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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这次的谢不舟话格外多。
“你上次说过……我醒过来……就能看到你。”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语气里却掺着明晃晃的委屈,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正在控诉主人的言而无信。
翩翩:“……”
她僵硬地抬起头,对上谢不舟那双在此刻显得格外纯良甚至带着点水光的眸子。
这还能赖到我身上?
她内心简直有一万头海马奔腾而过,面上却还得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你……失约了…”
谢不舟再次控诉,顺便把他那颗永远高高在上、习惯性俯视她的脑袋,低下,甚至试探性地往翩翩手边凑了凑。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求摸摸。
翩翩浑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摸?
摸玉宸宗首徒、化神大能、前世一剑送自己归西的仇人的头?
不摸?
看着他现在这副明显脑子不清醒、但武力值爆表的状态,万一惹恼了……
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翩翩在心里无能狂怒,面上肌肉抽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谢师兄,”
她决定采取转移话题大法,试图将这明显跑偏的死对头拉回正轨,“你……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还有正事要做?”
虽然谢师兄此时脑子是不够数的,但武力值满分,而且貌似……
还挺听她话?
勉强算是个可以并肩作战且可以利用的好搭档。
谢不舟见翩翩不摸他,反而转了话题,漂亮的凤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不高兴。
但他似乎牢记着不能在翩翩面前发脾气的准则,只是微微抿了抿唇,依言环顾四周,眼神里带着真实的困惑:“我们现在是在……?”
“师兄,我们现在估计正陷在长老府邸的某个幻境或阵法当中。”
翩翩赶紧解释。
“幻境?阵法?”
他喃喃自语,眉头渐渐蹙起,似乎在努力调动混乱的记忆,“鲛人镇……失魂……”
“嗯嗯!”
翩翩用力点头,期待他能想起点什么有用的。
谢不舟眉头越皱越紧,随着翩翩的话语陷入思考。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水流细微的涌动声。
翩翩对阵法一窍不通。
唯一可能的大脑外援——
谢不舟,此刻还处于半魔怔状态。
她看着他那张迷茫的脸,忍不住叹息。
聪慧和听话,为什么就不能兼得啊。
就在这时,谢不舟突然动了。
他一把抓住翩翩的手腕,力道不容置疑。
“走。”
他言简意赅,拉着翩翩就往前迈步,“我们去找阵眼。”
阵眼?
对!
翩翩眼睛一亮。
如果是法阵,那么必然有其核心阵眼,只要找到它,这法阵背后的秘密,或许就能窥见一二。
“所以——谢师兄,你是清醒了吗?”
翩翩被他拉着走,小心翼翼地问。
她心有余悸地回想起今早睁眼时,那柄横在脖颈前的善恶剑带来的开门杀。
“嗯?什么清醒?”
谢不舟语调低沉,似乎完全没理解她的问题。
而且,他拉着她手腕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强行十指相扣的姿势,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她的,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强势。
……果然,还是不对劲。
翩翩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下明了。
这谢不舟,遇到正事逻辑清晰,手段果决。
可一旦涉及到与她相关的行为模式,就完全偏离了那个冷面首徒的轨道,变得……
黏人又霸道。
正当翩翩思绪纷乱之际,那鲛人歌声,再次毫无征兆地,穿透层层水波,萦绕在耳畔。
她抬眼望去,前方景象变幻,赫然又是那艘沉没在幽暗海底、爬满藤壶与海藻的人鱼沉船。
而在那船头残骸之上,倚坐着的那个身影——
黑色长发,苍白面容,双手护着隆起腹部的怀孕女鲛人。
是离歌!
一想到早上从鲛人居民那里听来的关于离歌的传闻——
被人类男子抛弃,独自孕育子嗣。
翩翩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与谢不舟交握的手,低声道:“师兄,小心,情况不明,我们务必谨慎。”
谢不舟感受到她的紧张,侧头看了她一眼,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放心,一切有我。”
此时,沉船上的离歌也注意到了不速之客。
她停止了歌唱,双手警惕地护住腹部,鱼尾摆动了下,激起一串水泡。
眼眸中充满了戒备与疏离:“你们是谁?为何闯入此地?”
翩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无害,说明来意:“我们是玉宸宗修士,受邀前来调查鲛人镇幼儿失魂一事。”
“姑娘可是离歌?”
离歌眼中戒备未消,反而更添一丝排斥:“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
翩翩不退反进,反问一句,试图打破她的心防:“那你呢?你独自在此,又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离歌的痛处。
她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落寞哀伤,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哽咽:“我……我在这里等我的夫君……我们约定好了,他一定会来接我,接我和孩子离开……”
她说着说着,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起来,那哀伤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取代。
谢不舟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状态,见此情形,几乎是本能地将翩翩猛地往自己身后一拉,完全护住。
“你们是人类!”
离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带着强烈的精神攻击,“一群薄情寡义、丝毫不信守承诺的人类!你们该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已不再是话语,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声波攻击,如同无数细针,直刺灵台。
谢不舟反应极快。他甚至没管自己是否被波及,第一时间抬手,用手掌紧紧捂住了翩翩的耳朵。
同时周身灵力爆发,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屏障,将两人护在其中。
离歌见状,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她周身开始散发出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随着她的情绪剧烈波动,周围原本色彩斑斓的珊瑚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赤红如血。
一股水流凭空涌现,如同巨手,朝着谢不舟和翩翩狠狠拍来。
“往旁边站。”谢不舟的一句话毕。
翩翩往左边一扑,摔在地上,避开了离歌的攻击。
但——
她看着同样闪到一旁的谢不舟,心里充满疑惑。
虽然这鲛人她不能对付。
但凭谢不舟的实力,轻轻松松,完全碾压也不为过。
那他又为何频频不出手呢?
翩翩爬起,飞速躲到谢不舟身后。
看来这个谢不舟身上隐藏的,甚至比她还要多。
—————
“所以,诸位师弟师妹昨夜在阵法之中,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次日清晨,众人再次汇聚在沧溟长老府邸的偏厅,继续商讨对策。
经过昨夜,显然大部分人都通过推门开窗,亲眼见证了那超越常理的异常景象,对镜宫的真实性再无怀疑。
然而,当被问及具体发现了什么线索时,得到的回答却令人沮丧。
“没有。”
“不知道。”
“除了那片诡异的歌声和无数面镜子,什么都没找到。”
师兄师姐们纷纷摇头,面露无奈。
对于此情此景,一向主持大局、决策果断的谢不舟,竟也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因为,好巧不巧——
他对于昨晚陷入阵法之后发生的任何事情,没有任何记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站在角落,正低头研究自己鞋尖的翩翩。
今早醒来时,她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师兄与其怀疑我,不如自己去查明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时而清醒,时而……判若两人。”
当时,熟悉的善恶剑尖正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她闭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疲惫。
“师兄是觉得,我一个杂役无灵根的弟子,能如此神通广大,操纵师兄的记忆并且不留任何痕迹吗?”
她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羽毛,却重重落在谢不舟心上。
“师兄,我没有做过的事,是不会屈打成招的。”
回想起这些,谢不舟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眸色深沉。
就在厅内气氛凝滞之时,年纪最小的陈澜小师弟跳了出来,试图活跃气氛:“哎呀,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确认了夜晚镜子的诡异,这不就是天大的进展嘛!”
年纪最小,第一次出任务,照理说应该担惊受怕,希望早日解决,早点会宗门完事最好。
但陈澜明显乐观许多。
他眨巴着大眼睛,提议道:“至于下一步嘛……我们不如就这阵法一事,直接去问问那位沧溟长老?”
“这鲛人长老,总不会无缘无故在自己家里布下这么个镜宫吧?总得有个原因不是?不然怎么也说不通啊!”
“对啊!”
一向与灵兽为伴、心思相对单纯的聆音师姐立刻附和,“陈澜师弟说得有道理。这镜宫布在长老府邸,他定然知晓内情。我们去问个明白,总好过我们在这里无头苍蝇般乱撞。”
众人闻言,纷纷觉得有理。
与其在此徒劳猜测,不如直接找上正主,问个水落石出。
很快,意见达成一致。
以谢不舟为首,众人不再迟疑,决定即刻出发,前往正殿,寻那沧溟长老,当面对峙。
翩翩混在人群之中。
难免为众人感到担忧。
参考前世,他们都是第一次出任务,下凡界。
所以什么都想着直来直往,横冲直撞。
但,如果那阵法真的有问题,性格如此圆滑世故的沧溟长老真的会和他们说实话吗?
更糟糕的是,
万一因此激怒了沧溟……
翩翩抬眼,看着走在最前方的谢不舟。
她的想法与担忧,谢不舟定然也是知情。
从进入鲛人镇起,他看似是众人当中的领导者,但实则游离于整个任务之外。
再加上之前怪异的举动……
他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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