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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风雨与暗棋落子
萧惊寒离京后的第三日,将军府的空气便悄然变了味。
先是旁支的三夫人借着探病的由头,带着一篮子补品来西跨院,东拉西扯地说了半晌,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府中库房的钥匙由谁掌管,又暗示沈清辞年轻,不如将中馈交给“更有经验”的长辈打理。
沈清辞只笑着给她续茶,半句不接话茬,末了淡淡一句“多谢三婶关心,府中诸事有老管家帮衬,尚且稳妥”,便让晚翠送客。三夫人碰了软钉子,脸色悻悻,却也不好发作。
送走三夫人,晚翠气鼓鼓道:“这三夫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将军才走几天,她就敢来抢中馈!”
沈清辞正低头看着萧惊寒留下的那本《北疆舆图》,闻言抬眸一笑:“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她指尖点在舆图上的一处关隘——那里是萧惊寒信中提过的险地,易守难攻,却也最是苦寒。她摩挲着那处标记,心里默念:萧惊寒,你在那边要保重。
正想着,老管家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本账册,脸色凝重:“夫人,方才查账时发现,库房里少了一批冬衣,原是预备着给北疆将士送去的,如今却……”
沈清辞心头一沉:“何时发现不见的?经手的是谁?”
“大约是昨日清点时察觉的,”老管家道,“这批冬衣是由二房的表少爷负责采买入库的,属下刚才去问他,他却说……早就按规矩入库了,是库房的人看管不力。”
二房的表少爷,是李氏的娘家侄子,平日里仗着李氏的势,在府中横行霸道,没想到竟胆大包天到敢动北疆的军资。
“库房的人呢?”沈清辞追问。
“管库房的老张头,今晨发现吊死在库房后头了。”老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官府的人来看过,说是……畏罪自尽。”
沈清辞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畏罪自尽?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那表少爷监守自盗,怕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
“老管家,”她合上账册,眼神锐利,“你立刻让人看住二房的表少爷,不许他出府半步。另外,去查老张头的家人,看看他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是见过什么人。”
“是!”老管家躬身应道,刚要转身,又被沈清辞叫住。
“等等,”她沉吟道,“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对外只说老张头是急病去世的。”
老管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夫人是怕打草惊蛇?”
“嗯,”沈清辞点头,“这批冬衣数目不小,他一个人未必能运出府,背后定有同党。我们先稳住他,看看他要把这批衣服运到哪里去。”
老管家拱手道:“夫人考虑周全。”
待老管家走后,晚翠忧心忡忡:“夫人,这二房表少爷敢动军资,要是被捅出去,怕是会连累将军啊!”
“所以才不能声张,”沈清辞道,“此事若闹大,有心人定会借机参将军一本,说他治家不严,甚至……私藏军资。我们必须在事情发酵前,把冬衣找回来,拿到确凿的证据。”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那株蔷薇。花瓣被风吹落了几片,却依旧开得倔强。
“晚翠,你去备车,我们去二房走走。”
二房的院子在将军府的东南角,比西跨院要热闹些,一路走去,能听见里面传来打牌的喧闹声。沈清辞走到院门口,不用通报,直接推门而入。
牌桌上的几人吓了一跳,见是沈清辞,都讪讪地放下了牌。二房的表少爷李康正赢得兴起,抬头见是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哟,是清辞表妹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沈清辞没理会他的虚情假意,目光扫过满桌的银钱,淡淡道:“表少爷倒是清闲,只是不知……库房那批冬衣,表少爷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
李康的脸色瞬间白了,强笑道:“表妹说什么呢?冬衣不是早就入库了吗?许是库房的人记错了吧。”
“记错了?”沈清辞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刀,“那老张头呢?也是记错了,才会‘畏罪自尽’?”
李康猛地站起来,碰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做的?”
“是不是你,表少爷心里清楚,”沈清辞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压迫感,“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之内,把冬衣交出来,说出同党,我可以饶你这一次,只当是家丑,不对外声张。”
“你休想!”李康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不过是个外姓人,凭什么管我?我姑母还在呢!”
提到李氏,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姑母如今自身难保,怕是护不了你了。”
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背对着李康道:“表少爷最好想清楚,私盗军资,可是杀头的大罪。”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二房的院子。
晚翠跟在她身后,紧张地问:“夫人,他会交出来吗?”
“他会的,”沈清辞笃定道,“李康贪生怕死,不过是仗着有人撑腰。等我们找到证据,他自然会乖乖就范。”
回到西跨院,老管家已经派人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老张头的儿子说,昨日傍晚,曾见李康鬼鬼祟祟地去过后门,身边还跟着几个陌生的壮汉,像是搬运什么重物。
“果然如此,”沈清辞道,“他把冬衣从后门运出去了。老管家,你让人去查后门附近的商户,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可疑的车辆,尤其是往城外去的。”
“是!”
傍晚时分,探查的人回来禀报,说昨日傍晚,确实有一辆伪装成送菜的马车,从后门出去,往城南的方向去了。而城南,恰好有一处货栈,是李康的一个远房亲戚开的。
“找到了,”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老管家,你立刻带亲卫去货栈,把冬衣扣下,将李康的那个亲戚一并拿下。另外,让人去请京兆尹,就说……将军府抓到了一伙盗卖军资的贼人,请他过来主持公道。”
老管家领命而去,沈清辞坐在案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清楚,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果然,没过一个时辰,前院就传来了喧哗声。晚翠跑进来禀报,说李康见事情败露,竟召集了二房的人,在前院闹事,说沈清辞“诬陷忠良”,要冲进西跨院“讨个说法”。
“来得正好,”沈清辞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令牌——那是萧惊寒临走前给她的,能调动府中的亲卫,“晚翠,跟我去看看。”
前院的空地上,李康正站在台阶上,唾沫横飞地煽动着二房的人:“大家都看看!这就是将军夫人!将军刚走,她就想把我们二房赶尽杀绝!不过是丢了几箱衣服,就想治我们的罪,她安的什么心啊!”
二房的人大多是些趋炎附势之辈,被他这么一煽动,顿时群情激愤,纷纷叫嚷着要沈清辞出来“说清楚”。
沈清辞走到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吵够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李康,”沈清辞目光落在他身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康见她神色平静,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喊道:“什么人赃并获?那是你栽赃陷害!我要见老夫人!我要让老夫人评评理!”
“不必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只见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脸色铁青,“我都听说了。”
李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老夫人面前:“姑祖母!您要为我做主啊!是沈清辞她……”
“住口!”老夫人厉声打断他,“你这个孽障!竟敢私盗军资,还害死了人!将军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李康被吓得不敢说话,瘫软在地。
老夫人看向沈清辞,目光复杂:“清辞,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清辞躬身道:“回老夫人,孙媳已经请了京兆尹,相信官府会给我们一个公道。至于李康,按律当斩,但念在他是二房唯一的男丁,还请老夫人定夺。”
她把决定权交给老夫人,既显了尊重,也避免了落下“心狠手辣”的话柄。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国法无情,既然他犯了错,就该受罚。但终究是萧家的血脉,就……废了他的功名,逐出府去,永世不得回京吧。”
这个处置,算是从轻发落了。沈清辞没有异议:“孙媳遵命。”
这时,京兆尹带着捕快赶到,将李康和他的同党一并带走了。二房的人见没了靠山,也都灰溜溜地散了。
前院终于安静下来,老夫人看着沈清辞,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清辞,委屈你了。”
“孙媳不敢当。”沈清辞道。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以后这将军府,就靠你了。”
回到西跨院时,已是深夜。晚翠替她端来一碗热汤,笑道:“夫人今日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么大的事。”
沈清辞喝着汤,却没什么胃口。她知道,这只是后宅的小打小闹,真正的风浪,还在后面。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案上的《北疆舆图》。沈清辞走到案前,拿起笔,在舆图上那个险地旁,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萧惊寒,你看,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了,你在那边,也要一切安好。
她不知道,此刻的北疆,萧惊寒正站在城楼之上,望着漫天飞雪,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刻着“安”字的暖玉。
“将军,该歇息了。”亲卫在身后道。
萧惊寒摇摇头,目光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个在将军府里,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女子。
“清辞,等我。”他低声呢喃,声音消散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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