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寄存处

　　离开诊所后，曦榴沿着街道寻找落脚的地方。
　　这条街非常冷清，唯一的动静是头顶钟乳石滴下的水。
　　“嘀嗒嘀嗒……”
　　正如达忒医生所说，整个旧区几乎没有人住。
　　曦榴路过数十间门户大开的废弃建筑、干涸的水池，走到了旧区的居民区。
　　这里的道路非常狭窄，左右两边都是凸出的石壁。石壁内部被掏空，腾出空间用来住人。
　　相比双耳兽族总是希望小窝更柔软、充满植物芬芳，无耳兽族对于巢穴的要求则朴实得多，空气流通、干燥清爽就好。
　　想象一下，现在衣冠楚楚、长手长脚的丹琪，小时候也曾经缩在其中的某一间灰扑扑的石头小屋里……
　　“噗嗤……”
　　曦榴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随即笑容变得苦涩。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
　　不知道丹琪会不会想要月亮坡产的果调香水……她好像挺喜欢甜味……
　　想到这，曦榴心情低落地左右张望。
　　道路两侧的石壁上凌乱凿出一个个或大或小小、或方形、或圆形的洞口，那是无耳兽族的门和窗，方便兽态的居民进出。
　　曦榴走了很久很久，才看见对面走来一只年老得走路颤颤巍巍的蜈蚣，吃力地指挥自己上百只脚，慢吞吞爬进墙角一个圆形洞口去了。接着，那个洞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代表着房屋主人的归来。
　　曦榴顺着老蜈蚣来的方向走，不久来到了一个分割旧区和新区的洞口。
　　“这是把地下都挖空了吗？”
　　向洞外望去，曦榴注意力集中在洞外光怪陆离的景象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座恢宏的城，很大、很亮。
　　最显眼的当属城市中心。曦榴远远望见一个硕大的光球悬在城市中心的大石柱顶端，瀑布像盛开的花朵，自其下花团锦簇的建筑中涌出，飞泻千尺，落入最底下的水池。
　　水池旁聚集着狂欢的队伍。礼炮鸣响，各色糖果、彩带被抛向空中，灿烂如烟花。舞者像蝴蝶流连于人群中，乐队在梦幻的灯光下忘我地奏乐。再远些，是繁华的商业街，游人如织，各家的招牌争奇斗艳。再远再远些，是略显安静的牧场，牲畜已经躺在棚屋中休息，屋檐上的小灯还在闪烁不停……
　　曦榴有些怀疑，这些景象是不是代表她的病情在恶化，这才让幻觉的真实性更进一步。
　　在沙漠地下，建这——么——大的一座水流汩汩的不夜城？疯了吧？
　　“抓紧时间，赶紧找个地方落脚……把药吃了。”
　　曦榴懊恼地嘟囔，跑出洞口，走下台阶、沿着唯一的道路，向着传来喧闹人声的地方加快了脚步。
　　……
　　曦榴正式进入新区时才发现先前并不是幻觉。街上的人和她先前看到的一样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嬉闹，在小吃摊旁打桌游的、挥舞充气锤互相敲打的、戴着同款发箍脑袋凑在一起打卡的……还有马戏团的小丑和杂技演员化着滑稽妆容，向路人分发果干、糖果和爆米花。
　　曦榴走着走着，手上无故多了一把小零食，一头雾水地向旁边的人道了谢。小丑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大了，捏了捏红鼻子，发出橡皮鸭的可笑叫声。
　　曦榴花废了一些功夫绕过快活的人群，入住了一家还有空房的相对僻静的旅店。
　　胡乱吃了些果干充作晚饭后，曦榴回到房间，将药剂倒入热水中，吹了吹，一口闷下。
　　“嘶——好凉！好凉！”杯中的药水温度偏高，流进口腔中，和牙龈接触的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曦榴好像大冬天吃了一口雪球，牙都冻得打颤。
　　这股凉意在体内四散，沿着喉咙、内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冷得曦榴利索地丢下水杯，跳上床，用棉被将自己严严实实裹成了一团兔子卷，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曦榴的脸皱成一团，被药水恶心得干呕，冷汗直冒，久久没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药效的发挥，曦榴感受到一层像糯米纸一样紧贴在意识上的柔韧薄膜被缓缓揭开，幻觉和幻听慢慢消散，体温也慢慢回升……
　　在最后一缕甜腻的药水味消失后，曦榴如释重负。
　　“咳咳——我终于——活过来了！”
　　曦榴浑身都是冷汗，不禁感叹自己劫后余生。她发誓，再也不吃无耳兽族开的药了。
　　这些药水对体温恒定的人而言，太折磨了！
　　房间外，人们来来往往，有说有笑，街上踢踢踏踏的喧闹声音传入曦榴的双耳。
　　现实中的白噪音从未让曦榴如此安心。
　　曦榴有些脱力地沉沉睡去。
　　……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让曦榴再次醒来。
　　谁会找我呢？
　　曦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情不愿地垂下双耳。
　　敲门声还在继续，曦榴慢吞吞离开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开门。
　　原来是饭点到了，旅店的服务生端来了早餐。
　　曦榴接过餐盘，合上门，端着早餐来到小餐桌前，迫不及待地坐下，开始享受进城以来首顿不必担惊受怕的早餐。
　　餐盘里摆放着两块煎饼、一些蜜渍杏干、一小碟苹果果酱和一杯温热的奶。
　　小碟子下面压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
　　原本打算找你谈谈，没想到我来时你已经睡下了。我让服务生把早餐里的肉干换成了更符合你口味的果干，希望你喜欢。休息够了，餐后来中心大水池。
　　署名：丹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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