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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破局再陷僵局
“臣女自幼身子弱,”柳栖梧的声音压得低了些,“若是不一会儿让娘娘知道,臣女连伺候东宫日常都难,更别提以后为王室开枝散叶,未必会坚持这桩婚事。”
“装病?”李祈立刻听出了关键,语气里少了讥讽,多了不易察觉的迟疑,“你倒没想过?若以‘身子孱弱’为由解除婚约,外人会如何说你?往后你再想嫁人,哪家郎君会愿娶一个‘药罐子’?”
他这话虽问得直接,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顾虑。毕竟是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若因退婚坏了名声,总归不妥。
可柳栖梧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眼底没有半分担忧:“殿下多虑了。真心喜欢臣女的人,不会因‘身子弱’就嫌弃,那样的婚事,臣女也不稀罕。”
她语气坦然,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倒让李祈愣住了。
与此同时,李祈脑海里再次闪过一幅画面。
禄安街头,熙熙攘攘。
粉衣女子笑着接过那人递来的糖串,指尖碰在一起时,男子还替她拂去了肩上的柳絮。
她眼底的笑意,比春日的阳光还要刺眼。
想必她是仗着有那人兜底吧。
一股莫名的烦躁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也是,有人不介意。”
这话没头没尾,柳栖梧听得疑惑,却没追问。
她只当他是嘲讽自己不顾名声。
李祈见她对退婚之事似是毫不在意,生出些别扭的不悦。这情绪来得突然,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似乎只有在梦中出现过。他只当是自己看不惯女子这般“轻贱”名声,冷声道:“只是宫里的医术脉诊、查症样样精通,你这点小伎俩,真能瞒得过?”
柳栖梧早有准备。
她抬手解开腰间系着的素色香囊,指尖从里面捻出一小撮蓬松的白絮,摊在掌心:“这是晒干的柳絮,臣女自小沾惹不得此物,但凡吸入一点,半个时辰内便会心跳加快、遍体红疹,瞧着与急症一般不二,只有最熟悉我的人才会知道此事。到时医士定然查不出缘由,断不会想到是柳絮的缘故。”
“春日里白絮漫天,若你真招惹不得,你赴宴便会发病,再者,晒干的柳絮与新鲜的不同,当真能引急症?”
他不是没见过春日里对柳絮不适的人,多是咳嗽打喷嚏,哪有这般“起红疹、似急症”的?
话里的质疑毫不掩饰,倒让柳栖梧多了些较真的意思。
“臣女在春季鲜少出行,若出门,必会以薄纱覆面,”她用指尖轻轻捻了捻掌心的柳絮,“臣女幼时曾误将地上晒干的柳絮当棉絮玩,自那后便再不敢碰,若少君不信,这便试给你看。”
“你……”李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所以那日她戴着面纱,不是见不得人,而是为了避开柳絮?
李祈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白絮上,先前那点莫名的烦躁还没散,眉头皱得更紧:“若真如你所说,你倒敢拿自己的身子赌?”
“比起被一桩彼此不愿的婚约绑着,这点不适算不得什么。”
他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语气冷硬:“既如此,你便试。若真出了什么事,宫中医士必有法子救你。”
柳栖梧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却也没恼,毕竟是临时合作,王世子不信也正常。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掌心的柳絮凑近唇边,声音轻却坚定:“少君且看着便是。”
话音落,她便抬手将掌心的柳絮凑近鼻子,轻轻吸了一口。
细小的絮状物入体带着点痒意,她下意识蹙了蹙眉,却没半分犹豫。
不过片刻,她的脸颊便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促了些,还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她抬手按住胸口,指尖轻轻颤抖:“少……少君请看,再过片刻,臣女身上就会起红疹……”
李祈上前一步,刚想伸手扶她,却见她抬手晃了晃,只好转身对殿外喊:“来人!传医士!快!”
殿外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急促。
柳栖梧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强撑着对李祈扯出个浅淡的笑:“少君这下大可放心,只需让娘娘知道臣女身子孱弱不宜婚配……自然会松口……”
“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陈王后的声音:“怎么了?方才是谁传的医士?”
殿门大开,汪丽姝扶着陈王后快步走进来。
柳栖梧又是一阵轻咳。
李祈叫女使将门掩好,汪丽姝看到柳栖梧泛红的脸颊,忙问:“柳姑娘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咳得这么急?还传了医士!”
柳栖梧想开口解释,却因呼吸急促、咳嗽不止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靠在椅背上轻轻摇头。
李祈对着陈王后沉声道:“方才柳娘子突然不适,儿臣已传了医士,想来很快就到。”
汪丽姝惊叹一声:“柳姑娘的脖子好像是起了疹子!”
陈王后走到柳栖梧身边,眼底满是担忧:“这孩子怎么突然就病了?”
李祈站在一旁,看着柳栖梧强撑的模样,竟生出一丝微妙的佩服。
这法子虽险,却似乎真能成。
不多时,医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刚踏进殿门,就被王后催着道:“快过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又是咳嗽又是起疹子的!”
医士连忙上前,手指搭在柳栖梧的腕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柳栖梧泛红的脸颊,又听了听呼吸,轻声道:“回娘娘,这位贵人脉象紊乱,似是邪风入体引发的急症。”
柳栖梧听到这话,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果然如她所料,医士查不出柳絮的缘故。
她抬眸看向李祈,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示意:是时候借医士的话,让王后改变想法了。
李祈接住她的眼色,对陈王后道:“母后,柳姑娘今日发病这般急,医士又说查不出具体缘由,如今正值晚春,或许柳娘子需要好好静养。”
汪丽姝一副担忧的神色,上前半步扶住王后的胳膊:“姨母,表兄说得是。今日我和柳姑娘刚见面的时候,见她脸色就有些白,只是没多想。如今看来,柳姑娘的身子是真要好好养着,若是勉强继续这场小宴,怕是不妥,毕竟,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陈王后叹了口气:“柳丫头,你自小身子弱,七岁才好转,我怎会不知?先好好养病,春日宴我们改日再办。”
这话一出,李祈与柳栖梧都愣了。
陈王后不仅记着她幼时体弱,更没有因此动摇“退婚”的心思。
医士在药房上写了几个字后,眉头微蹙,放下笔后重新为柳栖梧搭脉,片刻后对陈王后躬身道:“回娘娘,这位贵人的病症与寻常风寒不同,风寒多是脉浮紧,伴恶寒发热,可贵人脉虽急,却无恶寒之相,反而是肌肤起疹。臣猜测怕是风中夹带的某种异物侵入肌理所致,而非单纯受了风邪。”
她说着,又仔细看了看柳栖梧泛红的脸颊,补充道:“贵人眼下呼吸急促,体生红疹,臣这就开一副药方,煎服后既能疏散风邪,又能缓解肌肤痒痛。只是后续需避着风口,免得再触到引发不适的异物。”
这番诊断说得条理清晰,陈王后听得连连点头,对着柳栖梧道:“这几日宫外风大,柳絮也多,柳丫头回府路上怕是还要遭罪。不如就留在宫里住些日子,就住在同心殿旁的观雨阁,医士还能随时看诊,等过几日再回去。”
她又转头对医士道:“既如此,便劳烦你尽快配药,送到观雨阁。”
医士抹着额头的汗连声应下,提着药箱告退。
柳栖梧心道:娘娘同母亲一样,都是喜好梨花,听闻国君在宫中载满了梨树,鲜少见到柳树。
她强撑着露出感激的笑:“谢……谢娘娘体谅,只是这般一来,怕是要叨扰娘娘了。”
若是住在宫里,言行都在王后眼皮底下,再想借“发病”做文章,难如登天。
“自家孩子,说什么叨扰。”陈王后笑着揉了揉她的手,又转向李祈,“你也是,这几日观雨阁看看柳丫头,陪她说说话,也能让她宽宽心。”
“儿臣知道了。只是近日工署事务繁杂,若有空闲,定会去探望。”
陈王后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推脱,却没点破,指了几个手脚麻利女使与嬷嬷:“你们跟着一起去,仔细伺候,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女使与嬷嬷躬身应下。
汪丽姝抬眼看向柳栖梧,轻轻道:“那我现在陪柳姑娘去吧,也好让阿姊早些歇着。”
陈王后点了点头。
柳栖梧撑着椅背起身,路过李祈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了他一眼。
显然他也明白,这场退婚的谋划,还得从长计议。
“儿臣还有工署的图纸要看,先行告退。”李祈对着陈王后抬手行礼。
陈王后挥了挥手:“去吧,处理政务要紧,只是也别太累着。”
李祈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同心殿里瞬间静了下来。
陈王后看着殿门,好似想起了什么,抬起嘴角若有所思。
而李祈,他第一次觉得,退婚一事,竟比处理棘手的政务还要麻烦。
风卷着几瓣梨花落在他的肩头,他抬手拂去,只觉得心里像堵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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