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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白天的热闹像潮水一样退去了。打疫苗的毛茸茸们,玩游戏时的笑声,都随着下班的护士姐姐一起离开了。医院里变得格外安静,只有几盏值班用的灯亮着,在空旷的大厅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妈妈不回家。她说今晚要“值夜班”。我知道这个词,意思就是我和妈妈要一起睡在医院里了!
她怕我冷,特意在我平时趴着的地方铺了一条厚厚的、软乎乎的毯子。我踩上去,爪子立刻陷了进去,暖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然后,妈妈拿出了那个发光的小方块戳戳点点了一会儿,对着它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两脚兽送来一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纸袋。是“外卖”!妈妈打开袋子,一股浓郁的、带着油脂和酱汁香气的味道飘了出来,和我平时的狗粮完全不一样!我忍不住凑过去,鼻子使劲抽动。
妈妈看着我馋兮兮的样子,笑了,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金灿灿的、炸得酥酥的东西,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只能尝一小块哦,当归。”
哇!外面脆脆的,里面香香的!是鸡肉!我三两口就吞了下去,眼巴巴地望着她,希望还有奇迹发生。
妈妈摇摇头,但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了我的宝贝零食罐,哗啦啦倒出一小堆香喷喷的冻干肉粒在我专用的食碗里。“吃这个,这个健康。”
好吧,冻干也很好吃!我咔嚓咔嚓地嚼着,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妈妈收拾好桌子,又把那个发光的小方块支棱起来,里面开始出现会动会说话的两脚兽影像。她管这个叫“追剧”。她靠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眼睛盯着那些晃动的画面。
我趴回我的厚毯子里,肚皮吃得饱饱的,身下暖暖和和。妈妈就在旁边,她的呼吸声,还有“剧”里传来的细微对话声,成了这寂静夜晚里最安心的背景音。
眼皮开始变得沉重。白天奔跑玩耍的疲惫,吃饱后的慵懒,还有妈妈安稳存在带来的安全感,一起涌了上来。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鼻子埋进前爪里,身体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不知不觉,一种低沉而规律的“呼噜……呼噜……”声从我喉咙里传了出来。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只觉得浑身暖洋洋、软绵绵,像泡在温水里。
模糊的视线里,妈妈好像低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弯了弯,然后又继续看她的“剧”了。
值夜班,好像……也不坏。
有妈妈,有冻干,有暖和的毯子。
还有我安稳的、打着呼噜的梦。
睡得正沉,呼噜声打得连自己都快信了梦里在开拖拉机。医院的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把我从一堆奔跑的兔子梦里猛地拽了出来。
耳朵还没完全竖直,鼻子先动了动。
不是血腥味,不是焦急的味道,也不是陌生两脚兽的气息。是一种……淡淡的、好闻的香气,混合着食物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属于另一个医生的、熟悉的消毒水底色。
我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向门口。
一个高高的身影走了进来,穿着利落的常服,手里提着几个印着logo的纸袋,食物的香气正是从那里飘出来的。是严医生,妈妈的朋友,有时候会来和妈妈一起吃饭聊天的那个。妈妈好像私下叫她“严总”。
妈妈原本蜷在椅子上看“剧”,听到动静也抬起头。看到来人,她脸上立刻露出放松又惊喜的笑容,像夜里绽开的一朵小花。
“严总!”妈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还有显而易见的开心,“你怎么来啦?”
严医生把纸袋放在前台桌子上,动作干脆,她看了看妈妈,又瞥了一眼趴在地上、还在努力清醒的我,嘴角似乎有很浅的笑意:“顺路。想着你值夜班,给你带点吃的。”
“靴靴泥鸭~严总~”妈妈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手脚麻利地开始解纸袋的系扣。更浓烈的香气弥漫开来,好像是……热乎乎的汤和烤得焦香的面包?
严医生靠在桌边,看着妈妈像只找到储藏过冬坚果的小松鼠一样忙碌,语气依旧平淡,但味道很温和:“快吃吧。你家保安睡得挺香?”她说着,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甩了甩头,彻底清醒过来,尾巴下意识地在地毯上扫了扫。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感觉不是在说我坏话。
妈妈已经拿出一个一次性汤碗,呼呼地吹着气,喝了一小口,满足地眯起眼:“嗯!好吃!当归刚才陪我来着,现在估计是饿了。”她说着,掰了一小块应该是面包边的东西,弯腰递给我。
我立刻凑过去,小心地叼住。外面脆脆的,里面软软的,带着麦子的香气和一点点黄油的咸香。和冻干不一样,但也好吃!
我咔嚓咔嚓地嚼着,看着妈妈和严医生。
妈妈小口喝着热汤,脸颊泛起了红晕,和严医生说着白天的事情,比如那只吃撑的布偶猫“主公”,语气轻快。严医生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简短地回应一两句。
夜晚的医院不再那么空旷和冰冷了。食物的热气,妈妈轻柔的说话声,严医生安静的陪伴,还有我嘴里残留的面包香……把这些都填得满满的。
值夜班,好像……真的不坏。
我重新趴回我的厚毯子,挨着妈妈的脚边。这次不打呼噜了,只是安心地听着她们断断续续的交谈,在食物的温暖气息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天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把医院照得亮堂堂的。我伸了个懒腰,骨头嘎哒轻响,把最后一点睡意从关节里甩出去。毯子上还留着我和妈妈的味道,暖烘烘的。
妈妈揉了揉眼睛,看上去有点累,但味道是放松的。她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声音软软的:“当归,天亮了。我要回家睡觉啦,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医院?”
我看了看窗外活跃起来的世界,又看了看空荡荡但熟悉的候诊区,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回家只能趴在门口等妈妈睡醒,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看到新来的毛茸茸,而且……严医生还在呢。
妈妈好像看懂了我的意思,笑了笑:“那好,你留在这儿帮严医生看家,要乖乖的哦。”
她给我留了干净的水和狗粮,又跟已经穿戴整齐、开始准备一天工作的严医生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才提着包,打着哈欠离开了。
门轻轻合上,医院里暂时只剩下我和严医生。
我趴回我的毯子,下巴搁在爪子上,悄悄打量她。
严医生和妈妈不一样。
妈妈是温柔的漂亮,像晒饱了太阳的棉被,像冬天里暖手的热牛奶,让人想靠近,想把脑袋埋进去。
严医生是……精致的漂亮,像橱窗里摆放的、线条流畅的银色手术刀,像刚刚打磨好的黑曜石,闪着冷冽而准确的光。她的头发一丝不苟,白大褂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动作干净利落,检查药柜、整理器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不像妈妈会时不时过来挠挠我的下巴,或者跟我说些傻乎乎的话。她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存在感极强,却又带着一种安静的疏离。
但是,我嗅得到,她身上没有恶意,只有一种严谨和可靠。而且,昨天夜里,是她给妈妈带来了热乎乎的宵夜。
她好像注意到我的目光,转过头,那双清亮的眼睛看向我。没有笑,但眼神并不冰冷,更像是在确认一件重要物品是否安好。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去清点表格了。
我安心地趴着。
好吧,今天上午的保安工作,就由我和这位像漂亮手术刀一样的严医生一起完成吧。
有她在,医院好像也变得和她一样,井井有条,冷静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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