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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英雄
防爆门外,是永无止境的嘶吼与撞击。
防爆门内,是死寂的悲伤与沉重的呼吸。
石坚队长的遗体被队员们用找到的干净布料小心地擦拭去血污,整理好他破损的作战服。
没有棺木,没有寿衣,只有一面从指挥车上取下的、印着“希望”营地标志的蓝色旗帜,轻轻覆盖在他安详却苍白的脸上。
他被安放在地铁站台一处相对干净、靠近轨道凹陷的角落。
那里,暂时避开了幸存者们惊惶无助的目光。
副队长李铭,这个戴着破旧眼镜、平时更多负责协调和记录的男人,此刻红着眼眶,强忍着悲痛,站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简陋的、用废纸和铅笔头装订成的小本子——那是石坚的记录本。
“各位,”
李铭的声音沙哑,却努力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我们……送队长一程。”
所有队员,包括脸上还带着不满和悲伤的王虎,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聚集过来,站得笔直。
那些蜷缩在远处的幸存者们,也大多抬起头,默默地望向这边。
陈让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破甲棍横在膝上。极度的虚弱和易感期的折磨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但他依旧强迫自己挺直背脊,目光落在那一抹蓝色上。
那个用生命为他们换来生机的男人,值得他这份敬意。
姬怀璟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峭。
他没有像队员们那样肃立,只是静静地看着,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但那份专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缅怀。
李铭翻开记录本,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却认真记录的文字——某日,于东七区废墟救出幸存者三名,其中一名儿童,已妥善安置;某日,营地西侧栅栏破损,需加固;某日,分配药品,优先儿童与伤患……
他念得很慢,声音哽咽,这些琐碎平常的记录,此刻却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每个人的心。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日复一日的坚守与付出。
“……队长最后说,”
李铭合上本子,深吸一口气,望向众人
“要把大家……安全带回去。他还说……要我们守住……人性的光。”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哭声,一个被石坚从倒塌楼板下救出来的老妇人,用脏污的袖子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
一个断了胳膊的男人,低着头,用仅存的手死死攥着衣角。
王虎猛地别过头去,用力抹了把脸。
“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李铭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
“外面是数不清的丧尸,队长用命给我们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我们要活下去,带着队长的份,一起活下去!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没有过多的仪式,队员们用找到的工具,在站台下方坚实的土层中,为石坚挖掘了一个简单的墓穴。
当那面蓝色的旗帜随着他的身体缓缓放入土中时,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陈让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石坚撞开钢筋时决绝的眼神,和他最后提及家人时那瞬间的温柔。
这是一种他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纯粹而炽热的情感冲击。
在联邦高层,只有利益交换和冰冷算计。
葬礼简短而肃穆。
填土之后,李铭将一块从站台指示牌上拆下的金属片,用力插在小小的坟茔前,用匕首刻下几个字:
石坚安眠于此。
他曾守护希望。
做完这一切,压抑的气氛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些,但更大的现实压力接踵而至。
“李队,”一名队员检查后报告
“防爆门暂时稳固,但支撑结构有老化迹象,不确定能撑多久。
我们的弹药经过刚才的战斗,消耗很大,食物和干净水也不多了。”
幸存者们听到这话,脸上刚刚平复的恐惧再次浮现。
李铭眉头紧锁,他擅长协调,但对于这种绝境下的防御和资源规划,并非他的强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姬怀璟走了过来。
“李副队长,”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如果信得过,我可以协助进行防御工事的加固和资源统筹。”
李铭看向他,眼神复杂。王虎更是直接投来怀疑的目光。
姬怀璟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地铁站的结构图前(之前石坚队伍初步探查时绘制的草图),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快速点过。
“这里,通风管道入口,需要立刻用重物堵塞,只留最小通风口,防止小型变异体侵入。”
“站台两侧的废弃售票厅和值班室,可以利用起来,构筑第二道防线,作为万一大门被破后的缓冲和狙击点。”
“现有的武器弹药,按照射程和威力重新分配,组成交叉火力网。非战斗人员,包括轻伤者,负责搬运物资、制作简易□□和预警。”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每一项指令都直指关键,仿佛眼前不是混乱的末日废墟,而是他运筹帷幄的能源会议室。
“你怎么知道这些?”王虎忍不住质疑。
姬怀璟抬眼看他,目光淡然:“怀璟能源的野外基站建设,经常需要在危险区域独立生存和防御。原理是相通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分析数据和制定最优方案,是我的专业。”
李铭看着姬怀璟冷静的侧脸,又看了看周围惶惶的人心,一咬牙:“好!就按姬先生说的办!所有人,听从姬先生指挥!”
命令下达,尽管仍有疑虑,但在求生的本能和纪律的约束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队员们开始按照姬怀璟的图纸搬运残骸堵通风口;幸存者们则在指导下,将找到的桌椅、金属碎片堆积起来构筑工事;懂些机械的,开始拆解废弃设备,寻找可用的零件。
姬怀璟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能源巨头。
他会蹲下身,检查工事的稳固度;会指出火力点的视野盲区;甚至会亲手示范如何更有效地利用有限的材料加固障碍。
陈让靠在墙边,看着那个穿着昂贵风衣、此刻却沾满灰尘的男人,冷静地指挥着一切,将一盘散沙逐渐凝聚成一道粗糙却有效的防线。
他心中对姬怀璟“养尊处优”的刻板印象,第一次产生了细微的裂痕。
这个男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姬怀璟在路过石坚的坟茔时,脚步会微微一顿,目光在那简陋的金属墓碑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敬重的光芒。
他尊重有价值的牺牲,无论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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