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死的黄昏

　　店铺里挂满了衣服。
　　就像一见钟情那样，黛月莎一眼就看中了一条绿裙子。裙子上挂着羊皮纸，羊皮纸上写着“宽松，舒适，裙子是用很纤细的柔嫩的草编织的。这种裙子可以让人在水上浮起来。售价：一个铜币。”
　　布瑞兹问，“这条裙子真的像介绍的那样，可以当成泳衣，不会吸水变重？”
　　“如果你也想试一试，这条裙子很透风，一点也不会黏在身上。很适合现在的天气。”
　　“马上天气就变冷了。透风的裙子就不太合适了。”他说。不过他考虑起拿这种材质的裙子当睡衣。
　　黛月莎买下了这条绿裙子。
　　他们走出商铺，看到了街道尽头处的教堂。绚丽明净的玻璃彩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们知道人们会聚集在教堂的走廊下，聊天，缝衣服。
　　不过他们只是站在商铺的屋檐下，远远地看一眼。作为巫师，他们几乎从不去教堂。
　　一个敞着袍子的青年步履匆匆地走了过去。
　　“艾洛！”黛月莎惊呼了一声。
　　“他要买什么？”布瑞兹说道。
　　“应该是在为舞会做准备吧。”泽维尔说。
　　艾洛的衣角沾了很多泥。他刚从森林里摘了一些蘑菇，全都装进了袍子的口袋里。
　　他拐进了一家花店。
　　他很久都没出来，这几个小巫师就先离开了。
　　艾洛抱着一大捧花出来了。他买到了便宜好看的花。

　　黛月莎走过街角，突然停了下来，说道，“你们先回家吧。”
　　布瑞兹抱着胳膊说，“你有什么瞒着我们？”
　　黛月莎惊讶地说，“好吧，我想去魔药商店。”
　　“我们一起去吧。我知道哪些魔药商店是有资质的。”
　　他们走进了一家魔药店。
　　黛月莎浏览着商品。玻璃瓶子里装着魔药。
　　很显然，黛月莎没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
　　卖不出去的吸血鬼显形药水，没有摆在柜台上。
　　泽维尔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魔药。
　　布瑞兹走到黛月莎身后，问道，“你想买什么？”
　　老板也抬起头，看着黛月莎。
　　黛月莎，“呃，请问有吸血鬼相关的药水吗？”
　　“吸血鬼？我们这里很久都没出现过吸血鬼了。不过我的仓库里还有一瓶，要五个铜币。”
　　黛月莎“哦”了一声，手伸进口袋里翻找着。
　　布瑞兹按住黛月莎的胳膊，问老板，说道，“可以便宜一点卖吗？”
　　卖不出去的魔药，也卖得这么贵。
　　老板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吧，三枚铜币。”
　　布瑞兹尝试着劝阻朋友，“可以买三条裙子了。”
　　黛月莎付了钱，在柜台前等待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瓶塞进口袋。
　　老板笑眯眯地说，“问题的关键是，该怎么让被你怀疑的人喝下药水。”

　　舞会在星期一下午举行。
　　大厅里光芒璀璨。墙壁上铺满了蕨草、树枝，还有一些发光的蘑菇。艾洛把蜡烛做成独角兽、狮鹫兽的形象，点燃后挂在墙上。桌子上摆着一些燃烧的花朵。
　　黛月莎悄无声息地走进食堂，看向了自己可靠的朋友们。
　　布瑞兹正在挑选食物。他很专注，几乎完全沉迷。苍蓝色的头发搭在胸前，一种冷峻的颜色，会让人误以为他很严肃沉稳。从他那双金色眼睛里其实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布瑞兹其实活泼过头了。（自从他们长大了，黛月莎就从不说他幼稚了，否则布瑞兹会大吵大闹。）
　　泽维尔有垂到肩膀的粉色卷发，发尾被他自己染成白色。黛月莎认为这和他的雪白的尖耳朵很相称。泽维尔是半狐，他很喜欢变成动物的自己。他的眼睛是很浅的粉白色，总是会投过犀利的目光。他想得多，话也不算少，而且冷酷无情。人们总一厢情愿地把他当成善良温顺的家伙。
　　他俩发现了朋友在观察自己，同时转过头，看向了黛月莎。
　　布瑞兹开玩笑道，“你在检阅骑士团吗？陛下。”
　　黛月莎严肃地点点头。
　　他们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坐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飞快地吃饭。很快就全吃完了。
　　他们匆匆地站了起来，互相看了看。

　　他们来到厨房，火堆上架着一口大铁锅。
　　艾洛正一边哼着歌一边煮汤。他往锅里扔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奇形怪状的爪子，五彩缤纷的粉末，松枝，鸢尾根之类的。
　　他看到他们走进来，连忙把锅盖上，堆着微笑，说道，“在给大家准备甜汤呢。快出去吧，别烦我。”
　　他们三个不由怀疑起来，“你在煮什么？”
　　“我们可不想吃你什么都加的魔药。”
　　“除了龙血，这锅汤里什么都有。什么口味你都可以尝到。喝完你就浑身暖洋洋的，就像踩在云朵上，进入了幻境，并且在梦中发掘潜能，拥有不同的魔法能力。”艾洛一脸陶醉地说。
　　完全是吹牛。真喝下去说不定会长眠不起。
　　“我给每个老师准备了不同口味的饮料。”
　　黛月莎怀疑地问，“真的吗？你都给他们做了什么？”
　　“我事先问了他们都想喝些什么，给希思准备了奶油南瓜酒。给大家喜欢的芒埃特准备了加了樱桃酒……全都是量身定制，既美味又有魔药的保护力量。”
　　当然，你们这些孩子，现在可没酒喝。”他嘿嘿笑着，“如果你们求我，说不定我会给你们调制一些不会醉的酒。”
　　黛月莎悄悄地环顾四周，发现了那杯深红的樱桃酒。
　　“我要把我们看见的告诉其他人。”布瑞兹严肃地说，“你在给所有人下毒。”
　　艾洛扭过头，朝他们吐了吐舌头，残忍地说，“那你们快逃跑。我现在可能就会毒死你们。”
　　他猛地睁大眼睛，赞美道，“你们很特别，太酷了。”
　　孩子们得意地微笑。在他们问谁看上去最酷之前，艾洛飞快地说，“我都很喜欢。”

　　“我们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艾洛敷衍地问。他的注意力被自己的锅吸引了。锅里冒出了淡蓝的雾气，接着是淡黄色的。他没工夫跟学生们闲扯。
　　“我们在今天下午发现，有个塔楼里有神秘的魔法波动。”
　　“这很正常，这座城堡本身就像迷宫一样，藏着各种机关和魔法阵。”艾洛不在意地说。
　　“我们发现了一只特别聪明的海鸥，用魔法也没抓住。”
　　“附近就是大海，海鸥很喜欢来这里玩。”艾洛兴致缺缺地说。

　　“还差了点什么。”艾洛自言自语道。他敲着自己的脑袋。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艾洛用筷子绞了绞屋顶上的蜘蛛网，然后把筷子伸进锅里搅拌。
　　艾洛突然想起厨房里还有人。他警惕地瞪着他们，“我说，你们该出去了。你们在这儿呆着，我还怎么专心做饭？”
　　布瑞兹接着说，“我们之前在楼梯间发现了一些金光闪闪的鳞片，不知道什么动物的。”
　　艾洛缓缓地抬起头。
　　艾洛尖叫起来，“龙鳞！它过来玩了？”
　　他胡乱地把筷子放在桌上，冲出了门外。
　　“是真的龙鳞吗？这座城堡有什么值得龙光顾的啊？而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发觉？龙不会把走廊挤爆吗？”布瑞兹嚷道，“一提起龙脑子里就装不下别的了，他也不想想……”
　　泽维尔说道，“不过我们在楼梯间发现的，真的很像龙鳞啊。说不定学校里真的藏了一只龙，到处都有碎石。”
　　黛月莎把粉末加进酒里。

　　黛玥莎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紧张地巡视着舞厅。
　　芒埃特老师喝了一点酒。
　　“我们不换个地方吗，如果老师抬起头，不就看到我们了？”泽维尔担心地说。
　　布瑞兹抱着胳膊，理直气壮地说，“他看到我们站在这儿，难道就会觉得我们在对他使坏吗？”
　　是啊，难道芒埃特老师抬头看一眼，扫视他们一张张绷紧的脸，就会意识到他们好心给他的酒加了显形药水吗？
　　布瑞兹，“黛月莎，也许你的怀疑有点道理。感觉像幽灵一样苍白，下个瞬间就要灰飞烟灭了。”
　　泽维尔说，“哪有那么夸张，用小说里常见的那种描述，就是‘会呼吸的雕像’。”
　　“等魔物现形，我就用能让人陷入永恒睡眠的魔法，制作成柔软的神像，永恒的标本。泽维尔你给了我灵感。”
　　楼下的芒埃特突然身形一晃，直直地趴在桌子上，陷入昏睡。黛月莎沿着楼梯跑下去。
　　布瑞兹和泽维尔对视了一眼。
　　泽维尔为难地说，“怎么办，又不是我教唆的。”
　　布瑞兹捂住脑袋，“太恐怖了。芒埃特老师变成标本之后，艾洛不会取消暗魔法课，转而给我们上光魔法课吧？”
　　他抬起头，拍了一下泽维尔，“快看，他发光了，是要变出原型了吗？”
　　泽维尔探出头，没精打采地瞥了布瑞兹一眼，“吸血鬼在现原形之前会发出这么圣洁的光？抱歉，在任何一本魔法书里我都没学到过啊。”
　　“唉，早知道别买什么让吸血鬼显形的药水了，直接让黛月莎买让人变成吸血鬼的魔药不就行了？或者偷偷来个转化仪式。那么现在真的有吸血鬼可以被抓了。”

　　芒埃特趴在桌子上，淡金黄的长发像绸缎一样披散开，简直无边无际。他闭上了眼睛，应该是醉倒了。
　　从芒埃特的长发到斗篷，都笼罩着一层光芒。这片光像潮水一样涨落，一起一伏，仿佛在呼吸，明亮但不耀眼。
　　他醉倒了以后，就一下发光了。接下来的行动可要小心一点。
　　布瑞兹和泽维尔站到了各自的位置。黛玥莎跑进舞厅，小心翼翼、故作自然地往那团光走去。她的右手紧握着法杖，背在身后。
　　抓住吸血鬼就做成标本。不过她在此刻忘记了这个伟大的使命，什么也没想地走过去了。
　　看上去芒埃特老师像是被这团光保护起来了，像贝壳里的珍珠。但是他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难道显形药水失去效用了？
　　黛玥莎停下来，就在这时，一阵凌厉的风袭来。黛玥莎的注意力全在眼前，没反应过来这异响来自身后。
　　布瑞兹和泽维尔大喊着，让她小心。
　　黛玥莎转过身，风箭已经射到跟前了。黛玥莎拿出自己藏在袖口的法杖，准备抵挡。风箭却突然粉碎了。黛玥莎只感受到一阵风，猛烈地朝她扑了过来，把她吹得往后退了一步。
　　黛玥莎回过头，发现芒埃特老师竟然醒了，他站起身，身上的光芒还没褪去。舞厅里喧闹起来，一批批的风箭射进来。芒埃特念着咒语，抵挡这些莫名的攻击。
　　那支箭被风吹落到地上。它游动了起来。黛月莎这才看清了它是一条细长的蛇，但是头部是鸡头的形状。
　　黛月莎环顾四周。芒埃特老师没有注意到她。看上去他还是不知道他们的鬼把戏，也许他以为黛玥莎只是在大厅里玩，碰巧走到他附近。
　　她回过神来，悄悄地走开。几条鸡蛇往她的绿裙子上跳去。
　　她举起法杖，用火焰驱逐它们。

　　靠近门的桌子上，出现了一群公鸡。暗红的鸡冠，灰褐色的尖尖头颅，身体部分被桌子遮住了。
　　几个胆大的小巫师笑嘻嘻地走过去。
　　“快躲开，那是鸡蛇！”艾洛大喊一声，冲了上去。虽然那些怪物只露出了又小又尖的脑袋，但老师们还是认出它来了。
　　布瑞兹已经走到了桌子前，和鸡蛇大眼瞪小眼。他已经看到了鸡蛇在椅子上盘着的蛇身。
　　他哈哈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转过头，跟大家说，“没什么可怕的。我就可以对付。”
　　他抽出自己的刀，在桌子上警示性地敲了敲，然后劈向了面前的鸡蛇。
　　鸡蛇敏捷地滑移着，躲开了布瑞兹的攻击。它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缠在了刀上。
　　布瑞兹毫不犹豫地用刀劈在桌子上。没想到怪物的躯壳坚硬无比，根本不会被切断。
　　他使劲地晃着手臂，给自己的刀念抖动咒，但是无济于事。
　　“快放手！”
　　毒液会浸透刀，传递到布瑞兹的手掌上。
　　布瑞兹就是不肯松手，和鸡蛇对峙着。
　　鸡蛇猛地松开了布瑞兹的刀，跳向了他，高高扬起头颅。
　　在这时，一支箭贯穿了它的脑袋。
　　布瑞兹抬起头。不知何时，泽维尔跑到了二楼，正用冰箭瞄准在大厅里肆虐的怪物。

　　艾洛从小镇居民的农仓中召唤了几只公鸡。
　　“孩子们，我想起来鸡蛇害怕公鸡的叫声。”
　　艾洛欣喜地对公鸡们说，“快叫吧。”
　　那些公鸡的眼睛变得跟更呆滞了。它们被鸡蛇精神控制了，不敢打鸣。
　　艾洛眼睛一亮，“不害怕公鸡的鸡蛇！多么强大的意志啊。必须要记录下来。”
　　“或许是你使用了一些会吸引来鸡蛇的植物。我早就说过别这么别出心裁地打扮。为了省钱惹了大麻烦。”南瓜精灵用藤蔓扫荡着鸡蛇，抱怨着艾洛。

　　只要鸡蛇能被人眼看到，就说明它们暴露在光里。一些鸡蛇被凭空显现的光线捆住了。它们长着脚，被牢牢捆住，挣脱不了。
　　荻伊笛举起法杖，用光魔法束缚住鸡蛇。他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
　　他觉得小腿一疼，低下头掀起了袍子。
　　一只鸡蛇缠在荻伊笛光洁的小腿上，往上攀爬。
　　趁着他低头的瞬间，另一只鸡蛇从桌子上弹起来，朝他的脸袭来。
　　荻伊笛挥了一下法杖，一片光从法杖顶端涌出，围绕着他。这样鸡蛇就暂时无法攻击。

　　大厅里剩下了一些还能自由活动的鸡蛇，它们还在拼命蠕动。
　　它们抽动着舌头，发出嘶嘶的声响。黑色的毒液从它们身下蔓延。它们的脑袋都对着德莱文，投来怨毒的目光。
　　就在此时，它们聚集在一起，用各自长条形的身体绘制成一个魔法阵。
　　德莱文听到了鸡蛇的声音，“我们会杀了你。”
　　德莱文无所谓地呆在原地，感到自己的力量逐渐消失。他闭上了眼睛。
　　艾洛惊叹了一声，“天哪，一个能够夺走灵魂的黑魔法阵。它们竟然拥有这样的力量……”

　　荻伊笛举起法杖，使出了光魔法。
　　鸡蛇们遭到魔法攻击，紧绷的身体一下就松懈了，魔法阵瞬间就变形了。凝聚的诅咒魔力也溃散了。
　　它们嘶嘶叫着，凝视着荻伊笛。
　　荻伊笛心里一沉，准备再次攻击。
　　德莱文扑了过去，挡住了他。
　　顷刻间，所有的鸡蛇化为烟，逃走了。
　　荻伊笛想起了鸡蛇的诅咒。据说，被鸡蛇诅咒的人，会杀死心爱的人，或者自杀。

　　艾洛欢呼了一声，“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宴会了。”
　　所有人都瞪着他。
　　艾洛无奈地耸耸肩，“我精心准备的宴会，全被毁了。”
　　布瑞兹被抬到大厅门口了，他张开手臂，断断续续地说，“我提议，舞会继续进行。毕竟我守卫的，就是这个舞会。我希望在医疗室也能听到大厅的乐声，这就是对我的赞赏~”像一个骑士一样……
　　泽维尔偷偷地笑起来。
　　“赶紧解毒去吧。”爱丽珂朝他摆摆手。
　　布瑞兹被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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