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周日一大早，陈妤禾接到了姚临的电话，她眯着眼睛看了下时间，看完后更窒息了，现在才早上七点。

　　她含糊不清地嚷嚷着：“七点就去吃烤肉，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我没说吃烤肉，我说跑步！跑步！”
　　“不去。”她挂掉电话，顺便摁了关机。

　　八点的时候，陈妤禾醒了，她一边刷牙，一边想着一个小时前的电话。

　　火气又蹿上来了。
　　扰人清梦，搞什么！

　　她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逐渐清醒。

　　等等……
　　她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之前被她忘在九霄云外的事。

　　前天在学校的时候，她和姚临还有江覆行约好了今天早上跑步，七点集合。只是她昨天熬夜太晚，早上又困得不行，压根儿记不起有这回事。

　　她胡乱擦了把脸，原先的怒气被一丝愧疚取代。

　　另一边，姚临和江覆行跑完步了，正在拉伸，姚临很是无语：“陈妤禾肯定不记得今天要跑步了，火气还那么大，早知道我就不给她打电话了。”

　　江覆行认真想了想，说：“还是要问一问的，并且必须由你来打这个电话。”
　　“为什么？”
　　“不然挨骂的就是我了。”

　　姚临：“你是个人？”

　　江覆行提醒道：“你把下午吃饭的时间地址再发给她一下吧。”
　　“她怎么会忘？”姚临冷笑，“早上睡觉的时候都能把‘跑步’听成‘烤肉’，我也是服了。”

　　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给陈妤禾发过去。
　　过了几秒收到了她的回复：【好滴 O ^ ~ ^ O】

　　下午，陈妤禾提前十分钟到了商场，这家商场是新开的，她还是头一次来。姚临上午说在一楼的许愿池那儿会合，陈妤禾来到许愿池前，看到有好几个人在往里面投币。

　　池中央有一个聚宝盆，据周围的人说，虽然只要把硬币抛进池子里就算许愿成功，但要是能把硬币投进聚宝盆里，愿望实现的概率就会更大一些。

　　陈妤禾从口袋里翻出一枚硬币，双手合十，闭眼许了个愿，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将硬币抛出。

　　硬币稳稳地落入聚宝盆中。
　　身后响起掌声。

　　她回头，江覆行靠在柱子上，懒洋洋地笑着：“弧度完美，能说说你许了什么愿吗？”
　　陈妤禾诚恳地说：“一定不会实现的。”

　　江覆行的眉梢扬了扬：“你先说说看。”
　　“我许的愿望是……下次月考全年级第一。”陈妤禾越说越没底气，“我当时随便许的。”

　　江覆行没有说话，走到许愿池前抛出一枚硬币，硬币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聚宝盆里。

　　“下次考第一确实不太可能。但是我们现在才高一，你说不定哪天真能考到第一名。”他回头看着陈妤禾，“这个愿望，我帮你许了。”
　　陈妤禾的眉头舒展开来：“借你吉言！”

　　没一会儿，姚临和宋启都陆续到了，四个人一起往三楼的烤肉店走。

　　宋启问姚临：“你今天真的一早就去跑步了？”
　　“嗯，厉害吧。”
　　“我以为你起不来，你早上去学校要有这么积极，还至于扫操场？”

　　“你这是对我的偏见。”姚临瞥了陈妤禾一眼，“有的人早上上学从不迟到，周末也不一定起得来。”

　　陈妤禾：“……”
　　有的人想说点儿什么反驳一下，却又觉得他说得对。

　　江覆行问：“下周继续？”
　　陈妤禾连连点头：“继续，一定要继续。”

　　姚临满脸写着不相信。

　　陈妤禾咬咬牙，又补了句：“我发誓，如果我下次起不来，我就会瘦三斤。”
　　她目前身高一米六二，体重才九十斤，陈慧琼为了让她长胖点儿，没少花心思。如果她真的瘦三斤的话，那她今年体重九十五斤的目标就很难实现了。

　　看得出来，陈妤禾确实是在认真发誓。
　　“不行，换一个。”江覆行摇头，“如果你下次起不来，你就……下下次再起来。”
　　陈妤禾：“？”

　　进了烤肉店，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一个靠近门口的卡座，倒了四杯柠檬水。

　　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地响，陈妤禾忽然想起她以前听顾晓晓说过，吃烤肉蘸点儿芥末，味道最好了，直击灵魂。她去拿了点儿芥末酱，回来时碟子里躺着两片肉，她夹起一片，蘸了下酱汁，又挤了些芥末，一口喂进嘴里。

　　芥末的冲劲瞬间击到她的头顶。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陈妤禾睁眼时，另外三个人正看着他，她眼中含泪，强颜欢笑道：“好吃，你们也快试试。”

　　江覆行：“……”
　　宋启：“……”
　　姚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覆行给她倒了点儿水，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陈妤禾猛灌了几口水，她需要缓一缓，修补一下被击中的灵魂。她正擦着眼泪，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诶，你们也在这儿啊。”
　　然后宋启“嗨”了一声。

　　陈妤禾抬头，卡座旁边站着一个女生，看起来有些瘦小，长相清秀，头发上戴着一个蝴蝶结，女生向她招了招手。
　　准确地说，是向坐在她身边的江覆行招了招手，他说了声“好巧”，然后就没说话了。

　　姚临问：“你一个人来的？”
　　“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女生向后面指了指，然后目光落在陈妤禾身上。

　　不待她开口，姚临就说：“这是陈妤禾，六班的。”然后又向陈妤禾介绍道，“这是乔真，我们初中同学，现在也在一中。”

　　姚临顿了顿，问乔真：“你在几班来着？”
　　“……九班。”
　　“哦，她九班的。”他继续对陈妤禾说。

　　她们互相打了个招呼。

　　乔真没有要走的意思，问江覆行：“你现在每天放学后还打球吗？”
　　“没有，偶尔打一下。”
　　“我看了下上次月考的年级排名，你很靠前诶。”
　　“你也是啊。”
　　……

　　他俩聊了几句，都是乔真先说，然后江覆行回答，他不会主动问她问题，陈妤禾能感觉到疏离，但气氛又不会尴尬。

　　后来乔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宋启说：“我们三个仿佛是隐形人。”
　　“吃饭吧。”江覆行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陈妤禾喝了口柠檬水，总觉得乔真这个名字听着挺耳熟的，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她摇了摇脑袋。
　　“怎么了？”江覆行问她。
　　“我觉得我最近记忆力下降了，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他往她盘子里夹了片肉：“那就多吃点肉，补一补。”

　　这一顿饭吃下来，陈妤禾觉得自己增重有望。

　　*

　　他们慢悠悠地吃完饭，又在商场逛了一圈，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姚临提议去ktv，被另外三个人拒绝了，明天还要秋游，今天得早点儿休息。
　　于是他们各回各家。

　　陈妤禾和江覆行上了同一辆12路公交车，她坐七站就能到小区门口，江覆行要在那儿下车，然后换乘9路车回家。

　　公交车上坐满了人，他们挤到车厢中间，手抓拉环，不时晃一下。
　　当公交车第三次停靠时，陈妤禾突然想起来了，上一次听到乔真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看望完姚临后，吃砂锅那天。

　　宋启当时说，乔真对江覆行有意思。

　　就在这时，江覆行低头问她：“杨老师是不是说过，我们秋游回来后要写游记？”见她刚才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有些好奇，“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陈妤禾的大脑飞速运转，她不打算向他提乔真，也不想多问什么。

　　她说：“我刚才在思考一道化学题，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化学题？和我说说。”

　　“……”
　　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个坑。

　　陈妤禾有些心虚：“我已经弄懂了，就不和你说了。”她想到刚才江覆行问她的话，连忙说，“游记不强制写，杨老师只是说了，如果我们写了游记，她会很高兴的。”
　　江覆行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陈妤禾松了一口气，右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结果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她刚把手机捡起来，公交车就突然刹车，陈妤禾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好江覆行及时扶住了她，待她站稳抓好拉环后，他才收回手。

　　有乘客不满道：“刹车怎么这么急？”
　　司机好像也挺烦的：“前面有车突然变道。”

　　刚才那一站上来了好几个人，陈妤禾觉得车厢里越来越闷了，她本来想站着睡一会儿，但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到站了。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她开始和江覆行聊天，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聊了些初中的趣事，还说起自己刚开始学练字的时候不认真，老师总向她妈妈告状。最后又说，她家里有只叫线团的小猫。

　　江覆行弯着腰，低头认真听她说话，不时笑几声，他问：“为什么叫线团？”
　　“因为它刚来家里那几天，总是躲在沙发下面，后来是我用毛线团把它引出来的，这才慢慢熟起来。”

　　说完后，陈妤禾不无骄傲地总结：“我是它最喜欢的人。”

　　“嗯——”江覆行的语调拉得长长的，“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公交车到站，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12路车刚开走，他们就看见9路车远远地开来了，与江覆行告别后，陈妤禾转身走进了小区。

　　她推开家门，换鞋时，陈慧琼问她：“桌上这么一大堆零食，你打算明天秋游都带去？”
　　“是啊。”陈妤禾走过去，“我才装了一半，另外一半还没装呢。”
　　“别的也得带一些。”

　　陈慧琼把一瓶驱蚊液和一个小医药箱放在桌上，说：“把这两样带上，要不要再带一些水果？”
　　陈妤禾抗议：“我书包装不下了！”

　　“那你少装点零食嘛。”陈慧琼把桌上的零食抱走，“带太多了你路都走不动。”
　　陈妤禾伸手拦住她：“不多，我要在车上吃，要坐两个多小时的车。”
　　……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陈妤禾想往书包里装什么就装什么，但是必须带上驱蚊液和创口贴，还有两个苹果。
　　她看着塞得鼓鼓的书包，心里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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