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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
“谁啊,我日方谭…呸呸呸方老师…”陆成扬下意识暴粗口,看清是方谭后急忙刹车捂嘴。
“两位同学。”方谭职业性停顿,嘴角露出与昨日何淑华如出一辙的笑容,“都挺闲的哈,在这里讨论何主任和你爷爷能走多快,要不我们来比比十套专题卷和二十套专题卷哪个更快写完?”
陆成扬连忙否认,“不不不老师,这个是许辞言说的不管我事。”一脸黑线的方谭又转头看向许辞言。
“许辞言我看你比较适合四十套。”方谭咬牙切齿。
“老师我怎么还加倍啊,陆成扬乱写卷子你都不骂骂我一个研究年龄之差会影响速度变化问题的三好学生。”
【‘三好学生’许辞言拒绝了你的黑锅】
【‘三好学生’许辞言赠与你一个黑锅】
方谭听后,也顾不上什么年龄影响速度,伸手去抽陆成扬鬼画符般的试卷。
对方见状连忙用胳膊压住试卷,可奈何方谭天生力气大,赢得这场比拼的胜利。
“你老师我初中也是拿过举重银牌好不好。”方谭抖了抖卷子,扯过耳麦放在嘴边,一阵极具爆炸性的声音从麦克风传出。
“咳咳,同学们应该都写完了吧,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陆同学的满分答卷吧。”
方谭满脸愉悦,与一脸哀愁的陆成扬形成了鲜明对比。
以及卷子上扭成蛇的字母C。
“首先第一题,C,这个字有点抽象啊,那有请陆同学为大家讲解一下自己的做法吧。”
话毕,只见陆成扬一扫阴霾,铿锵有力地喊道:“三长一短选最短!”
……
方谭觉得今天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陆成扬还想继续讲,她连忙捂额挥手,“…算了,你把卷子拿回去吧,浩然,拿你的上来。”
宋晏无聊地转着笔,笔杆在血管分明的手指间上下来回转动。
盯了许久的张浩然起身,他只好转头看向窗外。
一位坐在二排靠窗的女生恰好与他对视上。
宋晏本就一副‘生人勿近,死人勿扰’的面瘫脸,一盯盯得女生直冒汗,急忙双手合十朝他拜了几下后收回目光。
…我有这么吓人吗。
宋晏撇撇嘴,随意在卷子上勾了几笔。
张浩然做题习惯好,写时卷上大多都有做题笔记,老师讲起来也顺畅方便。
很快就讲到后半段,宋晏翻页时一张纸条飘到桌子中央。
他抽出纸条,墨水渗透到纸张纤维中,纸团表面隐隐约约能瞧见几滴墨点连成的线。
他又将纸展开,在皱巴巴的便签中,有只无精打采的小狗,耷拉着脑袋趴在桌上。
他望向始作俑者,许辞言也看着他,二人相视默默无言。
最后由宋晏破冰,他拎起那张纸晃了晃,“你画的?”
许辞言没有否认,“嗯,之前答应给你的。”
听后宋晏没有说话,只是折起纸条随手塞进口袋。
动作有点敷衍,让许辞言误以自己是画的太丑了。
“你是不喜欢吗,没事的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再画一副,啊不是是你想要多少我给你画多少……”
“没有。”
“我很喜欢。”
纸条在对方指缝间摩挲,语气很平缓,却又像颗炸弹,在许辞言心中那风平浪静的水面上炸起层层涟漪。
老师还在讲台,但声音忽远忽近,像一阵风极速驶来又悠然而去。
白炽灯的光反射在对方眼镜片上,许辞言看见自己羞红的脸。
“……你喜欢就好。”他喃喃道。
随后他揉了揉耳垂,便不再看向宋晏。
全身的血液都朝心房涌去,兴奋、欢喜揉碎成堆,转而化为多巴胺传入大脑。
这种感觉很奇怪,心脏沉甸甸,像湿了水的海绵,拧不干挤不透,卡在咽喉等着发臭。
·
下午六点,正如前日天气预报所说,黑云布满天空,让本就黯淡的天穹显得更加阴沉。
暴雨前夕,空气燥热粘稠。
人们好似归巢的鸟朝四周奔去,鸣笛声此起彼伏,车尾红灯连成一串。
宋晏单肩挂着书包站在路口,时不时扯起衣领扇风。
大雨将至,想必对方不会为了堵他甘愿淋成落汤鸡。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宋晏刚迈开步,书包带就被人勾住。
“宋晏!今天还是回家吗?”
一瞅,是许辞言。
我不回家难道去你家吗,宋晏有些无语。
可又见对方兴致勃勃的样,话锋一转改口道:“嗯,不过也可以晚点。”
“真的吗!那今晚,可以来我家吃饭吗?”
“嗯。”
可惜未能如愿,骤雨猝至,犹如巨浪般扑涌至世间。
街道边有间书店,坐落在极隐蔽的角落,似乎世间万物与它无关,倒有番寓言故事中“小精灵”家的感觉。
门口种着一小排蓝紫色的勿忘我,爬山虎缠绕于红砖缝隙中。
时有雨水顺着屋瓦坠落,最终在青石板间泗流,积成水潭。
潭水泛着微波,映着少年二人。
许辞言拉着宋晏的手,一路跑到书店门口。渗透雨水的布料深浅不一,裤脚在奔跑时沾了点泥,宋晏的镜片上挂满水珠。
两人可怜兮兮,宛如美味落汤鸡。
雨势渐大,仅凭店前小一片遮阳伞挡不住如此猛烈的风。
“叮铃”门框推开风铃,两只落汤鸡站在门口。
书店不像外观那样,内部很大,分上下两层。
店员是个长发的漂亮姐姐,坐在柜台看书。闻声瞧见二人,一言不发就奔上楼。
五分钟后,递来两条崭新的白毛巾。
许辞言连连道谢,直言他们只是进来避雨,可奈何店员盛情难却,非得拉着他们坐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初秋的雨漫着寒气,落地窗蒙上水雾,看不清玻璃外的人与物。
湿水的毛巾叠在桌边,少年二人对坐木桌两旁,埋头写着作业。练习册在暴雨的冲洗下湿了大半,像瘪煮开的腐竹起了皱。
即便如此,命苦高中生仍需奋斗。
同暖气工作的还有音响,彼时正放着二宮愛的《Goodbye to Your Love》。
“When you give me back again”
当你把钥匙还给我
“That's for now relic gets over”
我才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店员端来两杯热水,挽起耳廓旁的头发,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
“天寒,刚刚你们又淋了雨,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宋晏没有抬头,而许辞言说了句谢谢。
“麻烦你了,请问多少钱。”
听后店员莞尔一笑,“没事没事,两位同学的美颜已经买过账了哦,还没说过我的名字呢,我叫唐婉。”
唐婉头发垂落于右肩,身穿背带裤,米黄色格子衫,布料泛着股柑橘味。
“What can never get you for me”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那谢谢美女姐姐啦。”
听到许辞言这么喊,唐婉笑骂对方嘴真甜。
水里泡了茶,蜜桃乌龙,宋晏拿起杯抿了口。
明明是甜的,尝起来却很苦。
眼镜放在一旁,视线朦朦胧胧的,连带作业的字也是。
好吧,其实是他看不懂。
方才不道谢不是他宋晏装高冷不说话,而是数学题难到他语音系统直接退化。
我是谁,我在哪。
为什么我当初要选理科。
为什么世界会存在数学这门科目。
宋晏心情全写在脸上,开心与伤心一眼可知,现在他正如同今早许辞言画的小狗那般。
“怎么了,是不会做吗?”
许辞言如同天仙降临,拯救了深陷数学苦海的宋晏。
伟大,无需多言。
他扯过练习册,扫了眼题目又瞧瞧对方的解题思路,一针见血地指出错误。
“这里,和这里,多算了一步,导致后面全崩,其实还有比这个更快的算法,你想听吗?”
曾经的数理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宋晏点点头,得到答复后许辞言便继续讲解。
他站在侧边,视线时常能够瞥见对方一知半解时茫然点头、头发虚掩着的右眼、翘起的眼尾。
窗外的寒气似乎渗过玻璃,以极缓慢的速度流入心里。
九年前,他开始不喜欢雨季。
潮湿,漫长,离别……
负面性的词语都能与之扯上关系。
可他似乎又喜欢上雨。
因为它像宋晏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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