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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软01
警察赶到时，宋喻正站在陆见深身旁。
事发区域早已被临时封锁。令人意外的是，那对祖孙竟是跟着警车从山下一同来的。
孩子紧紧攥着老人的衣角，老人则一脸理直气壮。
“请各位配合一下，说明当时的情况。”
宋喻停下手上的动作，与陆见深交换了一个眼神，主动走向警员。他见舒瑶瑶仍惊魂未定，便与陆见深先行陈述经过。
陆见深所知有限，主要靠宋喻还原现场。他对当时的情况记得很清楚，甚至记得那孩子冲过来的具体方位。
听完陈述，民警皱眉看向那个躲在老人身后的男孩。孩子正满不在乎地晃着脑袋，仿佛那个险些酿成大祸的推搡与他无关。
老妇人明显慌了神——她心知肚明，她孙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像这样突发奇想地扑抱陌生女性。
“啧。”她突然恶狠狠地瞪向舒瑶瑶的裙摆，啐了一口：“穿得花枝招展的，能不招孩子吗？”
“……什么？”
宋喻原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在看清陆见深脸上的不悦后才确认了事实。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喻尚未反驳，那妇人竟调转矛头指向他：“还有你！刚才凭什么拽我孙子？他细皮嫩肉的，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哈？”
宋喻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他就是故意找茬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啊。
老妇人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一旁的陆见深见状眉头紧锁，攥紧了拳头，连见多识广的民警都露出头痛的表情。
“你……”
就在陆见深迈步上前的刹那，宋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温热的触感让陆见深一怔，回头对上宋喻平静的目光。
“学长，”青年低声说，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按了按，“交给警察处理吧。”
那股即将爆发的怒火，竟奇异地在这触碰中渐渐平息。陆见深沉默片刻，终是退回到宋喻身侧。
“情况我们已了解，会进一步调查。”民警适时开口，带着那对祖孙往山下走去，“请各位保持通讯畅通。”
“好。”
*
事情发生五天后，宋喻收到了陆见深发来的消息：
“事情已处理妥当。”
宋喻立刻追问处理结果，聊天框上方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最终却只等来一句：
“已经过去了。”
手机这头的宋喻皱起眉头，忍不住嘀咕：“难道学长没能处理好？不应该啊……”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处理结果远比他想象的更彻底。
除了依法追究相关责任外，在陆川行和陆见深的介入下，那个孩子的所有直系亲属都受到了不同大小的影响。
*
又是一个周末清晨，昨晚宋喻和室友约好晚上聚餐，却被一通电话打乱了计划。
“喂？妈？”
“是小喻吗？”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不寻常的焦急。
“出什么事了？”宋喻看了眼时间，室友还在熟睡，他轻手轻脚走到阳台关上门。
“你现在能回家一趟吗？你弟弟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什么时候的事？”宋喻的心猛地一沉。他强压下翻涌的担忧，低声道：“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为了早点回家，宋喻买了最近一班车票，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具体什么情况？”
坐稳后，宋喻终于有时间给母亲发去消息，却迟迟没有回音。拨通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
某个瞬间，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这该不会是个骗局？
可是……
算了，他现在只能回去了。
抵达医院病房时，眼前的景象让宋喻愣在原地。
所谓“出车祸”的弟弟宋耀正悠闲地靠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父母一左一右悉心照料着。母亲正将切好的水果递到他嘴边。
“妈？”
宋喻皱眉唤了一声，三人才同时转过头来。
“宋喻回来了啊。”母亲放下水果，语气平淡。
“宋耀怎么回事？”
“他闯红灯被车撞了。”
“闯红灯？”
“可不是嘛！要不是他闯红灯，对方全责，我们还能拿笔赔偿。现在倒好，反而成了我们的不是！”
宋喻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那叫我回来做什么？”
“小喻啊……”母亲这声亲昵的呼唤让宋喻心头一紧。
“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钱？”
“我？”宋喻眉头紧锁，“一分都没有。”
“哥，你怎么会没钱？”宋耀突然插话，“学美术的不是都很挣钱吗？爸妈给你出了一半学费，你假期打工那么久，总该有存款吧？”
宋喻冷冷回应：“既然你知道有一半学费是我自己挣的……”
“可我们也出了一半啊！”母亲猛地起身打断，“你弟弟现在骨折耽误课业，得请家教补习。现在补课多贵你不知道吗？我们实在拿不出钱了。”
“……你们。”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宋喻瞬间丧失了反驳的力气。
这一刻，他好像站在那三人的对立面。
最终，宋喻冷笑一声，终是妥协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累，累到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好。”
宋喻从包里翻出唯一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我这个月全部的生活费，密码是我生日。你们拿去吧。”
转身离开时，身后没有一声挽留。
走到医院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停住脚步。
“小婉？”宋喻试探叫了一声。
“哥！”少女回过头，眼眶瞬间红了。
“今天怎么回来了？”
“放月假。”宋婉低声回答。
“妈妈叫你来的。”
“嗯。”
宋喻仔细端详着妹妹，发现她似乎比开学前消瘦了一些。
宋喻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怎么瘦成这样？没好好吃饭？”
“哥……”宋婉低下头，欲言又止。
宋喻立刻明白了。
他高中时也曾被父母克扣生活费，看来妹妹正在经历同样的困境。
“把饭卡号给我，以后你的伙食费我来充。”
“不用了哥，”宋婉急忙摇头，“我吃得少。”
“别说傻话。”宋喻拉她在长椅坐下，“哥哥现在上大学有时间，可以打工挣钱。还有，之前给你买的电话卡别舍不得用，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哥，对不起……”隐瞒多日的委屈被揭开后，宋婉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哥哥胸膛小声抽泣起来。
傍晚时分，宋喻安慰完妹妹，将她送回学校后便直接前往高铁站。
途中，他收到了母亲发来的消息：“晚上回家吃饭吗？妈做了你最爱吃的酱香排骨。”
宋喻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车站广播响起，才缓缓回复：
“我走了。”
*
两日后，教师公寓内，暖黄的灯光洒满客厅。
“小深，你过来看看。”陆川行举着手机，眉头微蹙，“这是不是你上次带小宋买的颜料？”
陆见深取下耳机，俯身看向屏幕。
在学院的二手交易群里，有人正在低价出售大批颜料。作为常在里面淘换画材的老师，陆川行今天淘物时意外发现那个出物人的头像十分眼熟。
和宋喻一模一样。
“确实是。”陆见深语气平静，那个印着品牌logo的纸袋他记得很清楚。
“怎么回事？”陆川行不解，“这批颜料质量有问题？”
“品牌很好，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那难道是……”陆川行突然想到什么，声音低沉下来，“他缺钱了？”
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陆见深：“你问问？”
“不要。”
陆见深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然而关上门不久，他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是宋喻发来的消息：“学长，抱歉最近有点忙，之前说好请你吃饭的事可能要推迟到下个月了，你看可以吗？”
陆见深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没有回复。他瞥了眼时间，突然抓起外套走出房间。
“怎么了？”陆川行见他匆匆出来，话还没问完，就看见他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出去一趟。”
晚上十点，宋喻揉着酸痛的腰背，轻轻关上便利店的门。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他望着漆黑的天幕深吸一口气。
终于下班了。
天气越来越冷，他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打开手机。陆见深依然没有回复他的消息，这让宋喻心里莫名一紧。
学长生气了吗？
不，学长才不是这样的人。
宋喻一边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宿舍走，一边思索着该如何重新开启话题。快到宿舍楼时，手机终于震动：
“我们见一面。”
宋喻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学长怎么突然约他见面，还是这么晚……是有什么急事吗？
可他身上还穿着打工的制服，得先回宿舍换件衣服。而且，他今天实在太累了，连站着都能睡着，现在见面属实不太合适，要是一不小心睡着了怎么办？
宋喻深深叹了口气。
最近同时做三份兼职，他明显感觉自己憔悴了许多，脸都变丑了。在攒够下个月的生活费之前，或许不该让学长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他犹豫着组织语言，最终发出消息：
“学长，我已经睡下了，要不我们下次再约？”
对话框上方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回复。
宋喻有些不安，接连两次拒绝学长，会不会太失礼了？刚才的回复是不是太过生硬？
走到宿舍楼前的花坛时，他还在斟酌措辞，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宋喻。”
他猛地抬头，看见陆见深就站在宿舍楼下的路灯旁。黑色上衣衬得他身形挺拔，微长的发丝在夜风中轻扬，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正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这一刻，宋喻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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