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毕业指北

　　“后悔？我连天玑这么多年以来，可从未有过后悔，你快让我瞧瞧，此处若是鬼修做的腌臜事，我必定要公之于众。”

　　少女笑的没心没肺极了，身上还带着脏污，她乐呵呵的推开门，这一次，它没有紧紧闭着，吱呀一声，就被推开。

　　“我还当里面有什么呢，不过是一间正常的屋子，瞧起来还有些落灰，诶，你擦我的脸做什么，湿漉漉的，你把什么东西抹到我脸上了？”

　　宋光霁伸出自己的指尖，“你问你的眼睛，将什么落在你的脸上了？”

　　连天玑安静片刻，她伸出手，摸到两道泪痕，她觉得莫名，想要擦干净，就像是在同她作对一般，越擦越多，擦不干净。

　　“不过是一间再平常不过的屋子，那里的卷轴写的什么，怎么还背对着门？”

　　连天玑走近，将它翻开，陡然间没有了声响。

　　只见上面写着，连家第七十二代连天瑶光之墓。

　　连天玑不信邪，往旁边一翻，上面写着——连家第七十二代连开阳之墓。

　　而后几人，分别写着七十三代连天权，七十一代连天枢，七十一代连天璇。

　　除去连玉衡，都在上面了。

　　“不，这不对，我们连家与阵法相连，死了便能复生，除非……”

　　除非他们不死在人世间，例如，婆娑境。

　　连天玑安静下来，她并未哭泣，执拗的擦去泪水，想要将面前之人看的更加真切一些。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可还是看不清面前青衣修士的脸色，她后悔了，也许自己不该开那扇门。

　　可是她不想哭的，连家人怎么可能是个哭包，自从鬼修占了母亲躯壳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哭泣过了，这般软弱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自己。

　　“你为何会去婆娑境？”宋光霁问她。

　　连天玑：“鬼修逃出了两魂七魄，我想要母亲解脱，再入轮回，捣毁婆娑境。”

　　连家死的人比自己想的更多，七人说的好听是被连上反复复生，说的难听些，不过是以身为阵，死一人，返初路便弱一些。

　　连家死的人比自己想的更多，没有复生，所有人都在婆娑境成了没有神智的游魂。

　　“是梦是吗？”连天玑抬起手，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红肿起来，痛感清晰，将自己不断下沉的意识拉回来。

　　“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母亲让我跑，若她成为游魂，怎么可能喊我跑呢？”

　　宋光霁蹲下身躯，抬起手，房门紧闭，将周遭的一切隔绝开，“你遇见之人，腰间、发间可佩戴金饰玉器？青年模样，生的俊美。”

　　“……”连天玑赫然抬起头，“对，他还说要把我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砍下来。”

　　宋光霁诡异的沉默片刻，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忽的觉得有些头疼，“那是符箓，他所修习符箓不多，能叫人看见最想见的人……不过若是说砍下你的手指么，估摸是不会的，喜欢吓人罢了。”

　　连天玑不敢回答，毕竟她是真的觉得，那青年似乎是真的打算将自己的手指砍下来。

　　宋光霁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纵容情绪到来，纵容它如流水般走，恢复心思平静时，见着连天玑扭头往外走，“你作甚？”

　　连天玑回答：“我砍了那鬼修。”

　　她没能走出这扇门，它又卡在原地不动了，“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连家里里外外都被鬼气侵蚀的差不多，唯独此处，是被灵力庇护着的，与你同出一源。”

　　宋光霁不说，连天玑也没意识到，此处相比外面更加凉爽一些，灵力也更加浓郁，闻言，微微震惊，“来自我？看我不过是阵法都未曾大成的小废物罢了。”

　　又是那般的眼神，和看那竹叶时是一样的。

　　有的时候，连天玑觉得，自己在这无情道的眼中，并非是人，而是一个物品。

　　亦或者说，不论是人是物，在宋光霁这，得到的目光都是一样的。

　　没有偏私，有情也只是因她的片刻怜悯，当真是……让人觉得自己不够像是人。

　　宋光霁：“我且问你，你经过反初路重回人间，共多少年？”

　　连天玑将自己的思绪抛之脑后，思忖道：“至少百年，我算算，应当是两百年。”

　　宋光霁：“错了。”

　　这一点连天玑不敢苟同，“我亲经历，时日的多少，难不成还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不成？”

　　宋光霁又问：“你说你阵法未曾大成，你觉你如今境界几何？”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功课来了。”连天玑轻咳两声，“我承认我疏于训练，除了阵法外一窍不通，如今不过刚筑基。”

　　宋光霁抬起手，一道凶悍的灵力毫无预兆冲她而来，连天玑未曾反应，呼吸一滞，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时，身体却下意识做出反应，抬手便化解了。

　　“此灵力为元婴初期。”

　　连天玑错愕，转瞬狂喜，“我这么厉害了？”

　　宋光霁又道：“世人记载，自连家历练以来，至少六百年，连天玑，你已反初近七百年。”

　　*

　　牧云开看着陡然消失在原地的躯壳，它散在空中，漆黑的双眼倒映着灰白的世界，半晌，他抬起脚步，往前走去，四周的幻境节节碎裂。

　　被纸人环绕着的连玉衡僵住，同此处一同碎裂开，身后是尚存的幻境，面前是灰白的世界。

　　“仙师，仙师！”有人抓住牧云开的手，他还是不太习惯被人这么触碰，默不作声将自己的手抽出。

　　那人恍若未觉，仍然在热情邀请，“仙师快来此处，我们马上便要聚集讨论了，人多力量大，可千万别落队了。”

　　牧云开凝眉，架不住来人的热情，过了片刻，还是抬脚往前走去。

　　伏半丹站在人群中，神色发空，见他到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更加难过。

　　牧云开不知为何这位仙师的表情看起来如此奇怪，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心里还在盘算如何拿到连家圣物。

　　听说连家圣物是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之物，他来到此地，也是为了此法。

　　“诸位，大家也瞧见了，此处的纸人皆是写着鬼之类的东西，身份明确，故此，我们各自找出其它不同的东西，若是不同，那离婆娑境主人的身份也就近了。”

　　“我勘测过了，那里的灵力是最甚的，不如我们前往那处，一探究竟？”

　　牧云开抬头看去，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起初只是看看有没有可以听见的消息，如今看来，这些修士，当真有两把刷子。

　　别的不说，那处地方的确是牧云开认为，可能是阵眼之处。

　　师姐说过，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倒不如借力打力，也好直接离开此处。

　　毕竟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此处没有连家人，等他们反应过来东西不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人们呼啦啦的往前面走去，一个瞧着比一个兴奋，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冲上前，仿若自己已经看见了那些可怖的鬼怪一样，就把它们打的落花流水嗷嗷喊救命。

　　纸人们从他的身边不断地走过，那些修士起初还觉得分外高兴，到了后来，不自觉的开始抱紧自己的手臂，无端觉得发冷。

　　“说起来，你们可觉，此处似乎愈来愈冷了？”

　　不只是冷，仿若寒气进了自己的躯壳一般，冷的直打哆嗦。

　　不论自己身上御起多少灵力，都不能温暖自己，仿若自己进入了寒冰之中一样，止不住的打哆嗦。

　　“是我的错觉吗，这里的纸人什么时候这么多了，怎么看起来和杀不干净一样……不，不对，我们不能惊扰它们。”

　　宋光霁当时阻止了自己的动手，不然也不知道那些纸人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情，现在虽然不知为何，那位修士不见了，但是自己断不能自乱阵脚。

　　这么想着，他往前走想避开，可是那些成堆的纸人却齐刷刷的停住了自己的步伐，陡然间朝着修士们走来。

　　“不对，它们应当是想要换路，我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牧云开却看见，那些纸人是忽然调转方向，没有到转弯处，却分散走来。

　　婆娑境阴气重，之前这些修士分开时人数不多，如今聚起来，人的阳气在纸人的阴气面前，如同黑夜里明亮的火把，引人注意。

　　他抬起手，遽然间动手，掀翻了好几个纸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

　　修士们一惊，也顾不得其它，只能咬牙往前，加入了斗争。

　　将牧云开拉入其中的修士，此刻当真是有苦难言了，早知道这人是这样的性子，说什么都不会让人进来。

　　连家祠堂中。

　　连玉衡站其中，面前是林立的灵位，是无数连家人，他们大多的名字相同，毕竟连家一代单传，一直延续至今。

　　她点燃一根香火，莫名有些奇怪的蹙眉，想不通自己为何会用断头香，这不是在咒自家人永世不得超生吗？

　　连天权站在门口，双目放空，木纳望着远方，如同一只木偶。

　　“天权，还有没有别的香，我大抵也拜不了多少年，只望往后的日子皆是诚心，到了黄泉下，也有脸面拜见列祖列宗。”

　　她记不得采买的人是谁了，难道是自己么，可自己作为连家家主，是一个爱女儿的好母亲，理应是一个心细的人才是，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连天权转过头来，头颅咔嚓咔嚓作响，眼白直勾勾的盯着连玉衡，“在你旁边，的抽屉里。”

　　说话断句也奇怪，自己当时究竟是看中了人哪点，才让人入赘其中。

　　这么想着，连玉衡叹了口气，将箱子打开，果然看见了其中摆放的香火。

　　指尖升起灵火，点燃再吹灭，插在香炉中时，原本袅袅升起的香烟蓦地灭了。

　　她心生奇怪，接连点了好几次，毫无意外的全部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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