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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邢优加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五海碗,闻人宁看她已经上了头,飘飘然了。
“我跟你说啊师妹,师姐心里苦!心里苦啊!我早看不惯甫明那架势了,仿佛只有他是师尊的左膀右臂,我们都归他管!”邢优加喝醉了就抱着闻人宁诉苦。
她干嚎道:“我不就是当年内门大选输给他了吗?拿了个第二,从那之后他处处压我一头,老娘当了多少年的老二你知道吗?”
她嚎得愈发声情并茂起来:“我现在连去领月例年例都要看他脸色了!”
珖拿着糖葫芦杆子,戳邢优加抱着闻人宁的手,叫她放开。
邢优加充耳不闻。
“现在甫明不在,老娘最大!今晚南山,我说了算!”邢优加嘶吼道。
诡异的寂静,邢优加觉得有些不对,突然有些冷。
甫明该不会提前回来了吧?
她猛的一回头,身后站着个更可怕的。
月华如水,一身金白色道袍的玄臻站在身后不知多久。
满桌打开的酒坛子和零食。
邢优加一个哆嗦,酒都被吓醒了,非常没有骨气地指向闻人宁和珖,“酒都是师弟师妹从山下带回来的,和徒儿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眼神诚恳,表情真挚。
闻人宁:“!!!”
闻人宁被邢优加这一手卖队友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敬爱的二师姐,痛心疾首。
师妹跟你心连心,你跟师妹动脑筋。
“回你自己院落待着去。”玄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邢优加在玄臻面前不敢造次,如蒙大赦,立刻告退,递给闻人宁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珖还站着没动,玄臻看向他,“回药王谷吧。”
珖和闻人宁对视一眼,颔首行礼告退。
玄臻顿了顿,“优加,在外头等着。”
跑路到一半的邢优加僵硬住了,立刻应声,退到外面等候。
现在整个玉玄居只剩下玄臻和闻人宁两人。
闻人宁手里还拿着串啃掉了糖衣的糖葫芦,呆立在原地,欲哭无泪。
玄臻瞥了一眼闻人宁嘴角亮晶晶的糖渣,还有手里那一串光秃秃的红山楂,“怎么不吃山楂?”
“呃……太酸了,我都是给珖吃的……”闻人宁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心虚。
“嗯。”玄臻平静地应了一声,伸手揩去闻人宁嘴角的糖渣,“成日里往山下跑,练剑了吗?”
闻人宁自知瞒不过玄臻,背着手站在原地,老实道:“这两日确实是疏懒了些。”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罚你面壁七日,抄清心咒五百遍,自己想清楚。”玄臻道。
闻人宁垂头丧气:“是,师父。”
玄臻其实看闻人宁有些头疼。
闻人宁跟其他弟子不太一样,实际上不太怕他,性子也活泼跳跃许多。
情绪如同六月天,还是个眼泪说来就来的。
他按照寻常的法子来教闻人宁,都不管用。
不能罚太严,也不能管得松散。
他在夜半时分来过玉玄居,睡梦中的闻人宁似乎也总为梦魇所困扰,睡得并不安宁。
他已经很多次擦掉闻人宁梦中的泪水。
蜷缩在锦被里的少女眉心紧蹙,长睫被泪水濡湿,不安地呓语。
他只能一次次无声地坐在床边,拭去泪痕,哼唱花岛曲谣。
所以对闻人宁,玄臻总是很难过分苛责。
玄臻到门前,对外面等着的邢优加道:“你来看你师妹,这七日不许她乱跑,不许离开南山,她也该静静心了。”
才七日?邢优加险些惊掉了下巴,她都怀疑玄臻是被夺舍了。
“听清楚了吗?若她这七日跑了出去,你来领罚。”玄臻语气严厉了些。
邢优加苦不堪言,“徒儿明白,定当严加看守,寸步不离。”
玄臻沉默了片刻,又道:“她睡下前给她点炷安神香,备些安神汤吧。”
“啊?”邢优加有些茫然,但还是应下来了,“是。”
等到玄臻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邢优加悄悄对闻人宁道:“师妹啊,你这七日可千万别乱跑了,师姐的身家性命可全在你身上了!”
“师父很生气吗?”闻人宁问。
“那倒也没有吧?”邢优加犹豫了一下,“七日禁闭于我们这些修仙者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先前师尊罚紧闭都是五年起步的。”
“五年?”闻人宁瞪圆了眼睛。
那还不得无聊死。
邢优加点头,“你可就偷着乐吧,师尊先前一直都是严师出高徒的典型,信奉玉不琢不成器,关禁闭是他罚的最轻的。”
闻人宁咽了口唾沫,“师父这么古板的吗?”
“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邢优加震惊了,“你可小心点吧宁宁,师尊一直相信放下了教鞭,惯坏了孩子。”
实际上玄臻到次日晚间就已经后悔了。
他端坐在主楼的座椅上,手里握着一卷玉简,有些头疼。
他会不会对闻人宁太凶了?闻人宁知道自己错了吗?该不会一个人躲起来哭吧?
邢优加总不会已经把闻人宁放出去了吧?
玄臻正在琢磨,他从未觉得教养一个徒儿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闻人宁已经摸到了主楼。
邢优加在主楼前边碰到了闻人宁,愣了愣,很快就意识到闻人宁是来认错求情的。
她觉得有些好笑,戳了戳闻人宁的脑门,“宁宁啊,七日你都忍不住?”
闻人宁瘪了瘪嘴。
“师尊不会见你的,他最讨厌不知悔改还讨价还价了。上回五师弟被师尊罚去思过崖刻字五年,憋不住跑来主楼外跪着认错,师尊见都没见,还多加了一年呢。”邢优加拍了拍闻人宁脑袋,“师姐劝你啊,还是老实在在地去面壁七日吧。”
闻人宁不死心,“我试试看嘛。”
话音刚落,主楼里头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进来。”
邢优加目瞪口呆。
她怎么记得上回五师弟战战兢兢跪等半天,就等来玄臻一句冷若冰霜的“滚回去”呢?
邢优加见闻人宁推门而入,正要跟上,就听玄臻道:“你回去。”
邢优加摸不准玄臻的意思,给了闻人宁一个你努力的眼神,便退下了。
楼内光线略显幽暗,只余几盏长明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雪松香气。
玄臻依旧端坐在书案后,身姿挺拔,烛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闻人宁身上,见她一副已经知错的模样,紧蹙的眉峰松缓了一些,“你知错了吗?”
闻人宁跪到玄臻膝前,玄臻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仰起脸,眼眸湿漉漉的,“师父……”
玄臻轻咳一声:“别撒娇。”
“我知道先前夜里,是师父在我旁边给我打扇,给我唱花岛的歌谣。”闻人宁将脸埋在玄臻膝上,闷声说道。
在她被镜花之夜所困住的那些夜晚,总会有故乡的歌谣陪伴她。
除了玄臻,她想不到其他人。
她无比的庆幸,玄臻是她的师尊。
玄臻默了默,迟疑着伸出手,轻轻拍抚闻人宁的发顶,“宁宁,时间还很长,你的路才刚开始。千万不要因为恨意,扰乱了道心,毁了自己的来日。”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们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如此的。”
闻人宁仰起脸,眼眸犹如浸了水的琉璃,眸光盈润,泛着澹澹的水色。
玄臻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哭。
他叹息,声音愈轻愈低,像是怕惊飞一只蝴蝶:“昔日见你,险些神魂崩坏,等到有朝一日你足以承受这些了,再去面对吧。你现在还很稚嫩,不要去冒险。”
“宁宁,你答应师父。”他带有薄茧的指腹摩挲过闻人宁发烫的眼尾,拭去那一点湿痕。
他轻声道:“以自己为重。”
闻人宁阖上了眼眸,“是,师父。”
玄臻像是松了口气,“罢了,这回不罚你面壁思过了,下不为例。”
“我就知道师父最是宽宏大量了。”闻人宁立刻卖乖,“我往后会好好修炼的,保证下不为例。”
反正回回都是下不为例。
玄臻其实也没指望闻人宁这样就能改性。
次日邢优加看着恢复自由的闻人宁,不免默默地怜悯五师弟一刻。
闻人宁回复自由之后,就拉着珖让他再带自己去禁地。
“阿姐是去见华容王上的吗?”珖被闻人宁推着往前走。
闻人宁对珖没有什么隐瞒:“是啊,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珖沉默了一瞬,道:“我跟阿姐一块去。”
“你在外面帮我守着。”闻人宁摇摇头。
珖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高兴。
闻人宁踮着脚拍拍他脑袋,“我怕有人瞧见了,或是被巡逻弟子抓住了,你在外面守着我放心些。”
珖嘴角弯了弯,“那我在外头替阿姐守着。”
闻人宁跟着珖摸到上回的死角,偷偷溜了进去。
珖目送闻人宁的身影消失,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淡了下来,“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肖辉面色阴沉地从暗处走出来,“你的感官还真是敏锐,这回被我逮了个正着吧?你跟闻人宁私闯禁地到底是意欲何为?”
“和你有什么关系?”珖转过身,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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