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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货
石仰宇问出这句话时，眼神紧紧盯着她，就像要把她的内心看穿一样。
方梦寻陷入短暂的沉默。从杨夏那里知道这些事情后，她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就应该来多管闲事，没细细去想“为什么”。
难道真是唐豆说的“余情未了”？
可就算她是，但感情这回事又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石仰宇怎么想的呢？毕竟，当年是他提的分手。
她已经快33了，早已没有了20多岁时恋爱的那般天真和为爱不顾一切的念头，而且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的独自一人，不会轻易再为爱情冲昏头脑。
对，她不可能是因为对他心存幻想而来帮他的。
方梦寻的内心戏演了好几出，最终她只是淡淡地对石仰宇笑道：
“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一向如此。”
说完这句，她避开了他的眼神，“我该走了，咱们之后微信联系吧。”
她转身推开门离开了。
石仰宇仍站在原地。刚才没有得到他暗暗期待的答案，他内心有些失望。
原来她只是把他放在“朋友”的位子上。
不过，她的主动援手，也让他找到了两人关系转机的机会。
几天后的傍晚，方梦寻刚走出写字楼，就看见石仰宇的助理站在门口。
“方律师，我连着几天这个点在这等您，今天终于等到了。”
“是石总找我吗？”方梦寻惊讶道，“我不经常在所里，就算在，晚上也很少准点走，石总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呀。”
“石总说了，方律师太忙了，电话想约顿饭也约不上，所以让我在这等着，若是能在这个点碰见方律师，那就正好请方律师吃饭，顺便谈谈前几天方律师介绍的专家。”
方梦寻听明白了，她一直躲着不敢跟他吃饭，这次她帮了忙，他是一定要请这顿饭了。
“吃饭也行，但我今天开车了，就停在地面呢，要不……我载石总一起？”方梦寻见躲不掉了，只能答应。
“那我跟石总说下，一会方律师您车直接开到我们楼前就行。”助理见任务完成，笑着回去“复命”了。
方梦寻赶紧冲到自己的车里，把平时乱放在副驾驶下面的运动鞋、手提袋收好一股脑堆到后排。她平时只在往返律所开车，见客户她一般都是打车，所以平时没什么机会载人。车上乱七八糟，她现在隐隐后悔，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进水了，怎么刚才提出要主动载他呢？
现在想这些也晚了，她硬着头皮开到了对面写字楼的候客区。
石仰宇穿着西装出现了，方梦寻脑袋探出，冲他挥手，“石总，这儿！”
石仰宇拉开副驾车门，方梦寻见他往后排瞥了一眼，顿时内心在打鼓。不过石仰宇一句话没说，直接上车了。
“我们去哪？”方梦寻问道。
“海鲜、火锅、烧烤，你想吃哪个？”石仰宇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听上去……都不太想吃。”方梦寻露出一个苦笑，“你说的这些，我感觉都消化不动。”
石仰宇转过头盯着她。“我怎么记得，方律师以前最爱吃这些东西呢？”
“那是上学的时候天天吃食堂，所以觉得外面的东西都好吃。”
“哦，那看来方律师这几年经常下馆子，嘴刁了。”石仰宇淡淡地说，“那就去国贸的淮门吧，淮扬菜，清淡，应该对你口味。”
淮门，那不是乔清远上次请她吃饭的地方吗？
“怎么，这个也不想吃？”石仰宇觉察出她的表情有迟疑。
“没有没有，只是想到上次跟一个同学去过。”方梦寻发动了车子。
“同学？男的女的？”
方梦寻没吭声，只顾开车。她现在更加后悔答应跟他出来吃饭了。
“那不去淮门了，同一层还有个西餐，就去那吧。”石仰宇见她不答话，预感到是个男的，说不定就是乔清远那小子。
“好，听你的，吃啥都行。”方梦寻低声说道。
二人接下来陷入诡异的沉默，直到被方梦寻的手机铃声打破。
她今天开了一天会，手机快没电了，此刻正插在车上充电，她扫了一眼，发现是她妈打的。她真不想接，但铃声一直在响，石仰宇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她只得按下方向盘上的接听键。
“喂，妈，有事吗？我在开车。”
方梦寻母亲的声音从车载音箱中传来。“梦寻啊，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我跟你说，这次你刘姨介绍的这个男孩，你一定得见见，我跟你爸都……”
“我不是说了嘛，我没空！”方梦寻尴尬极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偏偏石仰宇坐在旁边，她妈这个时候要跟她聊相亲。
“你怎么老是没空？你都快33了！再不相亲，可就没人要了！你准备一个人过一辈子啊？”
“一个人就一个人，放心，反正不会耽误给您们养老！”她一边冷冷地说道，一边用余光瞟石仰宇。但他正脸朝车窗外，方梦寻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这丫头，我看你就想活脱脱把我跟你爸气死！”方母生气了，“一天天地，从来也不给家里主动打电话，给你介绍对象你就是忙忙忙，还指望你养老？我告诉你啊方梦寻，你这次再不见，今年过年就别回来了，你就一个人在北京过吧！”
“不回去就不回去，我自己一个人还自由一些！”方梦寻说完，按下了挂机键。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刚才跟她妈说话有点用力过猛，她努力整理着翻涌的情绪。
车停在红绿灯前，方梦寻正看着车前过马路的行人和自行车出神，石仰宇突然说话了：
“你爸妈身体怎么样？”
方梦寻惊讶地转头看着他，他没有看方梦寻，只是平静地注视前方。
“挺好的。”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而且，当年，他应该是恨极了她父母才对。
“我爸上次心脏突然发病，被120拉到医院了。”石仰宇的语气虽冷静，但已不再是他惯常的傲慢，“还好，人没事，但我一想到那天我妈给我打的那通电话，心里就隐隐害怕。我想，你爸妈年纪也渐渐大了，你也该多关心提醒他们注意身体。”
绿灯亮了，方梦寻启动车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行驶了一阵，方梦寻终于开口了：“你爸爸这个……什么时候的事？”
“有两个月了。我当时回了趟家。”
两个月前，那不就是仰宇科技遭遇美国制裁，全方面陷入危机的时候？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方梦寻不禁叹道。
“难怪上次见你，”她轻声说，“你一脸疲惫。家里的事，公司的事，全赶到一起了。真的是不容易。”
“还好，最不容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石仰宇看到了目的地，“就是这儿了，停车场入口就在旁边。”
方梦寻停好车，两人走上电梯，石仰宇按了5楼，看来他对这里很熟悉，想必经常来。
他们之前谈恋爱时，偶尔去学校小西门外面吃顿人均一百多的火锅和烧烤就是超级开心的事情，再高点的花费两人也承担不起了。今天石仰宇带她来的这家西餐厅，装修高档，再看菜单，方梦寻觉得人均肯定要奔一千去了。
也不是吃不起，只是，确实不舍得自己来吃。内地小城的成长经历，令她即使如今收入颇高，消费观仍偏保守。
见方梦寻翻了半天菜单也没个结果，石仰宇开口了：“要不给你点个这儿的烤鸡，味道挺好的，你总不能只吃个沙拉吧？你不是喜欢吃肉么？”
“行，我吃什么都行。”方梦寻合上了菜单，“我天天加班开会，跟陀螺似的，这人一累，对吃的真的是提不起兴趣了，只想每天赶紧回家躺到床上去。”
“这就是你瘦了的原因？”他点好了菜，视线回到方梦寻身上。
“那也不完全是，也有我健身的成果。”方梦寻笑着靠在椅子上，“不过我今天中午一直在开会，没顾上吃午饭，只吃了点零食，刚才又开半天车，我也饿了，一会估计我应该挺能吃，一定会震撼到你。”
还没等石仰宇接话，方梦寻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表情顿时凝重，“好的，郭总，我现在就改，稍后发您。”
挂掉电话，她熟练地从包里掏出电脑，边开机边对石仰宇说：“让石总见笑了，但我确实着急要改个东西。”
石仰宇边喝水边看着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就这么着急？都不能吃完再干？”
“可不是嘛，这就是我的日常。有句话叫：一入Big Law深似海，从此Work-Life Balance是路人。”方梦寻头也不抬，手指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客户说，他们公司投决会改明天上午了，我得赶紧把上会需要的文件改好发出去给他。”
服务员这时已经开始上菜，石仰宇嘱咐道：“烤鸡等会再上。”
方梦寻抬头，“你别等我，你先吃呀。我下面的律师已经改了一稿了，我复核一下，应该很快。”
“没关系，我回几个邮件。”石仰宇拿出手机。
过了大概快半个小时，方梦寻终于把文件发出去了。她默默收起了笔记本电脑，对石仰宇说：“我觉得这家餐厅的服务员肯定觉得我挺稀罕。”
“为什么？”石仰宇放下手机，招呼服务员上烤鸡。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一个人在职场上的地位是怎么样的，就看他用什么办公。好比你，总裁，手机办公，鄙视链的最顶端。我，抱着个电脑，连饭都顾不上吃，这就是纯乙方，鄙视链的最底端。”方梦寻笑着夹了一口沙拉，“这个地方这么高档，肯定都是你们这些人来，服务员估计都没见过我这样的。”
这时候，烤鸡端上来了，方梦寻闻着味，忍不住“哇”了一声，她此刻饥肠辘辘，埋藏在心里的吃货本质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服务员帮忙把鸡切分好后，石仰宇将鸡腿很自然地放到了她碗里，方梦寻高兴地拿起来开始啃。
“你倒是不客气。”石仰宇看着她，感觉又回到了大学时候每次吃肉时她那认真可爱的样子。
“你请客，我为什么要客气？再说这地方不是你选的吗？”方梦寻也笑了。一瞬间，她也仿佛回到了西门外的烧烤摊，石仰宇把一串串肉往她面前的盘子里放的场景。
石仰宇盯着她，方梦寻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干嘛？别看我，吃你的去！”
“梦寻，”石仰宇仍然盯着她，“你这个律师当的太累了，都合伙人了，吃个饭还不敢不带电脑，你要不要考虑去公司做法务总监？”
“我是考虑过，但没有合适的机会。”她停了下来，“怎么，石总您有推荐？”
“仰宇科技的法总，你要不要考虑？”石仰宇一字一句说道。“坤海给你开多少钱？我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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