌呆呆地重复一遍,引着对方,去触摸自己胸骨柄下的心。
安萨尔瞧他这样,低声捉弄道:
“卡托努斯,人家是用脑子,你是用心思考吗?”
军雌嘴唇动了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握住对方的手却紧了紧,可惜,他向来留不住什么东西。
“起来了。”
安萨尔抽出手,从对方身上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仰头四望。
一片漆黑。
他们下落的速度很快,时长体感又长,安萨尔无法确定他们现在在什么位置,离地面有多远,打开战争光脑查看,与腾图的连接信号还在,但很弱,发出的指令一直加载,难以送达。
幽蓝的屏幕荧光笼罩着安萨尔的眉眼,薄雾一般,模糊了其中凝重的情绪。
光源反射在黝黑的深洞中,驱散了阴沉的暗色,上方纵深望不到尽头,收束成一个漆墨般的黑点。
空气浑浊,夹杂着泥土和生物骨殖腐败的腥味,他们脚下是巨大的蚁王尸体,由于它先一步掉入空洞的最底部,大半截都砸进土里,激起一层浮灰。
角落里,一些细碎的、属于蚁类的外壳残骸散落四周。
远处,一个通向深处洞口安静地敞开。
安萨尔确定周围暂时没有危险后,跳下蚁王的尸体,走到角落里的蚁壳碎片旁,拾起一片观察。
从上面的啃咬轮廓与受伤断面来判断,是卡托努斯曾提到的、他吃完后扔下来的蚁后尸骸,只不过这上面同样有另一类生物咀嚼过的痕迹。
大约是蚁王来到这里,发现蚁后惨死,为了识别出杀死蚁后的凶手,只能通过含泪吃老婆的行为提取其中的生物信息。
怪不得一开始对方见到卡托努斯的时候如此愤怒。
“你是说,亲卫和巨兽的居所都在地下?”安萨尔想起卡托努斯曾提到过的,回头看向高处。
卡托努斯在活动肩膀,舒缓疼痛,闻言点头:“对。”
“依据是什么。”
“气味。”
卡托努斯跳了下来,来到安萨尔身旁,详细解释:
“地窟里微弱的风会送来少量生物信息,我能嗅出其中的差别,以此判断它们的种类与强弱,巨兽有三个亲卫,我们杀死了两个,另一个大约不是蚁类,味道不对。”
“能找到剩下的亲卫在哪吗?”
“……我试试。”
卡托努斯瞄了他一眼,侧过身去,借着黑暗的遮掩,伸出自己头顶的触角。
触角抖抖,寻觅空气中的生物信息。
不久后,卡托努斯指向远处的洞口:“在那里,但……它或许和巨兽在一起,这里的信息残留太少,我需要靠近才能确定。”
安萨尔看向军雌手指的方向,陷入沉思。
是否应涉险寻找出路,又或当静待原地、等候腾图的救援,这关乎他们的存活概率。
敌人是能影响整颗行星的巨兽,一只亲卫,无数的共脑伴生兽,己方只有他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外加受了伤的军雌……
受伤?
想到受伤这回事,安萨尔抬起眼,第一次直白地质问道:“卡托努斯,你的精神海是怎么回事。”
卡托努斯一怔,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嗫嚅着唇,“什么?”
“你想继续和我打哑谜吗。”安萨尔蹙眉,语气稍重。
与此同时,他留在卡托努斯精神海里的烙印微微发热,令军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卡托努斯:“我……”
安萨尔抱臂,神色冷峻,视线从薄薄的眼缘射出,莫名有种倨傲的审视感,压迫着卡托努斯细如钢丝的神经。
卡托努斯抿着唇,瞳孔紧缩,几乎成了凝实的针尖,不断外扩成复眼,身体隐隐战栗,这是他极度心虚与恐惧的生理反应。
「他发现了吗?」
「发现那只该死的雄虫曾试图闯入他的精神海但最终失败?可恶,为什么当时没能直接拧断那雄虫的脑袋呢。」
「明明军医说过没有留下过痕迹的!他难道发现了吗?」
「他会不会,会不会……」
他耳膜轰轰作响,血压泵到颅顶,又迅速冲回,勇猛、强悍的军雌几乎立刻产生了就地逃跑的念头,以逃避对方尖锐的质问,但下一秒,安萨尔的话让他的心摔回肚子里。
“你的精神海为什么是碎的。”
人类皇子睨着他,停顿片刻,意味不明地问。
卡托努斯呼吸一滞,恐惧的麻痹从大脑皮层缓缓退去,这一刻,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劫后余生。
「他没发现……」
「幸好他没发现。」
军雌找回了自己的嗓音,即便因为紧张,声调听上去不太稳:“我出过许多任务,我,我是一名军雌,您知道的,军雌如果没有雄虫精神力的梳理,精神海会出现病变,变得紊乱、破碎。”
他语速变快,像是迫切地想要对方相信,信誓旦旦地胡编:“不过,军方已经发明了能高效梳理精神海的方法,我也有在积极尝试,我很快就……”
“卡托努斯少将。”
安萨尔打断他,眸光闪烁着一丝冰冷的不悦,他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大型兽类,语气冷而沉:
“你觉得人类会在意虫子怎么交/配吗?”
“……”
卡托努斯一怔,他太久没从对方口中听到过如此生疏、客套的称谓,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与人类是敌人——曾在战场上以命相博的敌人。
他的精神海还残留着对方的烙印,那大部分时间毫无存在感的东西可是能一瞬间绞杀他的精神海,他却总有一种含着匕首做蜜饯的错觉。
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卡托努斯嘴唇微张,呆呆地站在原地。
安萨尔垂下眼,摆弄着手腕上的光脑,不咸不淡道:
“我对你们虫族的军务不感兴趣,更不想知道军雌与雄虫的关系,你没必要急切地向我解释这些废话,说到底,你是我的俘/虏,只需要严格听从我的命令行事。”
卡托努斯闻言,指尖发冷,神色怔怔。
安萨尔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凝视他,语速缓缓:
“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精神海破碎的你还能撑多久。”
卡托努斯垂下头,骨血瑟瑟,几秒后,他的情绪低沉至泥土。
“只要您需要……我可以为您战斗到死。”
“好。”
安萨尔瞥他一眼,“走吧。”
等待腾图的救援是个稳妥的办法,但地窟的风会捎带生物信息,卡托努斯能嗅到对方的信息,对方自然也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利刃通常是双向的,如果亲卫与巨兽集结力量顺着地窟爬过来,对他们相当不利。
不如主动出击。
他向着远处漆黑的洞口走去,卡托努斯离他一米,不远不近地缀着,快进入时,他道:“请让我走在前面吧,阁下。”
安萨尔默许了他的主动涉险,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军雌的夜间视力比人类更好,能第一时间发现威胁,有助于提升他们的存活率。
向深处前进的地窟隧道相当宽阔,挑高有将近三米,斑驳的洞壁岩层厚重,陈腐的气味充斥鼻腔。
由于地底的生物通常具有负趋光性,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安萨尔没有打开光脑的探照灯,但这无疑令他寒芒在背。
阴寒的冷气渗入脊骨,自出发开始,安萨尔的眉心就没松开,一人一虫行进了一段距离后,来到第一个岔口。
虫类生物造出的地底隧道总是错综复杂的,卡托努斯头顶的触角晃了晃,指向左手边的一个较为宽阔的洞窟。
“阁下,这边。”
安萨尔跟上,借着手腕上光脑微弱的能源灯光,瞥过对方金发里藏着的触须。
从判断方向、预示危机这方面来说,它依旧好用,但与先前不同,它蔫哒哒地趴在军雌的长发上,很快便没精打彩地缩了回去。
呵。
安萨尔一哂,目光刮过军雌挺拔的背影,默不作声地垂下眼。
长久的沉默。
他们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忽然,卡托努斯停了下来。
隧洞深黑,如同一张浓郁的大口,雾气般的黑暗裹着卡托努斯的身形,由于在地下,几乎被剥夺了视野的人类无法辨清军雌的神态,只能通过对方微微起伏的呼吸声判断状态。
实际上,军雌咬着唇,尖利的虫齿没进唇内,带出来一点血色,黑暗掩藏了他眼中积蓄的郁闷与萎靡。
安萨尔:“有事?”
卡托努斯欲言又止。
安萨尔蹙眉:“没事就走,别耽误行程。”
卡托努斯犹豫道:“阁下,您怕黑吗?”
“卡托努斯,我是个人类。”安萨尔无奈,语气沉沉:“没有人类会自找苦吃跑来钻地洞,你该庆幸我没有幽/闭恐惧症,否则你现在就该扛着我走了。”
卡托努斯当然也知道,但他不得不道:“我明白,只是,您的呼吸声很重,您在紧张。”
安萨尔的眉皱得更紧了,他真想扒开军雌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居然能在短短一小时内惹怒他两次。
这么黑的地窟,他不紧张的话,他还是人吗?
他刚想反驳,就听卡托努斯道:“或许,我有个办法能缓解您的症状,您要试试吗?”
安萨尔眉梢一挑:“什么?”
“您可以……”
卡托努斯嗫嚅道:“您可以在我的鞘翅上涂抹荧光粉,这样,您或许能好受一点。”
“……我有带荧光粉,只是,我够不到后背,需要您帮我。”
安萨尔:“……?”
让他在军雌锋利如刀的鞘翅上涂荧光粉?认真的吗?
卡托努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圣诞树上挂着的节日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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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调,卡托努斯身心双洁,和炮灰雄虫没有一丁点关系。
感谢李拜天不加班的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