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寻》

　　物女被绑在桌角，一见两人进来，轻蹙眉头。
　　“公子，你把人家弄疼了，你帮我把绳子解开怎么样？人家不会跑的。”
　　周小小一脚揣在桌角上，抬了个凳子在她面前一坐：“好好说话。”
　　付寻竹更是眼神都没给一个，背对着周小小站定。
　　“你昨晚说的老家伙是谁啊？”
　　“公子，你先人家松绑好不好啊？”
　　“你听不懂我说话？”
　　“公子，这何事都得讲条件吧？”
　　付寻竹冷冷开口：“条件？你杀那些人的时候，给了什么条件？”
　　“我何曾杀过人？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不过是场露水之欢罢了，你们可不要冤枉了我。”
　　果然。周小小叹气，摆摆手。
　　“看来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了。”
　　“那可不一定。”付寻竹转过身，眼神厌恶，“你昨夜受的伤恐怕没好吧？”
　　物女神色立马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箭上的雷电之术能浸透你的血脉，侵入你的内丹，不想死就把你合作之人说出来。”
　　“公子不必唬我，雷电的确克我，不过就你这法术，伤不了我的。”
　　“是吗？你的内丹，不正在躁动吗？”
　　物女神色犹豫，明显被他说中了。
　　“哼，你们人都这样，歹毒心肠！”
　　“好好考虑吧，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付寻竹没什么耐心，径直离开。周小小看看地上的物女，又看着大开的门，不是这人，咋这样，追了上去。
　　“你平时也不这样啊。”
　　“我对妖没什么耐心。”
　　周小小撇嘴，看来是有旧怨啊。
　　“接下来去哪？”
　　周小小沉默了，你走这么快你问我去哪？一碰到妖这脑子都不清楚了。
　　“你真是——算了，我们去村西口吃席。”
　　“你还有心思吃席？”
　　付寻竹瞧着他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看来另一个凶手就藏在这宴席之中的。
　　“吃席的确人多，但不会有人乖乖让你检查脚趾的。”
　　“原来你都知道啊，我还以为我比你聪明呢。”
　　“那我应该不说，让你多高兴几天。”
　　周小小懒得和他计较：“那不还有你吗？你想想办法。”
　　“你没发觉，今日特别热吗？”
　　“什么意思？”
　　“乡里人多穿草鞋，现在虽已入秋，今日却似盛夏，不用你问，一目了然。”
　　“聪明啊。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天气太奇怪了。”
　　“是啊，这物女一离开河，天气就奇怪了。”
　　“我知道！物女虽为妖怪，却也是因天地灵气而成，还是能影响一村雨水的。”
　　“不错，你也聪明。”
　　“你倒是不用硬夸。幽灵石需要雨水滋养，但缘溪村地处干旱之地，唯有这一条河流。可你看看周遭，山林茂密，河水充沛，哪像干旱之地。想必，这就是她和村长的合作了。”
　　“这么说，你已经确定凶手是村长了？”
　　“我只说了合作之人是村长，没说凶手是他啊。走吧走吧，赶不上饭了。”
　　两人快步朝着村西口走去，远远便听到了热闹的喧哗声，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走进宴席场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付寻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目光从他们的脚上掠过。周小小则大大咧咧地往罗大哥身边一坐：“罗大哥，今儿天是真热啊。”
　　“是啊，好些年没遇上过这样的天气了。”
　　“今天的新郎官是谁啊？”
　　“我们也没见过，不管怎么说至少这对孤儿寡母有了个依靠。”
　　村长起身示意：“大家都安静一下。”
　　吝婆穿着喜庆，笑容爽朗。周小小与付寻竹对视一眼，正是那日在巷子里遇见的老婆婆。
　　“今天多谢各位，大家吃好喝好，咱不讲客套，开席！”村民们掌声响起，席间满是祝贺声，但也不乏一些闲言碎语。
　　“不是结婚吗，这新郎官也没见着就算了，这新娘子总得见见人吧。”
　　“是啊。自从那瘸子的弟死了之后，我就从来没见过这吝婆的女儿，别是吝婆自己嫁人吧哈哈哈哈。”
　　“胡言乱语什么！”
　　村长一声呵斥，席间安静了一瞬，很快笑声便将刚才的气氛盖了过去。刚说话的两人不满，小声嘟囔：“这是给自己的旧情人说话呢。”
　　“好了，小女不喜见客，这些年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新郎官也自是有不便之处。胡麻子，小二狗，就当今天是老婆子我嫁人，若要什么话尽管对老婆子我说，不要再提其它了。”
　　听吝婆这么一说，胡麻子和小二狗也不好再继续嘟囔，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周小小看着拄着进屋的吝婆，慢悠悠地坐到胡麻子身边。
　　“诶兄弟，这新娘子长什么样啊？”
　　“你没见过——你咋这么脸生，是咱们村人吗？”胡麻子吵吵闹闹地拉着小二狗辨认。
　　“兄弟兄弟，”周小小一把搂过胡麻子，“我是罗大哥那家的，我是他远房表弟。”说完还指了指。
　　胡麻子看了眼隔壁桌正在说笑的两人：“罗瘸子那家的啊，是听村长说来了两个外人。我和你说啊，这吝婆的女儿可是美人啊，不过三年前就再也没出过门，没人再见过了。”
　　“这样啊。兄弟，我再问你个事，这村长和吝婆是不是亲戚关系啊？”
　　“你打听这干啥？”
　　周小小看着小二狗突然凑过来的脸慌了一下：“我这，随便问问啊，哈哈，哈哈。”
　　“来，来啊，你凑近一点。这村长和吝婆曾是——”小二狗手指碰了碰，“那可是村里人人羡慕的道侣啊。”
　　“道侣？”
　　“可不是嘛，两人说好出去游历，结果就吝婆一个人回来了。她这女儿就是回来时候在河边捡的，算算也就，双十年岁？”
　　“差不多。我听我娘说起的还不止这些呢，这村长什么都好，就是，哎。”
　　“哎呀，我表哥叫我呢，你们慢慢喝啊。”周小小寻了个理由回到付寻竹身边，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你说那新郎官不便见客，不会少一条腿吧？”
　　付寻竹看着紧闭的房门，摸了摸鼻子。
　　“你去看看不久知道了？”
　　“又是我？”周小小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找借口，“罗大哥，我这酒好像喝多了，我去解决一下啊。”还是气不过，周小小走前在付寻竹后颈狠狠揪了一下，掐不死你。
　　绕到后院，周小小闻到一股刺鼻的腐烂的味道，恶心人的活就知道给我做是吧。手掌触地，周小小想用法术探查一下几间草房内的景象，被一道神识挡了回来。完蛋，不会被发现了吧。正想着，一道力将他扯到角落。
　　周小小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我居然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
　　“你是不是仙人？”
　　“啊？”
　　“你刚才的手势我在我娘施法的时候见过，你一定是仙人！”
　　“好好好，什么事你说。”
　　“仙人，求你救救罗奇吧！”
　　“罗奇？”
　　夜幕悄然降临，整个村子渐渐安静下来，偶尔传来一声狗叫。付寻竹端起茶杯，轻抿着茶，却难以平复内心的思绪。这周小小还未归来，莫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一名女子扶着重伤的周小小进门。
　　“你是谁？”
　　“她叫玉桥，我说你能不能先关心我啊！没看见我伤的这么重吗！”
　　“我又不懂医术。你这哪弄的？”付寻竹给他到了杯水，警惕地看着玉桥。
　　“这是吝婆的女儿。你还记得罗大哥的弟弟吗？罗奇。我今日看见了他了，少一只腿，还剩的那只也穿着布鞋。”
　　“仙人，还是我说吧。”
　　仙人？付寻竹挑挑眉，一眨眼玉桥就跪在了地上，紧握着双手。
　　“姑娘别这样！”
　　“仙人，事情是这样的。”
　　唉，付寻竹伸出扶她的手又变成扶额了。
　　“我与罗奇本是两情相悦，三年前，他向我家下聘，阿娘那时本答应了这门婚事，可出了那件事之后，阿娘态度突然发生转变。第二日甚至，甚至将罗奇的尸体带到我面前，说一定会让他活过来娶我。
　　“我当时太难过，并没仔细想，可是后来阿娘带回来一具又一具尸体，都是死在桥上的人，阿娘把这些人的肢体——把肢体缝合在罗奇的身上。三年了，罗奇五脏六腑，甚至心脏，都被换过了。”
　　玉桥声音越来越哽咽：“前两日，罗奇，他真的，又活了过来。可是，他不认识我，只认识阿娘，阿娘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就连今日成婚，都是阿娘命令的。”
　　付寻竹默默站在周小小身边，心中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周小小正盘着腿调理气息，悄悄挣了只眼打量付寻竹。
　　“我听到这些的时候也是这么震惊。没想到，这百花庄的邪术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你知道？”
　　“那必须啊，我师父可是——算了，没事。这百花庄以医术问世，但百年前出了个娴庄主，创了十二种邪术，这起死回生之术就是其中之一。”
　　付寻竹看着还在地上抽泣的玉桥：“你阿娘年轻时在百花庄？”
　　“我不知道，阿娘从不和我说她的往事。”
　　“对了，物女呢？”周小小示意付寻竹给他绑住伤口，终于想起来房间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一转头，屋角的物女正乖巧地看着他。
　　周小小感觉身子一冷，难以置信地看着付寻竹：“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这一天都去那了？”
　　“玉桥想让我让罗奇入土为安。”
　　“然后？”
　　“然后就是去找罗奇呗，然后就被发现了呗，然后就和吝婆打起来了呗，然后就被吝婆和罗奇打伤关起来了呗，然后就被玉桥姑娘救回来了呗。”
　　“你……”付寻竹把话生生咽下，微笑着看向玉桥。“玉桥姑娘，多谢了。”
　　“哪里的话，仙人是为了帮我才受伤的。仙人，我必须回去了，罗奇的事，就拜托二位仙人了。”
　　周小小摆摆手，又撇了眼角落的物女，后者被吓得一哆嗦。天呐，周小小感觉身上的伤都没这么疼了，这付寻竹太残忍了。
　　“她怎么把你救出来的？”
　　“吝婆出去给罗奇找腿了，留了罗奇看住我，但她不知道罗奇一到夜里就会昏迷不醒，还是夜里照顾罗奇的玉桥发现的，就带我逃出来了。明天可就到期限了，想好怎么做了吗？”
　　“直接找村长对质。你伤怎么样？”
　　“还以为你眼瞎呢，还知道我有伤。”周小小阴阳怪气，“你伤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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