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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小姐
看薛映寒的样子,淼淼还以为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兰蕙这么一说,勾起淼淼的好奇心。
“讨厌?那为什么会成亲呢?”
她脑子里满是世家小姐和贫苦书生的戏码,她听了不少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对穷书生一见钟情,如果讨厌的话’……让人把书生打走不就好了,怎么会成亲呢?
而且薛映寒性子跟棉花似的,也不嫌弃她是个叫花子,比那些不好说话的大人物强了不止一点,这样的人也会招人讨厌吗?
想不通。
兰蕙点点头,“说起来,薛家和孟家结亲,不过是薛大人运气好罢了。嗐,都是陈年往事。”
淼淼有点疑惑,兰蕙却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然而她似乎想到了从前在薛府的日子,眼神晦暗不明。
“那这样看你家小姐真的很可怜,”淼淼有感而发,“和讨厌的人成亲,肯定过得不自在。”
兰蕙却道:“但如果……小姐还活着,现在大概是很快乐的。”
淼淼歪着头:“因为现在薛府发达了吗?”
不少富贵人家小姐嫁到穷书生家里,就要面临生活问题,富贵小姐毕竟不会做活,家务事更是一概不会,更不用谈洗衣做饭,万一摊上书生有个刁钻的娘古板的爹,就指着生出个耀祖……
如此看来除一见钟情之外还是要考虑很多事情,最起码得想清楚自己不能过得太差了。
淼淼自己连要饭都不太会,要是嫁人得做这做那……已经开始头大了。
“不是,”兰蕙下意识摇头,“孟家不会缺了小姐的吃穿,更何况我家小姐从不在意这些,他们……快吃吧,烧鸡要凉了。”
兰蕙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说太多了。
这些能勾起往事的话原本压在她心里,是因为淼淼和归云长相一样,兰蕙才不自觉说了出来,然而过去的快乐因为小姐的去世变得酸涩,变得灰暗,在记忆中落灰。
很多往事想起来都伤心,她如今也不愿意多提了。
其实孟归云和薛映寒的感情很好,孟家给薛映寒捐了个官,最起码俸禄养着,不必劳累,时不时孟家再送去些银钱细软,所以日子过得很好。
寻常书生怕是受不了婆家三天两头干预家里事,但薛映寒明显没有这种迂腐穷酸的自尊,反倒是因此对孟归云更好了些,所以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孟府虽然觉得薛映寒清贫,但是疼爱妻子,孝顺老人,连孟归云生产之后坐月子也是忙前忙后,连出门都当心她不要吹风,本来孟府也不指望薛家能给孟归云什么,只要她能一直安乐就好。
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好,一直都很好。
兰蕙知道夫妻相处要经营,也知道许多人家夫妻并不像表现得这么和睦,但她偶尔也会因为小姐和薛映寒的感情而期待爱情,祈祷能有自己可爱的儿女,有关心自己的夫婿。
但老天对孟归云未免太差了一些。
雨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淼淼嘴里叼着鸡腿,被外头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兰蕙起身去关窗户。
天上的云并没有因为下雨由灰变白,似乎还是浓重的,兰蕙看着云压下来,觉得透不过气。
天色阴沉,孟家有些闹,宾客们应该逐渐来了,夫人应该在操持葬礼,老爷抱病已经很久了,孟府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上次呢?
上次这样阴沉的时候似乎也是葬礼,不……那会儿还不是,小姐的葬礼在难得的晴天。
多年前的阴雨天,汛期发大水,小姐和姑爷几日没回来,好不容易有了音讯,只看到小姐脸色灰败地倚在姑爷怀里,薛映寒情况很糟糕,但他怀里的归云明显更差,兰蕙看薛映寒脸色差,伸手去摸小姐,发现小姐已经冷透了。
“归云小姐她?”
薛映寒神色恍惚,“先回家。”
他朝家走的速度很快,兰蕙不得不小跑跟着。雨劈里啪啦落了下来,兰蕙边小跑边给归云撑伞,薛映寒闷着往家走,兰蕙小跑了一阵,哇地哭出声。
“小姐!”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小巷,薛映寒什么也没说,他把孟归云抱到家里,接着就出门去迎接钦差……接着他就因为做事得力成了功臣,接着他就有了如今在登州的地位。
他飞黄腾达了,那孟归云呢?
关于小姐的死因,薛映寒没有吐露过半个字,兰蕙问了很多次,还是无果。钦差回京已是秋天,他来过孟府,被活活打了出去。
但那时似乎雨更大些,薛映寒站在孟府门前,兰蕙撑着伞,“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薛映寒这次没有沉默,他看着孟府的牌匾,雨水落进他的眼睛。
“是我的错。”
当然,当然是你的错!不然还能是谁的错?但错了又能怎么样?能让她活过来吗?
更何况,现在不过是要一个答案而已。
“我问你小姐是怎么死的!”兰蕙扯着他的领口,“我家小姐连山匪都不怕,以前和你出游都没事,怎么这次和你出去就死了!你让小姐的父母怎么办,你让小姐的孩子怎么办!你让孟家怎么接受小姐不明不白的死,你怎么跟小姐的孩子交代!”
薛映寒红着眼,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兰蕙盯着他。
“如果不说,那我就当小姐是你杀死的。”
“……”
沉默,又是沉默,又是该死的沉默。
“说话!”兰蕙双眼赤红,“难道你真的想说小姐是你杀的?”
薛映寒的呼吸发抖,但他似乎把很多话咽下,“……是我对不住归云。”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兰蕙收回了手,“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老爷强撑着家里——你明明知道他们二老就这么一个姑娘,你不愿说,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岳父岳母。”
薛映寒回答道。
“我听说薛大人高升,要从小巷子搬出去,搬进大宅子了。”兰蕙冷哼一声,“果然是今非昔比,昔日孟府靠着接济你薛家还能让你做事,现在孟府想从你薛大人嘴里求句实话都没有了。”
薛映寒这时才有了反应,“我看了新宅子,比之前大不少,所以想问岳父岳母,什么时候方便,我将二老接进薛家,好生侍奉。”
薛映寒特意补充,“归云说过,想让一家人住在一起。”
“我孟家很用不着。”兰蕙气得脑袋疼,“我孟家和你薛家不想住在一起。”
“我和小姐情同姐妹,我在孟家长大,我会侍奉老爷夫人,不劳薛大人操心。”兰蕙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冷冷的,“薛大人的任命文书什么时候下来,什么时候新官上任,我好在那日请先生好好祛晦气。”
薛映寒又沉默了许久,兰蕙恨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转身回了孟府。
再之后……兰蕙就不知道薛家发生什么事了。她刻意回避着,孟家也一样,明明是别人口中的亲家,现在比仇人都要疏远了。
如果小姐还在……
“姐姐?”
淼淼吃得差不多了,兰蕙已然陷入神游,淼淼唤了一声,兰蕙没什么反应,又叫了好几声才堪堪回神。
淼淼好奇地看着她,“兰蕙姐姐在想事情?”
“是呀,”兰蕙看着她,像是真的看到了当年的孟归云,“淼淼,你和小姐真的很像,今天不光老爷恍惚了,其实我和夫人也……你不要介意,我们都很想念她。”
“没事没事,”淼淼颇为大度地晃着手,“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这位贵人,如果不是她,薛家和你们也不会对我这么好,和她一样是我的福气。”
“连豁达的性子也很像,”兰蕙才注意烧鸡的腿都被吃了,“你吃好了?”
“嗯,”淼淼把骨头收到一边,心想自己最近好像确实恨能吃,“想洗洗手。”
她吃得脸上油油的,手也油油的,就用帕子擦确实是太埋汰了。
“你方便吗?”兰蕙顾念着淼淼脚上的伤,“那我给你打水。”
“哪有这么金贵,”淼淼的伤口被布重新包过,现在厚了不少,现在勉强只能趿拉着鞋,“我走小心些就好了。”
淼淼说自己可以,在兰蕙看来就是不可以,伤口刚刚裂开,怎么都得先结痂再说,现在走动不是硬要伤口破吗。
“算了算了,”兰蕙可比她要谨慎,“你乖乖坐着等我。”
淼淼嗯了一声,两只沾了油的爪子悬在空中,像个不安的猫,她似乎很怕闷在屋子里,兰蕙觉得她有些好玩,“乖啦,你就算脚上没伤也不方便出去,现在外头客人多,有些我们熟悉,有些不常和我们往来,但是前些年葬礼都来过,你现在出去,人家会以为大白天撞鬼了。”
撞鬼?
淼淼猛地想起什么,恍然大悟一般扭头看着兰蕙,头上的珠翠叮叮当当。
“怎么了?”
“没什么,”淼淼才想起来自己头上戴着东西,脸上敷着一层粉,“姐姐多打点水,我还想洗个脸。”
“知道了。”兰蕙看淼淼这身裙子拖着地,“我给你拿一身衣裳,你也松快些。”
“谢谢姐姐。”
淼淼心想在这个屋子里做的梦大概是撞鬼了,不然怎么会梦得这么真切,连孟家夫人和兰蕙姐姐都觉得震惊,就像她做的梦发生过一样。
但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能说的,她没在这种人家混过,但伤心事自然不要多提。薛映寒要她多陪陪夫人,现在外头都是宾客,等入夜,人少些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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