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到一块蓝宝石

　　“对了，你是不是要去协会参加考核？”尤里亚顺势从墨初面前抢过那杯的莓芭菲，在对方无语的控诉眼神中，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提到考核，西瓦尔立刻从“莫瑞小姐会高兴”的喜悦中被拉回了现实。有点紧张地回道“嗯，今晚七点场的。”

　　“哪个等级？”

　　“学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方才那股张扬兴奋的色彩，一下子缩回了壳里。

　　尤里亚的表情没有变化，她认真地给西瓦尔讲解了考核的注意事项。

　　“学徒考核主要是为了在协会注册个名号，走个过场而已。你只需要测一下基础魔力值，精灵的话，再额外登记一下你的伴生魔法就行了。”她说着，掌心浮现出一枚由魔力凝聚成的徽章，是简约的麦穗造型。“一般来说，大家都会选择学徒和见习魔法师资格一起考。”

　　她手心那枚麦穗徽章闪过一丝微光，变成了一串晶莹的葡萄造型，这是见习魔法师的标志。

　　“见习魔法师的考核，要求熟练掌握并应用二十条基础元素魔法。这对大部分生灵来说都不算难。”尤里亚手心的葡萄徽章又变了，这次化作了一枚银光闪闪的石榴徽章。

　　“到了见习阶段，就必须确定自己未来魔法修习的大致方向了，协会需要登记。这条路可得慎重选择，因为它直接关系到后面正式魔法师的考核内容。”

　　“正式魔法师分为三级，不同元素体系的考核内容也完全不同。”尤里亚说到这里便停下了。她没有告诉西瓦尔，绝大部分学徒都是十三岁以下的孩童，他们通常在进入魔法学院时就会直接完成注册。而在魔法协会成立之初，就已经根据各地原有魔法机构存档的资料，为那些已有实力的魔法师直接颁发了对应等级的徽章。

　　也就是说，这一届的考生里，几乎不会有还在考取金徽石榴以下等级的生灵。

　　她看向西瓦尔，这位天真的长青精灵魔力品质平平，显然也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魔法教育。尤里亚在心里默默评估，他恐怕最多也只能达到银徽魔法师的水平了。

　　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银徽魔法师是数量最为庞大的群体。任何能在此基础上再走一步的生灵，都足以被称作天才。

　　而像尤里亚这样的存在，便是天才中的天才。

　　西瓦尔早在来的路上就听艾薇讲过学徒的考试要点，当时的他还觉得很简单，放个伴生魔法而已，这对精灵族来说比呼吸还简单。

　　可在他听过了那句轻飘飘的“哄人开心的把戏”后，他变得有些犹豫了。开出鲜花的魔法，多么平凡的法术，或许每个木系法师都会，可这偏偏是西瓦尔最熟悉也几乎是唯一精通的魔法。

　　西瓦尔看着那枚虚构的金徽石榴，眼里满是渴望。他多么想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他多么想让自己的名字能留传得更久一些。

　　“能……能让我摸摸您的徽章吗？”西瓦尔不好意思地开口，耳尖都红了几分。

　　尤里亚微微颔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铜徽石榴，她把徽章推到西瓦尔面前，笑着示意“这些徽章都是由奥尔赫门联合公国打造的，他们在制造时加入了一些有意思的设计。”

　　西瓦尔如获至宝般将徽章捧在手心，凉凉的，不过一枚银币大小，却比他想像中的更有份量，压在他手心沉甸甸的。

　　只是难以想象，作为魔法师身份象征的物品竟然是一块毫无魔力元素的东西，它就是一块最普通，最常见也最自然的铜块。

　　而这正是奥尔赫门最顶尖的人类工匠与设计师的小巧思。魔法不过是自然给予的一点馈赠，所有魔法师都应当敬畏这片蓝天。他们不过是借力而行的行者，愿得生命树垂怜。

　　墨初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嗯，在他眼里这就是块石头。不过他可不认为尤里亚只是位铜徽魔法师，她最少也该是个金徽。

　　不过她目前确实没有流露出恶意，墨初默默缩回座位，将解下的短剑悄然放在腿上。只要尤里亚敢对西瓦尔有半分不利，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西瓦尔依依不舍地将徽章递了回去。尤里亚只是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点，戒指上的红宝石微光一闪，徽章便被收回了空间。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尤里亚看了眼怀表，橡树快结果了，她得离开了。

　　“我……”西瓦尔欲言又止。无数问题在他脑海里翻涌，能看看您的伴生魔法吗？我的伴生魔法太没用了怎么办？一定非要登记不可吗？但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出口。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魔法是如此弱小。

　　尤里亚将他的纠结尽收眼底。尽管她并未专精心灵魔法，但从先前的对话和这孩子此刻的神情，她也大致猜到了他的顾虑。

　　“你想看看我的伴生魔法么。”她温柔地注视着西瓦尔的眼睛，从他碧绿的瞳孔倒影中，能隐约瞥见自己苍白的真容。尤里亚不动声色地送他了一个小小的迷惑咒。

　　精灵的极高天赋就是麻烦，哪怕她的伪装做的再好，在精灵眼中的倒影也不过是套了层魔法面具，这让尤里亚不得不每隔一断时间就给自己周围施一段让生灵眼花的迷惑咒。

　　心事被点破，西瓦尔的脸更红了，连忙摆手，“不不不，不麻烦您了！我刚刚只是在想见习魔法师的考试内容。”

　　“没什么好顾记的，我的伴生魔法早就在协会登记过了，任何生灵都可以查看的。”尤里亚的目光在西瓦尔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衣领上别着的那枚小巧的橡果上，“就这个吧。”

　　话音未落，趁西瓦尔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指尖已经点在那颗橡果上。甚至无需吟唱，只星光点点，一团闪着微光的云雾便将橡果轻轻包裹。

　　西瓦尔下意识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比之前更加精致的小橡果。它的外壳像是被撒了一片星星，一闪一闪的，叫人移不开眼。

　　这是……什么魔法？

　　“怎么样？”尤里亚满意地收回了手，“让物品变得闪闪发光的魔法，很厉害吧。”

　　好……好没用的魔法。这和西瓦尔的鲜花魔法一样，不过是些用来装饰的小把戏。可不知为何，握着那枚闪闪的橡果，他心里的郁结却消散了大半，沉甸甸的压迫感也轻了许多。

　　尤里亚似乎玩上了瘾，又不由分说地拽过墨初的衣袖，给他袖口的扣子也镀上了一层亮晶晶。看着墨初一副想骂人又硬生生憋回去的吃瘪模样，尤里亚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你们听过玛吉童谣么。”尤里亚戴回了手套，遮住了因强行套着伪装施法而隐隐显露的一节指节白骨，那便是亡灵的真实模样。

　　“听过！”西瓦尔立刻点头，下意识地哼唱起来，“玛吉玛吉，我的家住在月亮上，玛吉玛吉，那儿有星星流淌，玛吉玛吉，快到我这儿来叭，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和忧伤……”

　　这是精灵族近千年来流传最广的一首童谣，几乎每个精灵幼崽都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只是他不明白，这首童谣和此刻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哦？这和我那个年代的有些不一样了。”尤里亚品味着歌词，心下明了，却不过多解释，只是轻声念道“我听的版本是：玛吉想知道，月亮为何皎洁，因为啊，她身披月华，玛吉想知道，星星为何闪烁，因为啊，星星是她眉眼，玛吉啊玛吉，黑夜不知道什么是黑夜，万物都不懂呀，她的温柔与明亮。”

　　她的声音不算清亮，还有一丝沙哑，吟诵这首古老的童谣却格外相宜，像是翻开了一本积满尘埃的古籍，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胡椒味道。

　　“玛吉不知道月亮为什么那么明亮，因为她就是月亮本身。”尤里亚温柔道：“没有生灵能真正认清自己，西瓦尔，没有存在能定义我们。”

　　是啊，他抱怨自己的魔法不够强大，可这何尝不是在否定那个能让枯木重绽繁花的自己？那些从他指尖绽放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他独特的魔法印记。

　　西瓦尔想起母亲疲惫归来时，总能喝上他用魔法新沏的花茶。那一刻，她眼角漾开的笑意，比任何强大的法术都更让他感到满足。

　　“谢谢……”西瓦尔终于明白了尤里亚的用意，由衷地道谢。他的伴生魔法本就不是为了争强好胜而存在。就像林间的每一片叶子都有独特的纹路，没有生灵能开出他一样的花，只这样便足够了，这个道理，他早该明白。

　　见西瓦尔的苦包子脸终于放晴，尤里亚也放下心来，起身告辞：“后会有期。”

　　离别前，她还依依不舍地捧着墨初的脸研究了好一会，在那双蓝眸即将喷出怒火的前一刻，尤里亚才笑着甩着那帅气的披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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