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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人心善恶,祭坛迷局
第八章
昨晚谢辞趁着夜色,悄悄地在村子里摸了一圈。
村子不大,土路歪歪扭扭,两旁的茅草屋黑漆漆的,大多数人家连盏油灯都舍不得点。村南头有块空地,比别处平整些,周围用削尖的木桩粗略地围了一圈。
两个抱着土制梭镖的汉子缩在阴影里,时不时探头张望,那警惕的样子不像是在防山里的老虎,倒像是在守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混着泥土和某种草药燃烧后的怪异气味。
谢辞贴着墙根阴影挪回住处,一夜没合眼。那个被看守的空地,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气味,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几乎能肯定,那地方绝不仅仅是村民聚集的场地,更像是个进行某种仪式的祭台。
【接上章剧情】
他和谢辞对视一眼,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谢辞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多谢老人家,我们记住了。”萧逸尘把饼子揣进怀里,语气如常。
两人没再多说,转身沿着老张头指的那条土路往外走。
老张头站在院门口,佝偻着背,一直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在清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白雾,很快散了。他转身,慢慢挪回那间低矮的茅草屋。
走出约莫一里地,路边有块大青石。萧逸尘一屁股坐下,从怀里掏出布包。他拿起一张饼,用力咬了一口,饼子又干又硬,嚼在嘴里满是麸壳。他机械地咀嚼着,一连吃了两张,胃里才稍微踏实点。
他拿起第三张饼,正要往嘴里送,动作却顿住了。这张饼的触感不太对,边缘处似乎格外硬实。
他疑惑地用手指抠了抠,竟从饼子边缘的缝隙里,抠出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那块他昨天塞给老张头的银子!
萧逸尘愣住了,捏着那块失而复得的银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掂了掂手里的布包,难怪刚才觉得比预想的要重。
“喂,你吃不?”他还是拿起一张饼,递给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谢辞。
谢辞目光扫过那张饼,没有接,视线已经投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声音低沉:“该回去了。”
萧逸尘默默把饼子收回布包,系好。他站起身,也望向那片被薄雾笼罩的村庄轮廓。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他们不再沿着大路走,而是钻进了路旁的林子,借着树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往回摸。
越靠近村子,周围的光线似乎越发亮堂起来。萧逸尘忍不住抬头,透过稀疏的枝叶看向天空,太阳的位置明显比他们离开时高了一大截,可是令萧逸尘感到疑惑的是,他竟然可以直视太阳。
“不对劲啊,”他压低声音,扯了扯谢辞的衣袖,“这才多久,天怎么就大亮了?”
谢辞也蹙紧了眉头,他的感觉更敏锐些:“这里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
两人心中凛然,更加谨慎地潜行。大约一刻钟后,他们绕到了村子的南侧,那片被木桩围起来的空地附近。
空地的中央,立着一个用泥土和石头垒砌的粗糙台子,台子上方,摆放着一个形态怪异、似人非人的雕像,雕像表面被烟熏得漆黑。此刻,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村民,他们面朝祭台,鸦雀无声。
一个穿着色彩斑斓、缝着不知名鸟类羽毛衣服的老者,正站在祭台前。他头上戴着插满锦鸡毛的古怪帽子,手里握着一根雕刻着扭曲花纹的木拐杖。
他的脸大部分藏在帽檐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一双异常漆黑、几乎看不到眼白的眼睛,正扫视着下面的村民。
“因果自偿!”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唉,可惜……没能留下那两人,平息山神爷的怒火。”
他缓缓跪倒在雕像前,双手将拐杖高高举过头顶,身体微微前倾,姿态诡异。
萧逸尘和谢辞悄无声息地攀上空地旁一间较高的茅草屋屋顶,伏低身体,向下望去。
祭台后面,赫然绑着两个人——正是老张头和他的老伴!他们被迫跪在地上,嘴里似乎塞了东西,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他们!背叛了山神爷!没有资格直面山神尊颜!”神公(村民们似乎这样称呼他)猛地站起身,拐杖指向老张头夫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
这话像火星掉进了油锅,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混乱的呼喊:
“杀了他们!”
“拿他们献祭!求山神爷息怒!”
村民们的脸上混杂着恐惧、麻木和一种被煽动起来的狂热。
神公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踱步到老张头老伴面前,弯下腰,用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
“不过……只要你们老实交代,把那两个外乡人藏哪儿了。说出来,找到人,就饶你们一条命。”
老张头的老伴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尖声哭骂起来:
“你个老糊涂!都是你!非要放跑他们!害得我……害得我要被献祭给山神老爷了啊!”她一边哭嚎,一边用力挣扎,试图摆脱束缚。
老张头却对老伴的哭闹毫无反应,他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突然,他猛地扭过头,冲着神公和下面的村民爆发出一声怒吼:
“够了!什么狗屁山神!一群睁眼瞎的蠢货!把人喂了那大虫,它就不吃人了吗?!”
他双目圆睁,因愤怒而浑身发抖,目光扫过下面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咱们前前后后,往山里送了多少条人命了?那畜生还不是照样下山叼人!那些……那些可都是你们自家的娃啊!你们怎么就狠得下这个心?!”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痛苦的事,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我那苦命的闺女……才十来岁……就是被她!”
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自己的老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就是这个毒妇!趁我下田,亲手拖去喂了虎啊!”
老张头胸口剧烈起伏,积压了太久的愤恨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喷发。他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疑点,想起自己暗中调查的发现,再也顾不得其他,决心将一切公之于众。
“你们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老张头怒指神公,“还记得他是怎么来的吗?三年前八月,莫名其妙出现在村里,装神弄鬼!他来了之后,村里就开始不断有人被野兽拖走,连原来的神婆也突然暴毙!”
神公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休要胡言!”
但老张头豁出去了,根本不理他,继续嘶吼:“我暗中查了他很久!去年七月十五鬼节那晚,我亲眼看见他偷偷进山,回来时抱着个罐子,里面传出小孩的哭声!第二天村里就丢了四个娃娃!”
这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不少村民脸色都变了。
“后来我让人继续盯着,”老张头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发现他在用活人养小鬼!那些失踪的娃娃,根本就不是被老虎吃了,是被他害了!”
“胡说八道!”神公暴跳如雷,手中的拐杖重重顿地。
萧逸尘和谢辞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当神公说话时,老张头的身体会突然僵住,脸上表情凝固,眼神空洞,就像提线木偶被暂时掐断了线。而当老张头怒吼时,神公那边也会出现类似的瞬间凝滞。
神公显然不愿让老张头再说下去,他猛地从旁边抓起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动作迅疾地狠狠塞进了老张头的嘴里!
“呜呜呜!”老张头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沉闷不甘的呜咽,额头上青筋暴起。
神公面无表情地朝旁边两个持梭镖的汉子挥了挥手。那两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在掂量村长刚才的话。
“还愣着干什么!”神公的拐杖重重顿地,声音尖利,“再不抬走献祭,触怒了山神爷,今晚就轮到你们家遭殃!”
这话如同催命符,两个汉子浑身一颤,不敢再犹豫,上前粗暴地架起老张头和他的老伴,就要往山上拖。
就在这时,萧逸尘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在空地边缘,大喝一声:
“住手!”
这一声如同惊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架着老张头夫妇的汉子也停下了动作。
神公转过头,看到是萧逸尘,阴沉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算计。
“哟呵,原来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被架着的老张头老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嘶喊:“你听到了吗?他们回来了!你快放了我们!你说过找到人就饶我们命的!”
神公被她吵得烦了,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抡起手中的拐杖,带着风声,狠狠敲在她的太阳穴上!
“咚”的一声闷响。
老妇人的哭喊戛然而止。她眼睛瞪得极大,似乎不敢相信,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地。
“为...什么?”
一缕鲜红的血从她额角流出,蜿蜒而下,浸湿了地面,也沾湿了神公那双黑色的布鞋鞋面。
神公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只是嫌恶地甩了甩拐杖上并不存在的血迹,对着目瞪口呆的村民们,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冰冷语气说:
“呵呵,我说的是饶你们‘一’命。可你们,是两条命啊。”
老张头呆呆地看着老伴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好似倒在那里的,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物件。
当他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看清站在那里的萧逸尘和刚从屋顶跳下的谢辞时,那空洞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愤怒取代。
他额头血管搏动,用尽全身力气从被堵住的嘴里发出模糊却激烈的嗬嗬声,那眼神分明是在咆哮:
“你们两个蠢货!回来干什么?!跑啊!快跑啊!”
萧逸尘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眉心皮肤悄然裂开,一只流转着淡金色光芒的竖瞳赫然显现!
这超出常理的一幕,让所有村民都惊呆了。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猛地爆发出狂热的呐喊:
“天眼!是三只眼的二郎神!二郎神显灵来救我们了!”
“山神爷发怒了!派真神下来了!”
原本对准萧逸尘和谢辞的敌意与恐惧,在这一刻竟奇异地转化成了盲目的希望和崇拜。人们看着萧逸尘眉心的竖眼,仿佛看到了救赎的曙光。
萧逸尘原本凝聚力量,准备应对围攻。看到村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他心念电转,瞬间改变了主意。他维持着天眼开启的状态,目光如电,直射向脸色剧变的神公。
谢辞悄无声息地移动脚步,封住了神公可能逃跑的路线,低声对萧逸尘说:“他在吸取那些村民的某种东西……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还有,他身上的气息,和之前山里那个恶鬼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萧逸尘微微颔首,金色的竖瞳锁定了神公,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空灵与威严,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
“你这妖人,假借山神之名,行此伤天害理之事!说!你究竟是何来历?与那山中恶虎,有何勾结?!”
神公的脸色在萧逸尘天眼的金光照射下显得更加阴沉,他手中的拐杖微微颤抖,那双几乎全是眼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狠厉取代。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神公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张头虽然被堵着嘴,但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拼命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村民们面面相觑,看看萧逸尘眉心的天眼,又看看神色慌乱的神公,一时间不知该相信谁。
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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