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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风暴
跳下吉普车,战争的声浪瞬间将两人吞没。不再是远处沉闷的轰鸣,而是近在咫尺的爆炸巨响、子弹尖锐的呼啸声、以及建筑物碎片簌簌落下的声音。空气灼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尘土和一种金属燃烧后的怪异甜腥味。
政府军的主攻部队正沿着一条主干道艰难推进。坦克的炮塔不断喷吐着火舌,将前方可疑的据点轰成齑粉。步兵们以装甲车和残垣断壁为掩护,交替前进,枪口闪烁着致命的火光。
闫孟和苏淮迅速找到一处相对坚固的商店废墟作为临时观察点。碎石不断从头顶落下,提醒着他们这里的脆弱。
闫孟几乎瞬间进入状态。他身体紧贴着一根扭曲的钢筋水泥柱,相机像他身体的延伸般稳定。他不再追求艺术性的构图,而是捕捉最原始、最激烈的战斗瞬间:坦克开火时炮口巨大的冲击波气浪、士兵冲锋时脸上混合着恐惧和决绝的表情、子弹击中墙壁溅起的碎石粉末、伤员被拖拽后撤时在地上留下的血痕…他的快门声在爆炸间隙中疯狂响起,像一种独特的战斗节奏。
苏淮则强迫自己压下生理性的恐惧。他用望远镜观察,同时对着录音笔急促地低声叙述:“时间上午九点十七分,政府军沿阿尔苏尔主干道北段推进,遭遇顽强抵抗…火力猛烈…可见多辆坦克提供支援…步兵伤亡情况不明…” 他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着颤抖,但仍在努力保持信息的准确和连贯。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士兵中弹倒下,旁边的战友嘶吼着试图将他拉回掩体,这一幕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左侧!二楼窗口!RPG!” 闫孟突然大吼一声,不是对苏淮,而是对不远处的一个政府军小队长。他通过长焦镜头率先捕捉到了那个致命的威胁。
小队长反应极快,立刻用对讲机呼叫,坦克炮塔迅速转动,一声巨响后,那个窗口化作一团火球和浓烟。
苏淮惊出一身冷汗。他根本没注意到那个方向。闫孟的镜头,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他们额外的眼睛。
“谢谢。”苏淮下意识地喘着气说。
闫孟没回应,甚至没看他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取景器和不断变化的战场上,只是快速点了下头,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本能反应。他的冷静在这种环境下,变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甚至救命)的专业素养。
他们不得不随着部队的推进而移动。每一次转移都是在枪林弹雨中的赌博。闫孟总是先寻找下一个射击点或掩体,然后快速冲过去,再举起相机掩护苏淮跟进。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却形成了一种基于战场生存本能的简陋配合。
在一处十字路口,进攻暂时受阻。反对派武装依托一栋坚固的银行大楼构筑了火力点,猛烈的机枪火力压制住了街道。
士兵们被钉在掩体后,抬不起头。坦克试图轰击,但角度不佳。气氛变得极度紧张压抑。
闫孟匍匐到一堵矮墙后,冒险将相机稍稍探出,用长焦镜头观察银行大楼的窗口,寻找机枪火力的具体位置。
苏淮趴在他身边,能清晰地听到子弹击中矮墙另一面的“噗噗”声,碎石屑不断落在他们身上。死亡从未如此贴近。他拿出录音笔,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组织语言,只能记录下最原始的感官信息:“…交叉路口…被压制…机枪火力…来自银行大楼…无法抬头…子弹很近…非常近…”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闫孟的侧脸。汗水混合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但他的眼神依旧像鹰隼般锐利,握着相机的手稳得出奇。在这种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下,苏淮突然理解了闫孟那种“抽离”的部分意义——将自我完全融入职业角色,用技术性的专注来对抗吞噬一切的恐慌。
“找到了,三点钟方向,第二个窗口。”闫孟低声说,语气冷静得可怕。他迅速缩回相机,将位置信息传递给附近的一名军官。
几分钟后,一枚反坦克导弹精准地命中了那个窗口,巨大的爆炸暂时压制了对方的火力。
“推进!快!”军官大喊。
部队再次动了起来。闫孟立刻起身,弓着腰跟着士兵们向前冲。苏淮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抓起设备紧跟上去。
他们刚刚冲过路口,原先藏身的矮墙就被一发火/箭/弹直接命中,炸得粉碎。
苏淮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闫孟也看到了,但他只是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相机,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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