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寝大地震

　　APP自动跳转到了“校园一卡通”的主界面。那是一张设计简洁的电子卡。左上角是她的一寸免冠照——天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下的，照片里的她表情麻木，眼神空洞。

　　照片下方，是她的个人信息：

　　姓名：林献

　　学号：Z-202509-08

　　综合评定：A-

　　而在界面的正中央，是两个醒目的数字模块。模块上的【学分余额】数字开始疯狂跳动，最终定格。

　　胡婧和李秋白的手机上，数字停在了 1500

　　林献的手机上，数字是 2000。

　　而韦笑，则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屏幕，上面的数字是最高的——2500。

　　寝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为什么，不一样？”李秋白小声问道，眼神在林献和韦笑的手机屏幕上游移。

　　“这还用问吗？”胡婧的语气有些冲，但不是针对任何人，而是针对这个该死的系统。她指了指自己的屏幕，又指了指林献的，“我们俩，1500，算是‘合格幸存者’的基础分。你，”她看向林献，“2000分，比我们多了500，破冰环节表现分。”

　　林献的脸颊发烫，想起开始的自我介绍，要是放在正常校园里肯定会被挂在校园奇葩网上笑半年！

　　【学分余额：2000】

　　【卡内余额：? 0】

　　“学分余额？”韦笑，她也完成了绑定，“看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货币了。吃饭、住宿、使用设施，甚至交易恐怕都得用这个。”

　　“才1500分？够干嘛的？”胡婧皱着眉，“而且这个‘卡内余额’是零，下面还有一个‘充值’按钮，什么意思？让我们氪金？”

　　“或许吧，”韦笑的目光深邃，“‘充值’需要的，不会是钱。”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分析着界面上的每一个细节。“学分是内部货币，用来衡量我们的价值和购买特权。而这个‘卡内余额’，下面有个‘充值’按钮。”

　　她点击了那个按钮，一个标准的在线支付界面弹了出来，支持所有主流的银行卡和第三方支付但是点进去都是大学的标识。

　　“它连接着我们这个世界的银行账户。”韦笑得出了结论，“这是一个单轨制货币系统。学分，是系统对我们的赏赐。这种来回倒腾资金的设定，或许在后面会有投资一类的东西。”

　　林献点开了自己的个人信息详情。里面记录着她的一切：身高、体重、基础体能评估，甚至还有那份让她活下来的“满分检讨”，被作为附件，清晰地陈列在“思想品德评估”一栏的后面。

　　“投资？投资什么？投资我们自己的监狱吗？”胡婧冷笑一声。

　　“至少，它给了我们一个用钱换取基本生活保障的可能，”韦笑认真地分析道，“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物价一无所知。学分有多珍贵，我们也不清楚。在搞明白规则之前，先保证我们有最基础的购买力。”

　　她抬起头，看着其他三人：“我建议，我们先统一行动，每个人都在卡里充值1000元。第一，测试这个系统是否正常；第二，作为我们寝室的启动资金；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保持步调一致。”

　　“我同意。”林献立刻说道。穷家富路，人在外面口袋里总得揣点钱吧。总不能现拆东西当工具用！

　　李秋白和胡婧也点了点头。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抱团取暖是唯一的选择。

　　四个人各自操作起来。输入金额，验证指纹，支付成功——整个过程非常流畅，就像在网上买一杯奶茶一样简单。

　　很快，她们四人卡片上的【卡内余额】一栏，都从“? 0.00”变成了“? 1000.00”。

　　林献看着手机屏幕上并列的两个数字。

　　【学分余额：1000】

　　【卡内余额：? 1000】

　　第二天林献睁开眼，看到的是三张关切的脸，和她们身下那片由四个床垫拼成的“安全岛”。为了应对这个鬼世界琢磨不透的恶意和寒冷，她们放弃了各自的床铺，把所有床垫都拖到了地上，紧紧拼在一起，用被子和枕头围成一个简陋的堡垒。四个人像四只挤在一起取暖的幼兽，睡在这个大通铺上。

　　林献的目光有些涣散，她看着天花板，那个在“狼人杀”里被系统刷新三观、写下满分检讨的自己，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张了张嘴，梦呓般，吐了句槽：

　　“我感觉，我的灵魂刚刚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PPT答辩，评委是克苏鲁，而我为了一个‘合格’，亲手把自己的脊梁骨抽出来，给他当成了教鞭，让它尽情鞭挞我！”

　　胡婧没听懂，但感觉很厉害，只是抱着她哭。李秋白则忧心忡忡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只有韦笑听懂了。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献的背：“欢迎你的灵魂就位，答辩高分获得者。起码你活着，不是吗？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活下来，就意味着你比那些坚持原则的死人，多了嘲讽原则的机会。”

　　林献惨笑一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是的，她活下来了。但代价是被那套规则在精神上盖了一个“已阅，同意”的戳。她成了“思想再教育”最成功的案例，一个完美可被塑造的样本。

　　寝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这种沉默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一阵熟悉的共振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来了。

　　那声音起初很微弱，像是隔壁楼在装修，但很快，它就变得清晰庞大，无孔不入。直接在每个人的骨骼里共鸣。桌上的空水瓶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嗡嗡作响。窗外那片永恒的锈迹斑斑的昏黄色天空，颜色渐渐加深，渲染成了熟透的铁锈色，甚至开始像液体一样粘稠地流动。

　　“巡监者”正在靠近。

　　“别出声！趴下！”韦笑的声音压得极低。

　　四人立刻用被子蒙住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噪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一个由无数破碎杂物构成的巨物，正拖着它不规则的身躯，从她们的宿舍楼外缓缓“刮”过。林献能感觉到，寝室的空间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挤压、扭曲。

　　“正常”光线重新渗入，四个女孩才敢大口喘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刚才那个声音……”秋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别去想，”韦笑的声音同样沙哑，“理解是疯狂的开端。我们只要记住，规则二，静默期，建筑内是‘绝对安全区’。只要我们不发出噪音，就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但“绝对安全”四个字，此刻听起来是如此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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